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魚鱗弟弟

匡公館。

整個匡家, 一連好幾天的陰霾,終于因為匡傲西回來消散了不少。

匡夫人命廚子做了整整一桌的好菜。

匡珍珠上桌的時候, 瞧着好幾天都未上過桌的大蝦, 默默地嘆了口氣。

因為匡珊瑚的消失, 家裏連好菜都不敢上, 生怕觸到了她阿爸的黴頭。

匡珍珠笑着說:“傲西, 快來坐。”

“好的,長姐。”

匡傲西彬彬有禮, 從沙發那兒站了起來,還不忘招呼匡越山:“阿爸, 吃飯。”

“好!”

匡越山沉重的聲音帶了些蒼老意境。

原先珊瑚在家還不覺得有什麽, 甚至覺得她丢了匡家的人。

可如今她一不在, 匡越山總覺得這家裏冷清了很多。

一家四口圍坐在餐桌邊。

匡珍珠給匡傲西夾了一筷子清炒竹筍,道:“在英國吃不到咱們這邊的鮮筍, 傲西, 我記得你小時候特別喜歡, 多吃一點。”

“謝謝長姐!”匡傲西的态度不遠不近,卻又讓人挑不出來一絲的過錯來。

就像他回國買禮物, 不止給匡家的每個人都帶了禮物,就連給匡珍珠的外婆家都帶了伴手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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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見, 這心思也是七竅玲珑了。

可就是算計太多, 沒法讓人喜歡得起來!

匡夫人至始至終沒有吭聲。

匡家倒沒有食不語的習慣,只是現下就尴尬地沉默着。

只有碗筷碰着盤子偶爾發出一記清脆的聲音。

打破這種沉默的人的是匡越山。

他喝了兩口烈酒,紅着眼睛同匡珍珠道:“珍珠, 你把鋪子關掉,以後不許再和那個沈家三小姐來往了。”

“為什麽?”

匡珍珠發問的時候,心裏突突地亂跳。

難不成她爸知道珊瑚的失蹤和南瑗有關系了?

可她的面上并沒有顯出慌亂,撒嬌似的同匡夫人道:“姆媽,你看阿爸是什麽意思嗎?我這生意剛剛有些起色,為什麽叫我關了店鋪?我不,說什麽都不!”

實際匡夫人也驚詫了一下,匡傲西一回了家,就進了匡越山的書房,兩個人嘀嘀咕咕半個時辰,她原還在想不知會整出什麽幺蛾子來……瞧瞧,這幺蛾子就出來了!

匡夫人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淡淡道:“珍珠啊,開鋪子的時候,你阿爸給了你三十根小黃魚。你把小黃魚還給他,不夠的姆媽給你添上。”

匡越山聽了這話,只覺打臉,他下意識道:“夫人,我是這個意思嗎?”

“那你是什麽意思?”匡夫人反問他。

匡越山被問住了,他不好說自己是試探一下她的女兒和那個沈南瑗是不是合謀将珊瑚給折騰不見的。

傲西的親娘一共就跟了他三年,三年抱倆,生傲西的時候一命嗚呼了,那時候珊瑚才一歲。

她死了之後,怎麽都不能閉眼,看風水的先生說這是死不瞑目,還惦記着她的孩子們呢!

他那時就發了誓,一定不能虧待了這一雙沒娘的兒女。

可如今珊瑚不見了,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今日他一見傲西,羞愧的連眼淚都下來了。

倒是傲西安慰他,沒準兒珊瑚沒有死,沒有消息便意味着有轉圜的生機。

而今只需要從知情人的嘴裏套出來她現在到底在哪裏。

匡越山也不想懷疑自己的原配妻子。可他家夫人對珊瑚的态度一向不好,就連珍珠也和珊瑚不甚友愛,還偏偏和沈家的三女兒一見如故了。

匡越山半天說不出話來,匡夫人冷哼了一聲,放下了筷子,又同匡珍珠道:“珍珠,收拾衣物,明日跟我回你外婆家。”

“好的,姆媽。”

匡珍珠也跟着放下了筷子。

母女倆個飯沒有吃幾口,一起上了樓。

匡夫人走到房門口時,匡越山還擡了頭同她解釋:“夫人,你聽我說,我又不是那意……”

房門“啪”地一聲關上了。

這是告訴他,家裏有傲西,就沒有她們母女嗎?

