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合夥生意
只要是泷城的人沒一個不知道聖約翰女校的, 也就是泷城唯一的一所貴族學校。
它的發起人是在英國非常有名的貴婦人約翰遜夫人,一個将畢生都獻給教育事業的偉大女人。
能上得起這所學校的, 非富即貴。學校的宗旨是讓學生接受最好的教育, 培養最優秀的女性。
當然也不是只要有錢就能上, 聖約翰女校有一套非常嚴謹且嚴苛的入學測試。
而最後還有一輪面試會由學校負責的理事來擔任主考官, 這屆的主理事是杜太太堂妹, 後來嫁給法務部科長的陳欣微,出了名的一絲不茍, 照本宣科的典範。
這次能破格讓沈南瑗參加入學測試,想也知道是誰走動的關系。
蘇氏只要想到自己當初是費了半身的家當, 動用了一切關系才把沈芸曦送進裏頭, 再一想沈南瑗現在憑着人家嘴皮子動動就得到機會, 一下心肝脾肺腎都給氣得疼了起來。
薛氏多玲珑剔透的人吶,一看她表情就知道她想什麽, 暗暗碰了下她胳膊, 嗤嗤低笑着湊近她耳畔說道, “那督軍夫人……不會是嫌棄沈南瑗是鄉下來的,故意給弄去學校, 去去土味兒罷?這些權貴人士就是同我們這些人不同,連打臉的方法都這麽委婉。”
蘇氏一聽果然面色緩和了不少, 嘴上卻輕斥:“別不正經的。”當着老爺的面, 她自然還是要端着做派的,但輕輕敲扣在腿側的手指卻洩露了心緒。
那位督軍夫人這節骨眼兒提出暫緩婚期兩月,讓沈南瑗去上學是幾個意思還真不好說了。
不過, 正合她意。能拖則拖,時間長了,自有變數。如此一來,她的芸曦就還有一線的希望。
上回芸曦去督軍府,明明落下了八字庚帖,為何那邊竟沒有一點反應呢?
說起來就算芸曦的表現不如人意,但那八字和二少是極為适合啊!
不管旁人是什麽想法,沈南瑗的第一反應就是高興。
高興壞了。
她原本還在發愁婚期越來越近,現在就好像突然被判了兩個月的緩期執行,雖然比喻不大恰當,但也不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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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瑗,我怎麽覺着這事不大對頭啊?”李氏在大家夥散了後,還陪着沈南瑗‘清點’彩禮。
沈南瑗反倒在人散了之後興致寥寥,坐在了沙發上,還順道拉起了李氏,“三姨太,就讓她們随便點看看就行了,缺不缺的,跟我沒什麽關系,跟太太有關系。”
李氏一下反應了過來,“你……”
“合着是賣女兒的錢,總不能不明不白落了不該落的人口袋。”沈南瑗說話直白,一點沒覺得戳心,反而讓李氏紅了紅眼眶。
沈南瑗頓了下又道:“三姨太,這家裏沒幾個真心實意對我好的,你是第一個,我能問問為什麽嗎?”
關于這問題,沈南瑗一直很好奇。
沒有人會無緣無故對人好,或者一直好下去,除非有很深的利益牽扯,又或者,更深層次的東西。
說到底還是沈南瑗防心重。
她并未完全信任李氏。
李氏在她抛出問題的那刻愣了愣,後來就盯着她的面龐,過了很久,就在沈南瑗以為她不會回答的時候,她開了口,“我家裏有個妹妹,你……跟她很像。”
沈南瑗想到她說過嫁到南洋去的那個。“她在南洋好嗎?”
