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2章
今天是元旦,按照沈家的傳統,晚上必須要吃一頓團圓飯,而且一定得有餃子。
客廳內,安伊眉一邊包一邊瞥着坐在旁邊幫忙的沈之恒,忍了忍,還是委婉地出聲道:“我今天在直播上看到你了。”
“嗯。”沈之恒低頭,專心致志地包餃子。
“你……就沒有什麽想說的?”安伊眉試探性地問道。
“能有什麽,”沈之恒淡淡地道,“不過一場表演而已,看完就算了。”
見安伊眉還在瞪着他,沈之恒放下手裏的餃子皮,拍了拍掌心的面粉,無奈道:“媽,你究竟想說什麽?”
“我想說什麽,你自己心裏不清楚嗎?”安伊眉豎起了眉毛,“你是為了小白去的吧?虧我還特意多調了一個人的餡兒,現在人呢?”
沈之恒沉默了一會兒,又拿起了餃子皮:“他不來了。”
安伊眉細細地打量了一番他的表情,啞然道:“……你該不會是根本沒邀請人家吧?”
沈之恒沒出聲。
他本來是想邀請的,但當時那個情形,哪裏還能想得起來這個。
“兒子啊,你怎麽就這麽不上道呢!”安伊眉恨鐵不成鋼,“你知道你爸當初追我的時候用的是什麽辦法嗎?烈女怕纏郎,我那會兒對他根本沒有好感,覺得他是個不學無術的花花公子,但誰叫他每天上下班接送,我們公司出去聚餐旅游他每場必到,逢年過節對我爸媽比我還上心,小嘴甜的跟抹了蜜似的——你看看你爹,再看看你!”
沈之恒:“……筱白已經和家裏人斷絕關系了。”
“那你更要好好關心人家了!”安伊眉高高地挑起眉毛,一臉心疼,“怪不得那孩子這麽懂事,受了委屈也不說。”
她當然也是知道網上那件事的,但作為沈之恒的母親,安伊眉一向主張這種事情讓小兩口自己去解決比較好,可誰知道自家兒子是個傻木頭,直接把人給氣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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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瞧沈之恒上下不對眼,越看越生氣,指着面前那包好的一大堆餃子,冷漠道:“既然小白不來了,那你就把他的份全都給我吃完,不吃完不許下桌!”
沈之恒:“…………”
他知道安伊眉在氣頭上,也沒吭聲,乖乖地繼續包他的餃子,但思緒卻不由自主地飄到了白天看到的那則視頻上。
雖然當時沈之恒也在場,但視頻拍攝的角度和他所在的位置并不一樣,再加上光線昏暗的緣故,所以他并沒有完全看清筱白的表情。而通過那則視頻,沈之恒終于明白了,為什麽筱白和他談話的時候情緒會如此異常……自己閱人無數,居然會被青年表現出的平靜給蒙蔽了雙眼,沒有明白筱白當時真正需要的是什麽,還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沈之恒不禁有些懊悔:要是當時把他困在牆角的時候,自己真的親下去就好了。
如果能得到一個安慰的吻,以及喜歡了很久的人的擁抱,筱白他的心裏應該就會好受些了吧?
而且今天又是元旦,筱白孤零零一個人來京城闖蕩,身邊除了經紀人也沒別人陪伴了,自己要不還是……沈之恒剛準備掏出手機,就想起來自己已經被筱白拉黑了,一張臉頓時又緊繃了起來。
還是等到春節的時候,如果筱白有空的話,自己就邀請他來家裏過吧,他默默地想。
反正也沒幾天了。
年前是所有單位最忙的時候,成一翔希望能在放假前完成《餘燼》的開機已經前幾集的拍攝,這樣邊拍邊做後期,也方便趁早上映。筱白對此當然是舉雙手贊成的,他到劇組拍定妝照的時候,還特意跟成導說了一聲自己的檔期很富裕,基本上什麽時候都有時間。
“我知道,”成一翔嘆道,“你也是運氣不好,哎。本來按你的發展,應該是忙到團團轉才是。”
“偶爾清閑一些也是好事,”筱白笑了笑,“以後可就不一定有這樣的功夫了。”
成一翔也哈哈笑了起來,他用力拍了拍筱白的肩膀:“很好,我就喜歡你這樣的自信!”随即沖身邊的劇組人員吆喝道:“加快速度了啊,今天拍定妝照官宣,明天早上就開機了,趕緊把現場給我布置好!”
“好嘞!”
周圍的劇組人員紛紛應道。
筱白也看出來了,他們是真的很趕,因為他拍了這麽多年戲,第一次遇到在劇組拉幕布拍定妝照的!
化妝師根據吳帆舟的人設,給他前後共設計了兩套造型——一套是青澀又陽光的年輕大學生,一套則是帶着些許風塵氣息、色彩對比濃烈的變态殺人魔。而筱白在看完他們給自己拍的照片之後,心裏只有一個念頭:
等拍完這部戲,他就要精分了吧。
這個人物着實不太好演,筱白來之前已經完整地讀過了一遍劇本,又在拍定妝照之前花了足足一個小時找感覺,這才勉強進入了角色。雖然他自己覺得耽誤大家本就寶貴的時間有些不太好意思,但成一翔在看到成果之後明顯是喜出望外,連聲誇贊道:“非常好,就保持這樣的水準!小白,我果然沒找錯人!”