匡越山扭回了頭,沉重地嘆一口氣。

過了半晌,他才低沉着嗓音說:“你姐姐的事,同夫人沒有關系。”

“我想也沒有。”匡傲西輕輕地動了動嘴皮,“那就一定是那位沈三小姐了。”

吳娉婷他是認識的,雖然多年不見,但小時的輪廓還在。

那麽今日在NY鋪子裏的另外一個少女,就是那位沈三小姐了。

聽說她也在聖約翰讀書,他聽姐姐提過。

該知道的事情,匡傲西已經知道的七七八八了,他回應了匡越山一句,就低着頭繼續吃飯了。

匡越山是想說些什麽的,可話到了嘴邊,欲言又止,又咽了回去。

他原以為傲西回來,又會像小時候一樣哭着鬧着要姐姐。

誰知,他問明了事情之後,連一滴眼淚都沒有掉,甚至連一絲的擔憂和憤怒都沒有表現出來。

或許真的是……孩子大了,他老了。

老的連自己的女兒都保護不了了。

他憤憤地想起了杜聿霖的态度,看來那個沈南瑗,杜家是護定了。

——

沈南瑗好容易熬過了一個毫無收獲的禮拜日。

禮拜一照常去聖約翰上課。

塞了滿心的開溜事宜,這課也上的乏味至極。

杜文玲今日又請假了,沈南瑗倒不是巴着能見到她。

就是吧,她很無聊。

杜文玲沒來,和她形影不離的江曉笙落了單。

下課的時候,沈南瑗從走廊上經過看見她站在一旁,想起了她哥哥江潮,沖她展顏一笑。

沒曾想,江曉笙像是見了鬼似的,腳底抹油掉頭就跑。

沈南瑗差點想借蔣子玉的鏡子瞧瞧,難不成她今早長了顆獠牙她不知道!

總之是無聊無聊真無聊,一旦想走,這裏的人事都顯得是那麽的讓人煩躁。

下午一節自習課,沈南瑗為了安撫自己浮躁的心,抄了一節課的校規平心靜氣。別說蔣子玉看她覺得詭異了,她自己都覺得。

熬了整整一日,沈南瑗在學校門口同蔣子玉告別,踏上了去坐電車的小路。

她低着頭正想事情,沒防着踩着了一人的腳。

那人穿着灰色的西裝,黑色的皮鞋原本擦的锃亮,現在好,多了一個腳印子。

“對不住啊!”沈南瑗趕忙說。

“無妨!”男人的聲音很清潤。

沈南瑗擡了頭,瞧見的是一副英俊的面孔,說不好為什麽,左看右看,都覺得他有些眼熟,卻又想不起來在什麽地方見過。

她禁不住道:“先生,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你?”

那人莞爾一笑,圓潤的喉頭顫動了幾下,“小姐,真是巧!這話,正是我想說的呢!”

——

沈南瑗要真是這個時代的天真小姑娘,沒準就完全相信他了。

可這明顯就是套路啊!

論套路,說不定他還不如她……

“抱歉,我是不是吓到你了?離開幾年,用的還是老一套搭讪年輕漂亮姑娘的方式。”男人站在沈南瑗面前,浮現出一絲羞澀。說實話,他的樣貌出挑,但更勝在氣質,這樣坦白的方式很容易博得好感。

但他面前的是沈南瑗。

也不怪她多心,只是根據作者尿性,但凡長得過得去,到最後都會和原主發生點什麽,招致某人的腥風血雨,開啓小黑屋play。

沈南瑗在腦子裏過了一下劇情,确定她看到的地方,就沒有出現過眼前這一號人物,心裏幽幽地嘆氣,往後退了一步。

“……”男人凝神一頓,眼神倏然起了變化。“小心——”