“不是她。”李氏微垂眼睑,嗓音有些幹澀,“是另一個,最小的,跟你、跟你一樣大,如果她沒走得那麽早的話。”
“抱歉。”沈南瑗沒想到自己随口一問,會扯出李氏的傷心事。
“也沒什麽,都過去很多年了。”李氏抹掉了眼淚,“是我不好意思跟你說這個。”
沈南瑗抱了抱她,其實她和李氏的年紀最多也差不去五歲。
想到這裏,沈南瑗又要覺得沈黎棠禽獸了。
冬兒是個極有眼色的。
見氣氛略有些不對,她便笑嘻嘻地問:“三小姐回來吃過午飯了沒,沒有的話,讓阿慶嫂弄點吃的。”
“冬兒,我想吃阿慶嫂做的牛肉面了。”沈南瑗對吃向來沒什麽抵抗力,也不大會哄人,她瞥眼看了看一旁仍舊抹淚的李氏,又道:“要兩碗,我和三姨太吃飽了再繼續。”
冬兒應了聲“是”,飛快地跑去了廚房吩咐聲,又飛快回來。
沈南瑗不藏着掖着的個性,其實挺招人喜歡的。
尤其在沒有外人的時候,她是完全不拘着自己。
這會兒就半倚靠在沙發靠背上,如果蘇氏在,定要說教坐沒坐态,可就那麽一躺,愣是像美人醉卧,透出撩人妩媚的風情來。
冬兒瞧着她那一截露在外面的雪白小腿肚,忍不住套了串瑪瑙上去。
瑪瑙的紅,和肌膚的白,形成強烈的視覺沖擊,冬兒瞧直了眼,不自覺咽下了一口口水,“三小姐可真白。”
沈南瑗晃了晃腳,腳踝上綴着的飾物随着光線流轉折射光彩。
是挺好看的。
沈黎棠正好過了午休時間,準備出門就看見這一幕,“你要喜歡就別取下來了,就這麽戴着罷,挺好的。”
沈南瑗微微一愣,就看到‘慈父’愛憐的目光。
她恭恭敬敬送了沈黎棠出門。
回頭咬唇站在了那些禮箱那,瞬間變得苦大仇深的。
“三小姐,這怎麽了?”
沈南瑗捧住冬兒的臉故意使壞地揉了揉,“早知道老爺那麽大方,就讓你幫我都戴滿了。”
李氏看着小姑娘們打打鬧鬧,笑成一團,也不由跟着笑了起來。
一時想着若妹妹還活着,一時又想那過去的事還想着作甚。
但、不能不想。只要一想起來,她便恨得渾身打顫。
這時,阿慶嫂端着兩碗面進來。
“面、我的面來了。”沈南瑗歡呼了一聲,招呼李氏一塊吃。
牛肉面的靈魂就是炖牛肉,有用牛腱子炖的,也有用牛腩焖的,阿慶嫂是二者兼容,屬最好吃的半筋半肉,據說是之前熬好的骨頭湯分好幾天分批炖出來的。每一塊吸飽濃湯汁的肉吃起來筋黏韌,肉醇厚,潤滑非常。
湯上一大把蔥花,再配一碟酸甜爽口的小泡菜。
沈南瑗拿起筷子就顧不得說話了,臉上被熱氣熏出來的潮紅非常可愛。
沒有什麽是一碗吃的不能解決的,如果不能,那一定是不夠好吃。
等填飽了肚子,沈南瑗就拉着李氏上樓了。
既然有些話說開了一半,她也要說個正經事了。
沈南瑗進門後就落了插銷,把李氏給驚了一跳。
“南瑗,什麽事這麽神神秘秘的?”
“三姨太,你還記得我上次跟你說的,咱們合夥做個買賣的事兒?我想好了,成本其實花不了大的錢,我來墊,回頭有盈利的時候刨去再四六分賬,我四,你六。”
李氏詫異壞了,她當然記得沈南瑗說的,就那天裁縫來量完喜服的時候,害她還多想了兩天,又看沈南瑗沒動靜的,一直悶心裏頭呢。
“且不說分成了,咱們能做什麽買賣?”李氏這麽問的時候,連眼神都是亮。大概是沈南瑗到這個家後給她的感覺一直都是篤定明确的,她就是信她主意正。
她娘家很窮,若不然她一個好人家的姑娘,也不會來給沈黎棠做妾。
沈家雖富,可蘇氏一向刻薄,她每月的零花還不如大小姐做一件披肩貴呢!
