第48章

農家小院裏一對老夫妻坐在院子裏曬太陽,兩人一人手拿一根木枝在地上劃着什麽,老婆婆悶聲悶氣故作蒼老道:“我下這裏,老頭子看你該如何走。”

老公公搖了搖頭,輕輕在土地上點了兩下,畫了個圈,道:“你輸了。”

“哪裏輸了?”老婆婆聲音驟然高了幾分變得十分清脆,老公公扔下手中的木枝,起身道:“教了那麽久卻還沒有長進。果真有些東西是天生的怎麽教都教不會。”

而有些東西是後天的,有人怎麽學都學不會,有些人卻潛移默化的早已習慣這種生活方式,譬如自己。

楚序夜夜難眠,只為鐘國丈這個心頭大患,倒不是自己多在乎皇帝這個位子,他不過是有着一顆好勝的心,不甘心自己的東西就這般去搶走,這關乎尊嚴。

沈碧芊還在原地看着那盤看不懂的棋,她不知自己輸在了哪裏,就像她沒有那麽多複雜的煩惱一般。

這些日子也多虧有沈碧芊陪伴,一路走來,楚序與她經歷的生死,倒覺得更親近了些,沈碧芊也不似宮中那般拘束,讓楚序感受到平凡夫妻的生活。

他開始相信一句話,愛上一個人,縱使後宮佳麗三千,也不會多看一眼。

沈碧芊對着地上的棋,怎麽都看不懂于是乎用布鞋在地上畫了畫,拍了拍手上的灰和身上的塵埃道:“葉沐跟秦姑娘怎麽還未回?”

她走到門口左右張望,楚序擡頭看了看天,瞧天色也去了一些時候,若是真打探不到半點消息,早就應該回了。

顧采蓮端着剛做好的點心從屋裏走出來,将點心遞到沈碧芊與楚序面前,道:“楚公子和沈姑娘吃些吧。”

剛得知三人的真實姓氏與性別時顧采蓮的心裏還是有些難過的,不被信任被欺騙的心情迎頭而上,可是時間長了,就想通了,人人都有自己的難言之隐,何必非逼彼此坦誠呢?隐藏未必是壞事,坦誠也未必是好事。

顧采蓮覺得凡事要往好了想才是。唯獨荒唐別扭的事便是顧采蓮喜歡上過一個女扮男裝的女人。

可是想想也情有可原,沈碧芊直爽,正義,為人單純又是她的救命恩人,世間上這樣的‘男子’怎麽好找。

楚序吃不下,看着點心擺了擺手,沈碧芊卻一手抓起一塊,也不顧手幹淨不幹淨,便将點心塞進了嘴裏。

“采蓮做得東西好吃,人又好,還會醫術,以後誰娶了你定是三生有幸。”沈碧芊用塞滿事物的嘴誇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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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剛落,門口便傳來聲音道:“誰三生有幸啊?”秦雪澗那張英氣的臉出現在三人面前,葉沐在不遠處跟着,看起來也是一派輕松的樣子。

瞧二人的表情楚序的心裏才有了底兒,問道:“事情如何?”

“公子請進屋相談。”葉沐恭敬的伸出手,他似乎還不太習慣楚序和沈碧芊易容後的臉。

進了屋,楚序道:“快說說,外面是個什麽樣的情形?”他有些迫不及待,年輕的而急促的聲音與蒼老的臉大不相似。

葉沐笑着道:“不出所料,這個小鎮只是停駐了一上午便離開,馬上啓程去了下個地方,今日在鎮上瞧見鐘國丈的人來不并不對,應該會後後續部隊。”

楚序點了點頭,有種逃過一劫的感覺,鬥智鬥勇才剛剛開始,這場博弈只能贏不能輸,“那要找的東西找到了麽?”

葉沐搖了搖頭。

“上次我們似乎有些打草驚蛇,這次所謂的賬簿,亦或是貪污的證據,半絲都沒有找到,”葉沐話鋒一轉繼續道:“但微臣知道這些東西藏在了哪裏,微臣與秦雪澗造訪了這的名妓,她知道的東西比任何人都多。”

俗話說的好酒後吐真言,當官的肚子裏藏了太多快要爛掉的秘密,不說出來影響飲食影響睡眠,甚至影響性、生活。

于是他們去妓院買醉,找名妓來陪,都說枕邊風最邪乎,其實是枕邊人最邪乎,她在你耳邊吹邪風,亦能在你醉後記下你吐的真言。

謹言慎行,謹言慎行這四字箴言不是白說的。

楚序想了想現今唯一的辦法便是從長計議,在與南巡隊伍彙合前不能被鐘國丈發現,而同時還要找機會找出證據,集齊後治鐘國丈的罪。

任重而道遠。

屋裏兩個男人商讨大事,屋外三個女人演出大戲,戲名便曰“鬥嘴記”。

自從上次被秦雪澗堵的像是鬥敗的母雞,沈碧芊便時時刻刻想着翻盤這兩個字,想要壓制住這個氣焰旺盛的女人。

女人太潑不可怕,怕得是太會說,秦雪澗便是這樣的女人。

沈碧芊上下打量了秦雪澗,找碴道:“秦姑娘這衣服怎麽瞧着也不像是農家媳婦兒的,我這個當婆婆的勸你一句,平日裏莫要穿着這樣的奇裝異服到處走,是個不目盲的人都能瞧得出來秦姑娘出身江湖。”她呲呲了兩聲,抱着肩膀搖着頭道:“江湖真是把殺豬刀,一殺一個準。”她以手為刀,揮動了兩下。

