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時常有人說,筱白站在舞臺上時,就像是打開了身體中的某個開關,整個人的氣質都會發生變化。
——就比如,現在。
一束光從頭頂打下來。
站在C位的青年仰着頭,一手握着話筒,一手向空中伸出去。他的指尖微顫,仿佛是想要抓住些什麽,卻虛無缥缈,可望而不可得。
叮咚的鋼琴聲響起,青年的歌聲緩緩在演播廳內流淌,歌詞的內容是關于一位普通人的獨白。這個人可能是他,可能是在座的每一位觀衆,也可能是屏幕前的芸芸衆生。
【聲音真的好幹淨啊。】
【好聽是好聽,不過主題不太對勁吧?怎麽是抒情風格,導師不是說要炸裂炫酷嗎?】
【別急啊,小白他們怎麽可能犯這種錯誤,之前的練習的時候沒看直播吧?耐心一點兒。】
很快,筱白就和隊友們交換了位置。
原本歌詞中困頓于角落的苦悶情緒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哪怕遍體鱗傷、咬着牙也要向前走的執拗。這首《天生主角》,被筱白他們分成了四個部分,分別對應着人生的起承轉合四個階段。
背景音樂逐漸激昂,很對觀衆都聽到了一陣接一陣、仿佛永不停歇的浪濤聲,這是筱白他們隊特意加在音樂裏的內容,既寓意着人生的風浪,也切合了這次節目的主題——
披荊斬棘,乘風破浪!
每一個動作都力求完美,每一個表情都恰到好處,舞臺的燈光漸漸變為熱烈的紅。歌曲進入**部分,舞臺兩側噴出了象征着登上巅峰的燦爛花火,臺上背對着觀衆們的五位練習生同時高高舉起一只手,唱出了宛如雄獅怒吼的高音!
對于《天生主角》這首歌的高音部分,其實光看音準并沒有什麽意義,那種唯我獨尊的氣勢和面對困境毫不動搖的強大自信,才是真正打動人心的部分。
而在高清鏡頭下,所有人都清晰地捕捉到了臺上幾位練習生額頭、鬓角和脖頸後的汗水。
在最嚴寒的冬日,他們用最熾熱的舞蹈,為觀衆們帶來了一場無與倫比的視覺盛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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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落裏,沈之恒安靜地站在沸騰的人群中,望着遠處的舞臺發呆。
筱白今天穿着一身單薄的外套,裏面搭着一件黑色的內襯,領口卻已經被汗水浸濕了大半,外套上層層疊疊的火紅流蘇随着他擡手轉身的動作,随風揚起一道利落的弧度。
他站在殷紅如血燈光下,周身仿佛沐浴着火焰,在焰火高漲的時刻,鏡頭正好捕捉到了這一幕。
青年站在舞臺正中,朝着前方露出一個自信燦爛的笑容,背景是直沖雲霄的金色焰芒。
——仿佛浴火重生,鳳凰涅盤。
沈之恒卻情不自禁地又回憶起了,那天下午在樓道裏的場景。
窗外的日光照在陰暗的樓梯上,還能依稀聞到醫院消毒水的味道。筱白安靜地趴在他的背上,貼着他的耳朵,輕輕問他,到底喜歡怎麽樣的人。
青年的聲音因為虛弱還帶着幾分軟綿之意。細軟的發梢掃在他的脖頸上,輕輕柔柔,了無痕跡。
就像是一根劃過心尖的羽毛。
舞臺上的表演進入了尾聲,筱白垂下眼眸,身體不再顫抖,而是伸出手,掌心朝上。
迎着光。
但就在這一刻,演播廳的大門突然被寒風撞開。
耳畔傳來一聲驚叫,沈之恒下意識地望門口看去,發現是筱白的一位粉絲帶來的捧花被風吹走了大半,風雪裹挾着殘餘的花瓣,只一瞬間,冷氣便席卷了整個演播廳。
然而,這場騷動還沒開始便被終止了。
舞臺上的青年眼神溫柔地望着飄飄悠悠飛到自己面前的那片紅色花瓣,勾起嘴角,自然而然地改變了動作,讓它落入掌心。
他垂眸盯着它看了幾秒,像是在回憶着什麽往事。
然後,擡起頭,對着觀衆們粲然一笑,和隊友們一起,深深鞠躬:
“謝謝大家!”
匆匆趕來的工作人員把門重新關上,現場在短暫的寂靜過後,爆發出了無比熱烈的尖叫鼓掌聲!
【卧槽剛才那一幕有誰截圖了嗎?美哭我了!】
【小白小白小白小白嗚嗚嗚嗚媽媽愛你!你為什麽笑得這麽好看!為什麽!!!】
【太溫柔了那個眼神,awsl!我要下去跑圈,啊!】
【我有截圖!哈哈哈哈哈單身二十多年的手速不是吹的!】
沈之恒也在跟着人群一起鼓掌。
雖然男人的表情依舊鎮定,但他的心現在有點兒亂,具體的症狀表現在心跳過速,耳膜嗡鳴,腦子裏反反複複都是筱白的影子。
應該是由于現場音樂聲太響導致的吧,他心想。
……自己果然不适合看演唱會。
公演結束,筱白和隊友們說說笑笑走出了大樓,準備回宿舍休息。
袁譚咬牙盯着他的背影,躊躇良久,剛準備過去,卻被人快了一步——
筱白的手機響了。
他和電話裏的人說了兩句,表情看上去有些詫異,随即變為驚喜,和隊友們道了一聲別後,便一臉樂呵地往訓練營大門的方向走過去了。
袁譚攥緊了拳頭,他已經把那部手機處理掉了,號碼也是用別人的身份證辦理的,所以就算筱白和沈之恒他們知道是自己做的,也沒有任何證據。更何況,他背後還有……
“讓一讓。”
背後傳來的聲音讓本就精神緊繃的他悚然一驚,袁譚猛地轉身,看着站在自己身後的男人,瞳孔驟縮:“沈、沈總……”
沈之恒皺起了眉頭。
自己可是還戴着墨鏡和口罩呢,這個小練習生,怎麽就能知道自己的身份?