她整日省吃儉用,從牙縫中摳出一點,用來補貼娘家。
若是真的能像三小姐說的,做個買賣,那簡直是再好不過的了。
“做衣服。”沈南瑗在現代就是時尚雜志的主編,閱秀無數,當然,本身也是設計科班出身的。不過手工能力就不大行,所以她打一開始就想了拉李氏入夥。
憑着她的設計稿,加上李氏的做工,絕對不會比泷城最有名的裁縫鋪差。
她把計劃仔細同李氏說,一邊從櫃子裏搬出了全新的布料,花色都是她精挑細選過的,“老板說是舶來品,不過是一半一半搭着賣,碰到懂行的照實價就賣我了。法蘭絨做兩件大衣,靳絲面料輕薄、懸垂感好,打出來的版樣線條光滑,衣服也就輪廓自然……”
李氏聽得兩眼發愣,不知道她什麽時候把東西備下的。過了好一會兒,她伸手在布料上摸了摸,“料子好,你要拿來描衣服一定好看。”
“是咱們一塊做好看了才對,手工活兒可都得倚仗三姨太了。”沈南瑗笑,“到時候,咱們穿上做的,往人堆裏一站,那都是活招牌。”
沈南瑗能這麽自信,一是因為金絲雀的容貌,二當然是對自己的東西有信心。作為時尚圈裏備受推崇的風向标,不單有敏銳的時尚觸覺,還有對那些品牌套路的了如指掌,吃透了規則,活得,才通透。
“這、這真能成麽?”李氏心底有些發虛,只是對自己不自信的緣故。
沈南瑗挽着她的胳膊,“你上次給我繡的披肩,可有大把人來問價,我都舍不得出。三姨太,回頭要有空幫我多做一件,要珍珠鑲扣的。”
她這是想到裏頭的人裏包括匡珍珠,對李氏做的披肩愛不釋手,才想起來囑咐一聲,回頭看怎麽找機會送出去。
沈南瑗敲定了事,心裏越發輕松。
雖然就兩三個月功夫,但能多掙點兒,她就多點跑路盤纏。
到時候天高海闊任鳥飛,這一技之長說不準還有施展的機會。
她一面随手翻着布料,餘光裏瞥見一塊男式的料子。“這什麽時候夾裏頭的?”
李氏看了一眼:“這是做男人西裝的,時下男人們都愛趕這時髦,唔,夠做兩身的。”
沈南瑗聽着李氏的話,無意識地就想到了那個把自己堵在貴賓室裏的霸道混蛋。
那人的身材,沈南瑗見識過,活脫脫的衣服架子,腦子裏就自動代入了杜聿霖。
寬肩窄腰,大長腿,英俊迫人。
是跟他穿軍裝完全不一樣的感覺,就好像,好像上世紀西方的雅痞紳士,襯是襯極了他那身氣質。
沈南瑗猛地搖頭,像要把腦袋裏那亂七八糟的想法給甩出去。
她想什麽不好,想那個混蛋!
與此同時,隔着幾十公裏外,杜聿霖在法租界的住處。
他把玩着手裏的勃朗寧,拆了組裝,裝好了又拆。
許副官站在邊上,眼觀鼻鼻觀心,知道二少這是興奮……
杜聿霖再一次組裝好了槍械,擱在了茶幾上,一擡頭問許副官,“你說,後天我送她上學去好不好?”
“……”許副官突然瑟瑟發抖,不敢搭腔。這個她,除了沈三小姐,也不會有別人了。
前日,那位沈三小姐差了人到營所,指名道姓給他送了兩盒糕點,還說是為了還他的救命之恩。
那一整日,少帥至少踹了他八回。
作者有話要說: 這是12號的更新,我提前發了,就是說十二號不發了,十三號上完夾子之後,每晚九點都會有雙更。
随機紅包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