沈南瑗還在揣摩那個眼神就被人用勁拽了過去。

發絲揚,裙袂翩翩。要不是她及時剎住了車,整個人都撞進了一堵堅實肉牆。

男人十分有氣度的維持了紳士手。

在沈南瑗錯愕的當下,一輛重型機車踩着轟轟作響的油門就從身邊擦了過去,上面坐着的兩名少年郎還在叫嚣着‘哦豁’,顯然是故意。

“……瘋子。”沈南瑗不忿地道。

哪個時代都有。

一旁的男人有些痛苦的抱住了胳膊。

“你沒事吧?”沈南瑗查看他捂住的地方,剛那一聲碰撞發出的悶響,她聽着都覺得疼。

如果不是男人,剛才受傷的有可能就是自己了。

沈南瑗覺得有些過意不去,男人卻連連擺手:“沒事的小姐。”

“真的不用去醫院看看麽?”萬一骨折什麽的?

“不要緊,只是一下猛烈撞擊,可能有一點脫臼。”然後格拉一聲,沈南瑗眼看男人活動兩下右胳膊肩膀那,複位的響動。

“你是學醫的?”

“學過兩年中醫,學了點皮毛而已。”男人謙虛笑笑。

沈南瑗的手還下意識扶着他,等意識到哪兒不對勁的時候就看到了對面街巷那快噴火的一雙眼睛。

腦海當即劃過‘好死不死’四個大字。

不是杜聿霖那變态還能是誰?

可他看一眼自個兒就松手,豈不是顯得很慫。

沈南瑗思忖一秒,手往上,給男人拍了拍西裝胳膊那根本沒有落的灰,一個立正标準鞠躬,“多謝先生剛才仗義出手相助。”

她的聲音不大,也就剛好讓走過來的人聽到罷了。

嗯,她沒慫。

就是有點怵杜聿霖,一點不想在她準備開溜的節骨眼出點亂子。

而男人亦是在這刻像是反應過來,一摸口袋,“我的錢包!”在杜聿霖走到跟前之際,朝着機車消失的方向猛地追了過去。

“哎……”

沈南瑗沒來得及顧上他,只眼睜睜地看着杜聿霖一臉陰沉地穿過車流走到她面前。

那大長腿跨跨邁的,讓沈南瑗不自覺咽了下口水,人就已經到她跟前了。

“他是誰?”

“不認識。”

“不認識在大馬路上摟摟抱抱,還心虛跑了?”杜聿霖臉上快陰沉出水了,聲音克制着怒意。

他對沈南瑗,說不好是個什麽感覺。

當寵物的新鮮感那只是他故意說說的,他就是再混,也分的清楚貓和女人的區別。

再遭江潮那貨嘴碎一摻和,他還真想了想自己跟沈南瑗那說出來讓人唾罵的關系。

可杜聿霖橫慣了,他的實力,他的強悍擺在那兒,從來還沒有要他讓的道理。

他要的東西,自然沒有得不到手的。

即使是他哥哥也不成。

再說了,從沈南瑗進程開始算起。

明明是他先遇上的。

凡事都得有個先來後到。

沈南瑗和他哥,那叫父母包辦,現在不是興婚姻自由。

對,就是婚姻自由。

可想到這兒,杜聿霖自己先被自己腦海裏的“婚姻”兩字,劈的呆愣在那兒。

不對不對,還是有什麽地方不對。

要知道,杜聿霖可從沒有想過自個兒會成婚。

如今這亂世,他要是恨誰,就娶了誰,絕對能讓那個女人上了各個死對頭的刺殺名單,活在水深火熱裏。

沈南瑗一聽杜聿霖的話就冒了火:“接下來你是不是還得造謠我跟男人不清不楚,水性楊花,丢了你杜家的臉面?且別說,我還沒和你大哥結婚呢!就是結婚了,也輪不上你說話。再想想,我又不是傻,偷男人還要偷到大街上來了!”

杜聿霖冷不丁讓沈南瑗這一番劈頭蓋臉,強勁不輸的氣勢給壓制住,愣愣的,像是忘作反應,等反應過來的那刻猛地抓住了她的手腕,“你說什麽——”

換第二次,沈南瑗肯定不敢再罵杜聿霖蠢,畢竟男人生氣失去理智對于她來說并不是件好事。

她冷冷地道:“是你先不肯好好說話。剛要不那人把我拉開,被機車撞到的就是我了,我只是表達感謝都能被你曲解成那樣,我委屈我說什麽了麽!”

