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金銮殿。
氣氛有些凝重, 滿朝的文武跪了一地。
“還請皇上三思。”
謝承安的薄唇緊抿着,“羌州地動,死傷無數, 若不是事情到了瞞不住的地步, 下頭的那些狗東西害怕擔責任, 這才五百裏加急來向朝廷求救。可見羌州已經從根上腐壞透了, 這是朕登基以來遇到的最棘手的事, 朕怎能置羌州數以萬計的百姓性命于不顧。”
一個上了年紀的文臣顫顫巍巍的出了列, 跪在地上求道:“皇上登基不過月餘, 手上的事情更是千頭萬緒,羌州地動,民心已亂, 皇上您可千萬不能以身涉險, 您要是有個三長兩短, 大周的江山社稷可就得亂了。”
他哭的老淚縱橫, 大有一副謝承安若是不收回聖命,就要一頭碰死在這金銮殿上,以死明志的決絕模樣。
謝承安眉頭緊皺。
“朕心意已決, 諸位愛卿不必再勸。”
說完就起身拂袖離開。
衆位大臣面面相觑,有幾個腦子不大靈光的文臣咬牙道:“皇上要是不答應, 我們就跪在養心殿外不起了, 若是皇上還一意孤行, 我們就自刎在殿前。”
一時間殿中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謝承安一心為民,想要親去以鼓舞士氣,只是地動發生已多日,羌州是何情景誰人也不知曉,若是謝承安真的遇了險, 那剛剛才安定下來的大周,只怕又得陷入風雨飄搖中,到時候受苦受難的就是更多的人了。
順天府尹陸正廷雙手攏在袖口中,這裏的官個個都比他大,原也沒他說話的份。只是餘大龍殺人一案,餘豐寶能鐵面無私,秉公處置,倒是讓他高看了一眼,加上為了此事謝承安還特意召他進宮說了一說。
陸正廷見在場衆人皆都面有難色,輕咳了一聲,笑道:“下官倒是有個不成熟的建議,諸位大人要不要聽聽?”
衆人見狀皆都朝他看了過來。
陸正廷忙挺直了身子對着衆人拱了拱手。
“皇上的性子想必諸位大人也都知道,他既下定了決心要親去羌州,就絕無更改的可能。眼下這件事去求太後無用,諸位大人長跪不起乃至自刎也是無用,只有去求一人方才有可能扭轉皇上的心意。”
有個性急的武官直接撥開了衆人,上前拉着陸正廷的袖子問道,“何人?”
“大內總管餘豐寶餘公公。”
陸正廷在衆人期盼的目光中說出了人名。
衆人皆都擰眉沉思着,有人問道,“不過一個閹人罷了,咱們滿朝文武都辦不成的事,他一個太監可以?”
“此話差矣。有道是英雄難過美人關,想必餘公公的姿容樣貌諸位也是知道的,那可以說是往前數三十年往後數三十年,算上阖宮裏的那些個娘娘們,那也挑不出一個比他更美的。且皇上素來就偏疼餘公公些,只要咱們求得了餘公公,讓他在皇上跟前吹吹枕頭風,只怕這事八成就成了。”
陸正廷信誓旦旦的說着。
衆人了然。
美人在懷,軟言相求,即使是百煉鋼那也成繞指柔了。
于是烏泱泱的一群大臣們又直接去了養心殿的偏殿。
餘豐寶大多時候都陪着謝承安歇在養心殿,只是這些日子他體熱難耐,謝承安又總是愛摟着他睡,他只得偶爾稱病一個人躲在偏殿。
朝陽初升,日光斜斜的照進了屋子裏。
餘豐寶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掀開被子就下了床。
“長禮,快打些水來,我要梳洗。”
他火急火燎的坐在了妝臺前,昨兒臨睡前他明明想着今兒要陪着謝承安一起早朝的,可還是睡過了,他不滿的抱怨道:“你怎麽也不叫我?”
長禮是新撥來伺候餘豐寶的小太監,不過十五六歲的年紀,他笑着将帕子遞了過去。
“奴才原本是想叫您的,可皇上一早來瞧了眼,見您睡的正香,便吩咐了不讓奴才叫。奴才且問公子一聲,到底該聽您的還是該聽皇上的?”
他的眼裏滿是促狹之意。
餘豐寶紅着臉道:“愈發的沒個規矩了,竟然敢打趣起我來了,改明兒我告訴了皇上,仔細罰你去慎刑司。”
長禮忙應了幾聲是。
“皇上如此心疼公子,連公公都不讓奴才們叫,只讓奴才們稱呼為公子。古往今來那可是頭一份的恩寵呢,可見公子是皇上心尖尖上的人,公子若是真開了口,那奴才可真就要死無葬身之地了。”
餘豐寶的臉滾燙的厲害,才将收拾好要出門,就見一群身穿官服的人疾步而來。
餘豐寶:“……”
瞧這架勢是要來打群架嗎?
不過他只一人,要打那也是單方面的圍毆,況且他不過一個小小的太監,可不敢對這些國之重臣們動手,再者領頭那幾個老臣,只怕都能當他祖爺爺了,他可不敢還手,若是有個三長兩短的誰能說得清啊。
還未等餘豐寶從詫異中反應過來,衆大臣就齊齊的跪在了他身前。
“你們這是做什麽?”
