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白刑鳶醒來的時候, 床上空蕩蕩的,慕重紫已經走了。

只在枕邊留了一張字條,上書六個字:“勿念, 勿來,勿說。”

勿要念我。

勿來此地。

勿說此事。

之前的溫存像一場美麗的夢, 過後只剩滿床的空寂冷漠。

白刑鳶緩緩起身, 披上衣服,揮手把床收了,邁步走向洞外。

外面月華灑落滿地, 星輝明亮,萬裏無雲,是個大好天氣。

他輕輕一伸手,手臂瞬間染上一層明亮的銀白,像是接了一手溫柔又清冷的月華。

白刑鳶微微勾起唇角, 露出一個淡若無痕的笑。

總有一天,我會把師兄光明正大的接回去。

他修為突破很快, 有雪玉天清蓮相助,踏入合道之境并不是難事。

相信那一天并不會遠。

快了。

師兄, 你等我。

原地光影一閃, 剛剛還站在洞口的人瞬間消失不見。

慕重紫回到無印宮時, 發現整座宮殿的氣氛都很嚴肅, 各處戒備比之往日嚴了幾倍不止。

他略覺奇怪,随意叫了個魔修問道:“發生了何事?”

那魔修一見他,立刻吓得臉色一白, 恭恭敬敬道:“回少宮主,是陛下他修為不穩,在暗室閉關,正好左護法回來,發現了此事,便叫我們嚴守宮殿,說仙門那邊可能有人潛入進來了。”

慕重紫眉心跳了跳,問:“可有說是何人潛入進來?”

那魔修搖了搖頭,道:“并無,我們只是遵照左護法的命令行事。”

慕重紫問:“他在哪?”

“在暗室外。”

慕重紫一揮手,示意他退下,想了想,擡腿便往暗室那邊走去。

走路之時步子邁得略大,他臉微微一僵,緩過那陣疼痛,深深吸口氣,繼續往那邊走去。

不知為何,自從從床上下來,他總是覺得身體有點熱,體內就像憋着一股火要發洩,但又沒有發洩的途徑,燒得他整個人都很焦躁。

他只以為是雙|修的後遺症,雖然略覺不适,卻并未曾在意。

到了暗室門口時,果不其然見到了江紅殷。

江紅殷一見到他,眼睛立刻亮了一下,不過似乎顧忌着什麽,又看了眼暗室的方向,沒敢繼續蹭過去。

慕重紫淡淡瞥他一眼,道:“情況如何?”

江紅殷咂咂嘴,笑了:“我真好奇你是怎麽刺激到他的,雖然這點刺激不可能讓他擺脫魔種,不過掙紮一下還是可以的,就是會痛苦幾天,等他出來就沒事了。”

慕重紫看了眼面前緊閉的石門,似乎在猶豫要不要進去。

“我勸你別有這個想法。”江紅殷道,“他現在神志不清,連自己都可能不認識,你進去最大的可能就是一掌拍死你,何況這結界,你也進不去。”

慕重紫頓了頓,将邁出一步的腳又收了回來,想了想,又問:“你說魔道有人潛入進來,可知是誰?”

江紅殷頓時陰森森的笑開了,神秘兮兮的看他一眼,道:“據可靠消息,自然是……你那位好師弟了。”

慕重紫眼皮一跳。

“他還是孤身一人潛入進來的,我已經命令整個魔道到處搜尋他,雖然大部分可能是抓不到,但還是得賭一……”江紅殷說到這裏,微微一頓,鼻子吸了吸,疑惑道:“奇怪,你的氣息不太對,怎麽好像……”

他又吸了吸鼻子,臉色越來越古怪,“甜了一點?”

慕重紫下意識推後了幾步,淡淡道:“你的錯覺罷了。”

他轉身往回走去,“我今天累了,先回去休息,這裏你看着。”

江紅殷眼神詭異的在他身上轉了一圈,忽而道:“哦,我突然想起來,這味道我好像以前聞過,在雙|修過的人身上!”