其實筱白也不知道成一翔想要的那種感覺到底是什麽,但在看完劇本後,他其實挺能和劇裏的吳帆舟共情的。不同于主角羅玉從初出茅廬到經驗豐富、至始至終堅持着自身原則的形象,吳帆舟是一個極富争議的人物。
他的身上存在着多重的矛盾和不堪複雜的過往,這讓這個人物真實的一面除了堕落、瘋狂和偏執之外,又多了一層悲□□彩。吳帆舟的經歷是兒時家庭幸福美滿,一家人去國外旅游時卻不幸遭遇車禍,只有年僅16歲的他幸存下來;而在之後,還未成年的他多次向法庭申訴,卻因為對方的權勢和金錢屢屢得不到公正的判決,最終心理扭曲,走上了同态複仇的道路,最終還因為失去了底線,牽連到了與案件無辜的人。
筱白最震撼的場景,也是全劇中他最難以把握的戲,一共有兩場。
一是16歲的吳帆舟站在國外的街頭,手裏拿着給妹妹買的冰可樂,眼睜睜地看着父母和妹妹被酒駕飙車的富二代們撞飛,甚至那幾個兇手還因為撞了人後心裏害怕,想要肇事逃逸,硬生生把車子多開了兩個街道。而他年僅8歲的妹妹被拖在跑車的後面,整張臉被馬路磨得血肉模糊;
二是17歲的他站在法庭上,看着庭上的法官以未成年保護法為由,甚至都沒有判處那些兇手哪怕是一天的刑期,只是不痛不癢地罰了一些罰金。而那些坐在被告席上的富二代們,根本不把他聲淚俱下的控訴放在心上,甚至還嬉笑着沖他扮鬼臉。
自從法庭出來的那一刻,吳帆舟就徹底地喪失了他生命中的正義、善良一起其他所有的人性,變成了一只堕入複仇深淵的魔鬼。
為了複仇,他可以複出一切。
身體、未來、人生……乃至于自己的靈魂。
筱白為了進入這個角色,已經一連做了好幾天的噩夢,每天晚上不是夢見自己在殺人,就是夢見他在勾搭別人,關鍵是他勾搭的人要麽臉是模糊的,要麽就和沈之恒長得一個樣兒!
真是見了鬼了!
當晚,《餘燼》劇組的官方微博和筱白以及其他主演共同發布了定妝照,但所有人之中,只有筱白的定妝照是一白一黑兩張。白底的那張代表着吳帆舟的僞裝,戴着銀絲框眼鏡的黑發青年背着帆布包,一身白襯衫牛仔褲,看上去頗有書卷氣,眼神真摯,笑容極富親和力;而黑底的那張則代表着吳帆舟的本性,摘下眼鏡的青年斜靠在酒吧的吧臺上,他挽起了袖口,手裏搖晃着暗紅的酒杯,領口大開,神色輕佻,鎖骨上還有一點若隐若現的緋紅痕跡。
評論區裏,粉絲們興奮的簡直要上頭了:
【嗷嗷嗷嗷嗷哥哥我可以!】
【天啊小白這個造型反差也太大了吧?!】
【是原創劇本嗎?這真的是同一個人?】
【不會是精分吧?我去我愛死黑化梗了!】
【成一翔出品必有質量保證,期待期待,小白趕緊進組拍戲吧,我已經準備好拉上全家人一起看了!】
但粉絲們的期待并不能幫筱白演戲,他這幾天無論是吃飯運動還是幹別的什麽事情,總之只要是清醒的時間,劇本肯定都是不離手的。因為他要通過每一句臺詞和動作揣摩這個角色,試圖達到與人物共情、不分彼此的境界。
上輩子的時候,有演藝圈的前輩看到筱白這樣的習慣,曾經語重心長地告訴他:“筱白,你這樣是不行的,太耗演員的精力了。雖然可能是迷信,但每個演員的演繹壽命都是有限的,你這樣不僅會提前消耗自己的演員生涯,甚至一不小心還會把自己陷進去,出不來了。”
筱白知道老前輩說的沒錯,但他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做法,而且他覺得一個演員如果不趁年輕的時候多拍幾部好戲的話,等熬到老了那也只能是個失敗的演員。
畢竟,并不是所有年長的演員都能被稱作是老戲骨的。
而且這相當于是他穿越到這個世界後的第一部 戲,還是這樣有挑戰性的角色,筱白覺得自己肯定要認真對待、拿出十二萬分的努力,才能打破從前男配給人的花瓶印象。
所以,第二天成一翔在劇組看到他的時候,差點兒沒被筱白神經質的癫狂狀态給吓了一跳:“你,你把手裏的剪刀放下!不管是對片酬不滿還是別的什麽,有,有什麽事情咱們好好說話!”
筱白“咚”地一聲把剪刀甩出去,尖端直直地釘在了木桌上。
他深吸一口氣,恢複了平時的笑容:“導演,吓到你了?抱歉,我剛才在研究角色呢。”
“那,那就好。”成一翔摸了摸心跳不止的胸口,還有些驚魂未定,“不過你來的好早啊,等到了中午的良辰吉時咱們才開機呢。”
筱白點點頭:“我想先來認識一下別的主演。演羅玉的秦遇老師來了嗎?”
成一翔還沒來得及回答他,兩人身後就傳來一個男人溫和的聲音:
“我在這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