杜聿霖知道自己的脾氣發的有些莫名其妙,理智讓他要松開,但一碰到,就不受控制了。

最後,是一名穿着貴氣逼人的美豔婦人一巴掌拍向了杜聿霖後腦,“人姑娘家讓你松開,你耍流氓呢這是?!”

沈南瑗的眼睛頓時瞪得溜圓,近乎一臉崇拜地看向敢對這樣對杜聿霖出手的女人,非常的……豔羨。

杜聿霖松手去護頭,同樣不可置信,咬牙切齒:“小姨媽!”

沒錯,那動手揍杜聿霖的正是杜聿霖的小姨媽,杜夫人的堂妹,在聖約翰學院任理事的陳欣微,模樣沒傳聞當中那樣死板守舊,相反還非常美豔熱辣,熱辣還包括她的性格。

她沖沈南瑗稍稍一颔首,這才繼續教訓杜聿霖:“打小我就教你,對待姑娘家,你給我放尊重點!更何況是你大哥未來的妻子,你的未來大嫂!”

陳欣微看他那一副天大地大老子最大的德行,就忍不住手癢想揍。

今兒個也就是缺個苦力逛街拎東西,結果就讓她看到這混小子欺負沈南瑗。

知道這小子渾是一回事,親眼見又是另一回事了。

唯一沒成想的是這姑娘是沈南瑗。

她可聽說杜聿航那傻小子可稀罕人家。

“小姨媽你夠了!”杜聿霖甕聲甕氣,訓他就算了,還口口聲聲說沈南瑗是他大嫂,這他忍不了。

陳欣微可不吃他那套,瞪圓了眼睛跟他才三歲似的訓:“為你的莽撞,和不紳士給人道歉。”

“我?”杜聿霖瞪眼,給氣樂了,餘光裏就瞥見陳欣微手指動了動。

沈南瑗雖說看得很解氣,但她不确定受不受得住杜聿霖的‘道歉’,趕忙出來打圓場:“咳,陳理事,杜、二少也是誤會了才這樣,沒、沒關系。”

杜聿霖一揚眉,想起了她剛剛委屈巴巴的模樣,順勢道:“抱歉,我不該兇你。”

沈南瑗驚呆了,徹底對陳理事服氣,竟能把杜聿霖這變态收拾服帖,太讓人羨慕了。

杜聿霖細長桃花眼,就那麽觑着她瞧,看她表情就曉得小野貓心底想什麽呢,咧着嘴角意味不明地呵呵笑了兩聲。

給你十個膽子。

說起來,杜聿霖對陳欣微打不還手罵不還口,是源自這女人真心實意為他好。

替他挨過子彈。

一直以來都很關心他的身心健康,并持續關注着。嘆氣。

杜聿霖有些頭疼地揉了揉一茬的短發,又橫了沈南瑗一眼。

後者到了陳欣微旁,成了陪逛街的小跟班。

杜聿霖落在後頭,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那道窈窕纖細身影,總算是來了點興趣。

畢竟剛剛看到衣服的剎那,就會忍不住拿着小野貓做比對。

腰真的很細。

他伸出了手,大約就是他大手一握的輕盈。

沈南瑗做了多年的時尚主編,最是懂的人靠衣裝馬靠鞍這個理。

陳欣微逛街的目的性很強,延續她一貫雷厲風行的個性。

沈南瑗在這時候就被迫充當上軍師,辦公的,晚宴的,會友的,林林種種,總能做出讓陳欣微滿意的搭配。

最後進了NY,饒是陳欣微,都有些定力不足。

“這件,這件,還有那一套,對,連同那個手包,都試試。”