他裝作沒聽到那聲“沈總”,雙眼一掃,不動聲色地記下了這人的長相,然後一臉平靜地繞開袁譚,就好像他真的只是一個過路人一樣。
袁譚卻像是被他的态度刺激到了一樣,他站在原地,忽然出聲道:“沈總,請等一下。”
沈之恒停下了腳步。
“……什麽事?”
袁譚死死地盯着他,問道:“沈總,我都知道了。”
沈之恒的眉頭皺的更緊了:“你知道什麽了?”
“我知道一開始是筱白糾纏你不放的,”袁譚滿懷期翼地說,“所以,你其實很讨厭他,對不對?沈總,如果是我的話,絕對不會幹出像他那樣的事情!”
“……你在說什麽東西,”沈之恒冷聲道,“不要告訴我,你就是那個冒充筱白給我發消息的人。”
因為擔心對話被錄音,所以袁譚很狡猾地沒有正面回答。他只是堅持道:“沈總,我只是差一個機會而已,筱白可以做到的,我也可以。我知道他的本性,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您只是一時被他拿捏住了……您真的不考慮一下我嗎?我哪點都比他強!”
沈之恒盯着他,半晌,笑了一聲。
“你這是在向我毛遂自薦嗎?”他問道。
“是的。”袁譚深吸一口氣,上前一步,故意拉近了和沈之恒的距離。他知道像這樣的大老板身邊從來都不缺人陪,所以筱白能靠這個上位出道,那他一定也——
“我想你好像弄錯了兩件事,”沈之恒一臉漠然地推開他,“第一,不要把我和那種沒品的暴發戶比,我雖然喜歡男人,但像你這樣小心思又多又沒有自知之明的人,我還看不上眼。”
袁譚的臉色驟然蒼白起來。
“第二,”沈之恒絲毫不給他面子,繼續說道,“筱白這次進訓練營,無論是哪一場比賽,我都沒有插手,一路走來全憑他自己的本事。你說自己就差一個機會?對不起,但我真心希望你認清自己确實就是不行這一條事實,這樣的話,也許還能讨喜一點。”
沈之恒說話不客氣起來簡直能把人氣死,對這一點,柳曼思和筱白都是深有感觸,筱白甚至都已經習慣了他的冷言冷語,但袁譚可不一樣。
他不可置信地瞪着丢下這番話後就準備轉身離開的男人,像是缺氧似的,拼命喘了兩口氣,突然紅着眼睛大聲問道:“我不相信!你告訴我,我比起他,究竟差在哪裏?”
他想起在酒店裏蘇豫和筱白談笑風生的畫面,還有電話裏安伊眉那副熱情的态度,以及沈之恒的那句“早點休息”……為什麽這個人總能這麽好運?為什麽他就沒有人幫助?為什麽!
沈之恒回頭瞥了他一眼。
他現在已經九成能肯定,就是這個人冒充的筱白了。
“你很想知道?”他問。
袁譚恨聲道:“說!”
聞言,沈之恒勾起唇角,眼中卻毫無笑意。
“你和筱白比,不是差在哪裏的問題。”他說,“而是你壓根兒就不配和他比。”
說完,他就大步往前走去,留下站在原地的袁譚被他一句話堵的差點兒心肌梗塞。
站在門口等人的筱白:啊嚏!啊嚏!啊嚏嚏!
冷風之中,他瑟瑟發抖地裹緊了自己身上單薄的毛衣,心道沈之恒這家夥怎麽還不來,該不會放他鴿子了吧。
自己可是擠出了寶貴的休息時間,來陪他去參加相親會啊!
沒錯,剛才沈之恒和筱白打電話邀請他去參加宴會的時候,話裏話外的意思,筱白怎麽聽怎麽覺得他是被家裏催婚催的受不了了,所以才拉他過來擋槍。
但在原着裏,這場宴會也确實是名流荟萃,帥哥雲集。很多大家族的公子哥兒和明星導演都會出席,自己不僅可以趁機為沈之恒發展對象,還可以認識更多人脈,争取就此打入演藝圈啊!
一想到這個,筱白就已經激動的開始摩拳擦掌了!
青年搓了搓冰冷的雙手,低頭沖掌心哈了一口熱氣。
好像真不怎麽冷了啊……嗯?
筱白摸了摸自己脖子上柔軟的圍巾,上面還殘留着些許溫暖的體溫。他轉頭看向身後的男人:“你來啦?”
沈之恒看着站在雪地裏連鼻頭都被凍的通紅、卻在望向他的時候依然綻放出燦爛笑容的青年,輕輕嗯了一聲。
“走吧。”
作者有話要說: 沈總着作:《論說話的藝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