慕重紫腳步一頓,頭皮一瞬間都快炸開了。

江紅殷臉色唰的沉下去,“你從來沒有這方面的欲望,也一向不喜歡魔修,所以不可能是魔修,而如今魔道地盤上只有一個仙門之人……”他一頓,眼裏紅芒一閃,臉色瞬間扭曲起來,“你和你師弟雙|修了?”

慕重紫沉默半晌,道:“幹你何事?”

江紅殷沉着臉點點頭,“看來是了,無歸,你完了。”

慕重紫轉身看他,眼帶詢問。

江紅殷眼神複雜的看着他,道:“我說過,你是上古神族,你的血脈被一種很霸道的方法強制鎖住了,應該是你母親在懷你之時下的封印之術,避免有人因此而觊觎你的血脈,畢竟神族一滴血可生死人肉白骨,煉器煉丹都是神品靈藥,你就是個行走的天材地寶,封印之術可保你一生平安,而唯一破封的辦法,便是雙|修。”

慕重紫臉色微變。

江紅殷繼續道:“與你雙|修之人會獲得巨大的好處,他大概很快就可以突破合道,但你的血脈一直被封印,神族血脈又太過霸道,你現在還是魔修,神魔沖突,血脈驟然覺醒,你恐怕會經歷很長一段時間的蛻變期,熬得過,從此孔雀變鳳凰,熬不過,就此喪命。”

慕重紫略有些提着的心倒是慢慢安定了下來。

原來體內那股熱流是那什麽血脈。

只要師弟沒事,他變成什麽樣都無所謂。

他淡淡道:“我知道了。”

正要轉身走人,身後江紅殷陰森森道:“你敢死,我就把你的死因告訴你師弟,是他害死了你!”

慕重紫腳步一頓,很快又邁了開去,幾步就消失不見了。

回了房間,體內那股熱流越來越兇猛,沖擊得他整個人渾身發軟,眼前發黑,身上也開始鈍痛起來。

他閉了閉眼,連忙走到床上盤膝坐起來,試圖運氣操控那股詭異的熱流。

然而并無用處。

熱流越來越恐怖,身上也越來越疼,皮膚就像快裂開了,撐得他整個人都像要爆炸。

他無力的往後一躺,就這麽閉着眼,默默的忍耐着。

時間漸漸流逝,五天後,血帝成功破關而出,眼神冷漠,氣勢懾人,瞳孔深處一抹深黑顯得格外詭異,修為更進一步,只差時機一到,就可徹底突破合道。

他問起左護法慕重紫的情況,江紅殷一五一十全說了,血帝當即氣勢爆發,差點把整個暗室夷為平地。

“白刑鳶,敢占吾兒便宜,我要讓你付出代價!”

随即一揚披風,去看了慕重紫。

豈知進了房間才看到床上一個人形大小的額灰色繭。

那繭是由濃郁到化成絲縷的靈氣和魔氣所構成,随着靈魔兩氣占據的比重不斷變化,顏色也在白,灰,黑三色中來回變動,可以明顯感覺到繭下強烈變化的氣息,至少人目前還是安全的,只是情況比較複雜,外人怕是幹涉不了。

血帝猶豫半晌,只能頹然放棄強行幹涉,讓兒子自己扛過去。

如此過了十天,前線戰事突變,仙尊白刑鳶自半月前突然宣布閉關,剛剛出關後竟然突破了半步合道,率領仙門衆人一舉奪回被魔道侵略的近千裏地盤,前線魔修損失慘重。

血帝聽後大怒,親自趕赴前線,與白刑鳶大戰三天三夜,其戰況激烈到天昏地暗日月無光,将仙魔交界處的長暮河和慈瑞河都逼得改道。

期間血帝怒聲質問:“你自私自利的一場雙|修将他害到靈魔動蕩生死未蔔,你可真是他的好師弟!”

白刑鳶聽後心神震蕩,一時被血帝占據上風,但其後又被焦躁怒意操控,又與他戰了個平手。

他怒道:“我不信,你讓開,我要帶他回白雲山!”

血帝瘋狂大笑,笑他的癡心妄想,笑他的愚昧無知,接着他渾身氣勢忽然大漲,竟一舉突破,徹底跨入合道之境,瞬間引來一場聲勢浩大的九天雷劫!