沈南瑗知道陳欣微出手闊綽,心裏樂開花了。

而NY的掌櫃一聽吩咐,立刻就讓店裏小姑娘們端茶倒水拿衣服,好生伺候大主顧。

臨了還不忘以眼神詢問最年輕也是最神秘的幕後老板,做得可對。

店裏用人的,幾個管事的都認得她跟三姨太。不過老板的身份還是要藏,樹大招風的理兒不說,她背後有太多雙眼睛盯着了。

包括杜聿霖。

打杜聿霖一進門,就發現掌櫃的眼睛不時往沈南瑗身上飄忽。

往沙發那一坐,反而眯起眼好好打量起。

等陳欣微進去試衣服,杜聿霖點了外面模特穿的那套,“你去,也換個試試。”

“我不去。”沈南瑗就只當自己是個陪逛的。

杜聿霖放下腳,從沙發上站起來,帶着壓迫性地說:“要不我給你換?”

沈南瑗下意識瞥了眼掌櫃。

幸好,掌櫃為了服務好陳欣薇,正立在更衣室的門外。

若不然,被聽了去……她怎麽跟匡珍珠和吳娉婷解釋這件事情!

沈南瑗惱羞成怒,卻看到杜聿霖已經拿了那套羊呢裙子,心裏知道杜聿霖那個變态真的變态起來,誰都不怕。她磨了磨牙,一把拿了衣裳,往試衣間去。

她在想,就陳欣微那手勁兒要是大點,打小揍,保不準把杜聿霖揍傻了可多好!

杜聿霖重新坐回沙發上,随意看看的功夫,陳欣微先出來了。

不得不說,沈南瑗的眼光是極好的,大衣穿在陳欣微的身上服帖得體,很是利落。

“買了。”杜聿霖很闊氣地道。

“用你說。”陳欣微在鏡子面前左右轉了轉,也甚是滿意。

杜聿霖被怼習慣,忍了。

“這小姑娘挺不錯的。”

“嗯。”難得這回,杜聿霖沒唱反調。

陳欣微有些不适應地瞥過去了眼,發現他正看着玻璃茶幾上的衣品雜志,手工繪制的設計圖,旁邊搭了照相館拍出來的模特相片,一翻一頁,心裏想的都是沈南瑗的樣兒。

“我跟你說,她家那個情況就不去說了,反正嫁你大哥是沒法子的事情,可姑娘是好的,等過了門,你得好好把她當嫂子,別犯混賬。”

杜聿霖聽得直皺眉頭,咕哝了一聲,憤憤地說:“過不了。”

“什麽?”陳欣微沒聽清,又問了一句。

杜聿霖不欲繼續這話題,“就一個學生,小姨媽你怎麽對眼兒就護上了?”

“能不能好好說話,活該讓人小姑娘看不上眼。”

到底是誰三句不離怼人的,不好好說的。杜聿霖氣悶。

“反正沈南瑗是個好的,你都不知道,這樣有靈氣的學生,我都覺得給你們杜家是糟蹋。”陳欣微想到那天的面試,她跟約翰遜夫人流暢的英語對話,她聽了一知半解,後來經過旁邊的小林一翻譯,才真正對她刮目相看。

陳欣薇用英語複述了一遍,回頭去看杜聿霖,又道:“你知道嗎?小姨媽做教育這麽多年,都沒有她那麽先進的覺悟!我後來想了很久,如果咱們國家的女性,真的能如她所說那麽獨立自愛的話……你有想過那種盛景嗎?”

“這是她面試時說的。”杜聿霖的眉頭緊鎖在一起。

陳欣薇沒有正面回答,卻繼續誇贊道:“如果不是心性如此,未必能說出那樣的一番話。”