在顧采蓮看來,沈碧芊雖伶牙俐齒但遠遠比不上秦雪澗的牙尖嘴利,為避免傷及無辜,顧采蓮準備做個沒有臺詞的配角,全程旁觀。

秦雪澗摸了摸自己烏黑的長發,笑着道:“你瞧你倒開始倚老賣老了,若是嫉妒我的美,開口便是,常年在江湖,總比井底之蛙,沒見過世面要強上許多,也不知道這些個京城的小姐都是怎麽過的,滿口的詩書禮義,卻個個都悶着一股氣,不知心裏多向往外面的江湖。”

沈碧芊滿臉不稀罕的樣子,“江湖忽然好,卻也危險,男人的地盤女人何必參與,這般樣子與男人婆有何異?”

秦雪澗看了看自己的胸前又瞧了瞧沈碧芊的胸前,一個是連綿的山峰,一個是微凸的土包,“想不到沈婆婆還是個懂得自嘲的人。”

沈碧芊低頭看了一眼,瞬間意識到秦雪澗指的是什麽,臉唰的紅了起來,但秦雪澗的攻擊并沒有結束,繼續道:“也難怪采蓮認不出你是男女。”

采蓮一聽急的在原地亂比劃,“我,你......”城門失火殃及池魚,熱鬧這東西可不能亂看。

“采蓮總比有些姑娘矜持,跟着人家男子賴着不走,也不知是何居心。”沈碧芊氣得有些口不擇言,說她就罷了,采蓮那樣的姑娘也跟着受牽連倒讓人生氣了。

往往口不擇言時戳中的是人的痛處,秦雪澗一向驕傲,葉沐是第一個她看上眼的男人,卻也是第一個對她愛理不理的男人,這一點一直是秦雪澗心上的結,跟着葉沐更是對秦雪澗尊嚴上的一個挑戰,現今有人拿這個戳自己的痛處,秦雪澗怎麽會罷休?

于是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點了沈碧芊的笑穴,秦雪澗的手指不過剛離開沈碧芊的身體,沈碧芊的笑便如洪水般爆發,滔滔不絕。

沈碧芊一直笑個不停,不一會兒便捂住了肚子,再過一會兒臉也跟着僵起來,她一邊笑一邊道:“還不快解穴?”

秦雪澗攤了攤手,道:“我不會。”

沈碧芊一臉糾結的笑着,指着秦雪澗想要表達出自己的恨意,只是她臉上的表情絲毫沒有痛恨的感覺,她心裏無限叫苦:惹什麽樣的人不要惹會武功的人,惹什麽樣會武功的人都不要惹會武功的女人,惹什麽樣會武功的女人都不要惹小心眼又記仇的女人。

秦雪澗算是沈碧芊平生遇到最野蠻的一個對手,她不僅有後宮嫔妃那樣美豔的臉,同時有大內高手的武功。

秦雪澗不再看沈碧芊哈哈大笑而是轉身離去,顧采蓮在一旁只能幹着急,“秦姑娘,快給恩人解穴吧,她笑得快不行了,若是出了什麽事該怎麽辦?”

“我說了我只會點穴不會解穴。”秦雪澗手一揮,一副潇灑的樣子大步離開。

沈碧芊笑了約有半刻鐘,楚序與葉沐才從房間議事結束走出來,葉沐剛想開口問什麽事笑得如此開心,楚序便開了口:“老婆子,什麽事如此的開心?”

葉沐聽到老婆子三個字微怔,随後苦笑一下,顧采蓮一臉焦急的轉過頭來道:“葉大哥,楚公子,恩人她被秦姑娘點了笑穴,秦姑娘說她只會點不會解。”

葉沐兩步上前要為沈碧芊解穴,卻被楚序攔住,楚序問道:“秦姑娘所做有何緣故?”

顧采蓮低了低頭,“恩人與秦姑娘鬥嘴,找秦姑娘的麻煩。”

沈碧芊笑得說不出話來,更沒法為自己開脫,楚序無奈的搖了搖頭,“半刻鐘後再解吧,她這犟脾氣也該吃點苦頭,總是不知道天高地厚怎麽才能好?!”

葉沐沒有說話只是擔憂的看了一眼狂笑的沈碧芊。

這便是這二人最大的不同,一種愛時時為她解決,一種愛教會她成長。

一種是溺愛,一種是理智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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