血帝悍然迎上,力扛九道恐怖天雷,雖身受重傷,魔道卻是氣勢大漲。

白刑鳶雖然退得快,卻還是被來的突然的雷劫傷到,一時也沒了再戰之力,雙方休戰。

但與魔道的嚣張氣焰相比,仙門這邊卻是陷入了恐慌。

修真界已經好幾萬年沒出過合道之境了,現在魔道出了一個,仙門這邊卻還沒有,別看只差半步,卻是天壤之別,若是血帝認真起來,抹殺他們完全不在話下。

所有人的希望都聚焦在了白刑鳶身上。

白刑鳶沉吟半晌,道:“現如今只能強行突破,但此法風險甚大,我需要足夠的安靜,三日足可。”

衆人道:“我等拼死護君!”

前兩日甚是風平浪靜,第三日的傍晚,恢複得差不多的血帝再度開啓了殘虐的屠殺。

他帶着一衆魔修一路走,一路殺,所過之處,一片屍骨連天。

他又把之前攻下的千裏地盤奪回來了。

直至殺到仙門中央之地,一片劫雲忽然掠來,白刑鳶破關而出,悍然迎上了第一道劫雷。

這次沒躲過劫雷的成了血帝,他成功被白刑鳶渡合道劫的劫雷所傷,直至白刑鳶被雷劈的渾身酥麻後,他也差不多被劈熟了。

雙方領袖同時受傷,這場戰鬥迫不得已再次暫停。

幸存的衆人圍上來恭喜白刑鳶時,卻見他臉色古怪,似是想到了什麽,倏然一下變了臉。

玉晚澤問他怎麽了。

白刑鳶想了想,說:“我之前強行突破時本以為九死一生,是……師兄救了我,助我成功突破的。”

玉晚澤疑惑道:“大師兄救了你?”她倏然驚喜的蹦了起來,“大師兄來了?”

白刑鳶搖了搖頭,否定了這個答案,卻也不再多說。

他與師兄雙|修之時,一股奇怪的靈氣曾湧入湧入他體內,最後卻又消失不見,他一度懷疑是錯覺,師兄是魔修,又哪來的靈氣?

但那股靈氣卻在體內靈氣□□即将爆體而亡時忽而竄了出來,以極其強大又霸道的姿态将躁動的靈氣撫平了下去,并化成一股渾厚的靈氣融入他體內,讓他一舉順利突破到了合道之境。

若是沒有師兄,他怕是早就死了,仙門也不會贏得喘息之機。

師兄……為何會有那股靈氣?

百思不得其解,也只能等再見面之時再問。

此後戰事一度陷入膠着,兩方實力差不多,頂尖修士也差不多,合道之境一出出倆,誰也奈何不了誰。

此後在一次交戰之中,江紅殷被白刑鳶打成重傷,迫于無奈,送返後方休息。

在回到無印宮時,江紅殷遠遠便看到,宮門頂上站着個人。

那人一襲紫衣,靈氣逼人,一雙黑眸冷漠無情,渾身氣勢沉凝厚重,像是一片海,一座山,浩瀚又磅礴,深沉的可怕。

這樣的氣勢,江紅殷曾在兩個人身上見過。

白刑鳶。

血帝。

江紅殷瞳孔驟縮,嘴唇微微顫動,喃喃道:“合……道……之……境……”

那人似是聽到了他的呢喃,眼神一轉,朝他看來,江紅殷霎時宛如受到重擊,識海一陣劇烈動蕩,本就受傷的身體再也支撐不住,“噗”的一聲吐出一口血,軟軟倒了下去。

宮門頂上站着的人靜靜沉默了一會,忽而光影一閃,再出現時已經到了江紅殷身前。

他看着地上昏迷的人,聲音清冷又柔和,輕聲道:“紅紅,你該醒了。”

沉睡的人眼簾微微動了動,忽的猛的一下睜了開來,露出一雙紅色的眼眸。

那眼裏少了一點殘虐,多了一絲暖意。

他嘴唇微動,輕聲喚道:

“小……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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