領頭的那個文臣乃是三朝元老,三言兩語便将事情交代清楚了,說的那叫一個聲淚俱下。
餘豐寶心裏咯噔一下,忙朝着外頭走去。
這些日子他太大意了,加上身子總懶懶的,又愛嗜睡,以至于連這樣的大事他都不曉得。
“諸位大臣先回吧,此事就交給我了。”
話音剛落,人已出了偏殿,只留下一道匆忙的剪影。
謝承安才将傳了早膳,羌州之事讓他有些心煩意亂,也沒什麽胃口,勺子不停的攪着碗裏的肉粥,見餘豐寶來了只笑道:“你醒啦,一定餓了吧,來,陪着朕一起用早膳。”
他伸手拍了拍旁邊的圓凳。
餘豐寶繞過了圓凳,直接坐在了他的腿上,雙手勾着他的脖子。
“不許去。”
謝承安扯了扯嘴角,“那些個老匹夫倒是夠雞賊的,居然求到你頭上來了,難不成使了美人計,就能讓朕打消念頭了嗎?”
餘豐寶在他的唇上輕啄了一下。
“那美人計有用嗎?”
謝承安的眸色一沉,險些把持不住。他扣住了餘豐寶的細腰,大掌在他的腰間摩挲着。
“寶兒,事關重大,朕不得不去。”
餘豐寶咬着唇不說話,只這麽定定的看着他,眼裏泛起了點點的水光。
“皇上當真以為我是因為那些大臣才來求您的嗎?于他們而言你是天下萬民的皇帝,可于我而言,你就是我的親人,我的愛人,你要是出了事,這天地間就真的只剩我孤身一人了。”
他摟着他,将下巴搭在他的肩上,胡亂的親着他的耳垂。
“皇上,你平安,我才安心。為了我可不可以不要以身冒險?”
謝承安沉沉的嘆了口氣。
餘豐寶又道:“皇上若是不放心,奴才親去,奴才是皇上身邊的大紅人,我去跟皇上親臨也是一樣的。你說是不是?”
他坐在他的腿上,不安的蠕動了幾下。
謝承安的聲音低沉了幾分。
“這話倒是說的不差,朕與寶兒本就是一體。”
餘豐寶忙趁熱打鐵道。
“奴才雖沒有濟世之才,但到底長在鄉下,奴才最懂老百姓的心思,您只要給我配一個赈災的欽差,奴才一準将羌州之事給妥善解決了,如何?”
他的眼神晶晶亮的。
謝承安低頭吻上了他的唇。
“寶兒便這般自信?”
餘豐寶垂着眸子道:“奴才是皇上的人,自然有天道相助,若是連這等小事都解決不了,豈能長長久久的陪在皇上身邊?”
謝承安心中一軟。
“寶兒此去,焉知朕就不會日日懸心了?”
餘豐寶紅了眼圈。
“如此皇上是答應了?”
謝承安握着他的手放在唇邊親了親。
“朕若是不答應,豈不是辜負了寶兒這一番美人計了嗎?”
他将人橫抱而起,朝着床邊走去。
餘豐寶忙對着外頭喊道:“長禮,你去外頭說一聲,就說皇上聖心轉圜,不去了,改由我去了。”
餘豐寶雖說的篤定,可大臣們那裏肯輕易相信,皆都守在殿外,想着若是實在不行,便以死相逼。
聽了長禮的回話之後,衆大臣這才松了口氣。
暗道果真是皇上身邊的大紅人,不過三言兩語就勸服了皇上改變心意,不比他們這些老家夥拿命來拼,可皇上連正眼都不瞧他們一眼,可見人跟人還是有差別的。
左右只要皇上不去,其他誰去他們也沒什麽好關心的,索性也就都散了。
唯有餘豐寶自己個知道個中的辛苦,想要說服謝承安,豈是三言兩語可以解決的?
那得身體力行,努力配合。
日光恍恍,透過薄紗照進殿中也如月色般柔和。
重重的帷幔之後,隐約傳出兩道壓抑的低喘聲。
餘豐寶的手抵在謝承安的肩頭,一雙潋滟的雙眸裏含着水光,似是那春雨般帶着柔情與蜜意,“皇上,饒了奴才這回吧?”
他的聲音有些啞,許是剛才叫的太過用力的緣故。
謝承安一想到要跟餘豐寶分開,心裏就難受的緊,又想到他身為帝王,卻也有不得以的無奈,只能眼睜睜看着心愛之人遠赴羌州。
他将人擁在懷裏,在他的眼睛上親了親。
“寶兒,朕舍不得讓你走,更舍不得讓你去那危險的地方。”
餘豐寶累極,低低的喘息着。
“誰讓奴才是皇上的人呢,奴才身無所長,能做的也有這些罷了。皇上就當奴才去羌州歷練了,如此我才能有資格站在您的身邊,是不是?”
謝承安輕聲道:“寶兒,謝謝你。”
餘豐寶抿嘴一笑。
“奴才心甘情願的。”
謝承安從床邊摸出了一把銀剪,挑出一縷長發剪斷,又剪了餘豐寶的,然後親手将兩縷頭發擰在了一起,用紅繩系上,裝進了香囊裏。
“結發為證。自此你便是我謝承安的妻了。寶兒,你一定得平安回來,等你從羌州回來,朕就娶你。”
餘豐寶的眼淚洶湧而出,主動的吻上了他的唇。
兩人緊緊相擁着。
外頭月色清悄,夜色無邊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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