杜聿霖眼睑微垂,半張臉沒在光線陰翳,看不到神情,也無法考究到他此刻的心境。

咔噠。

門開的聲音。

沈南瑗換好了衣服出來,剎那吸引了全場的目光。

杜聿霖擡頭,和她的目光撞在一起。

沈南瑗覺得他的目光火辣辣的,可又與原先的火辣辣不同,好像除了男人對女人的欲望以外,還夾雜了很多很複雜的東西。

沈南瑗刻意避開了他的凝視,一瞥落地的鏡子,那裏面少女童顏,身段卻是不錯,和刻意開叉到腿根的設計……連她看得都覺得血脈噴張。

這些撐門面的衣服幾乎都是三姨太親手做出來的,原就是拿沈南瑗來當模特,可不就特別合身。

但她也沒想到三姨太還帶自我改良和升級技術的,好看是好看,但也太凸顯個人特長了。

她看了眼隆起的胸部,雖然不是波濤洶湧,但形狀似蜜桃。

沒穿書前,比基尼也不是沒有穿過。

可現在,她竟覺得有些別扭。

一定是杜聿霖赤|裸的眼神,讓她覺得不安全。

該說原主的肉可會長地方。該有的都有,該收的地方收,兩條細長的腿露了大半,就是走動都是風情。

而偏偏,沈南瑗這身氣質就能駕馭得住,多一分嫌媚俗,少一分則嫌寡淡而平。

“南瑗穿這個真好看。這樣,把這件也算上,一塊兒結。”陳欣微毫不掩飾自己的欣賞,甚至想到了一個絕妙的點子,正好用來應對馬上要到來的日子。“要不就這麽穿着吧,把吊牌剪了。”

“不用。”

“不必。”

沈南瑗和杜聿霖的聲音同時響起,不同于前者的窘迫,後者更多傾向于莫名。

杜聿霖道:“看不出哪兒好看,去換。”

原本他不說,沈南瑗也會婉謝陳理事的好意去換下來,但如今被杜聿霖這麽一攪和,像怕被她占便宜似的,雖說不應該,但沈南瑗就當是那意思了,無端着惱的很。

“陳理事,無功不受祿,這裙子太昂貴了,您千萬別破費。”沈南瑗說完,就匆匆進了試衣間去。

陳欣微回瞪了杜聿霖一眼,像是在說‘看你幹的好事’。

其實杜聿霖話出口,一看沈南瑗頓時變化的表情就知道她誤會了,但說出去的話也收不回來了,反正杜二少今個就是覺得哪哪兒都別扭。

從看到沈南瑗跟別的男人拉拉扯扯那刻起,他就不好了。

或者說,他就不該一時興起,想起多日沒有問候他這位小姨媽。不該打那通電話,更不該跑這一趟。

原先只他和小野貓自己,還沒覺出有多別扭。

今日,他和小野貓的中間夾了個旁人,旁人還時時刻刻提醒他——她不是他的。

杜聿霖的眼睛暗了又暗,心情煩躁。

“杜聿霖,你這樣有失風度。”

杜聿霖低垂着眼眸,不發一語。

從試衣間換回校服的沈南瑗聽見,心跳猛地一下跳快了兩拍。

她看了看陳欣微,又看了看杜聿霖。

後者終于沒把目光放在自己身上,可她仍是怕,怕陳欣微從中發現點什麽。

“陳理事,杜二少,我還有事,要先失陪了。”

“南瑗,你莫不是在生這個混小子的氣?”陳欣微察覺出她情緒的不對,但也說不上是哪兒不對。

她頓了頓又道:“聿霖是讓家姐寵壞的,本性不壞,就是有時候嘴巴不饒人,別往心裏去就成了。他這德行不改改,将來也就是條老光棍。”

杜聿霖拉長調子:“小姨媽——”。

沈南瑗的臉色并沒有因此好轉,仍是客氣拉扯了兩回,就跟兩人匆匆辭別離開了。

沈南瑗走後,滿獲豐收的陳欣微也不樂意見杜聿霖那垮下來的長臉。

等人把東西搬上了小汽車,她看了看沙發上的倒黴孩子扯了扯他臉皮子。

“長點心吧。姑娘家哪能讓你這樣說啊,是個人都得不高興了,何況,還是将來要進門當一家人的。”随即搖搖頭走了。

杜聿霖摸了摸被扯過的臉,“還一個一個都甩上臉了,慣的。”

店裏的掌櫃原本想趁着沒人張個口,正好對上杜聿霖那怪兇狠的眼神頓時把那句‘女人靠哄’給咽了回去。

得,光棍請好。

杜聿霖直到天快黑了,才回的督軍府。

府裏下人一看他臉色,就曉得二少的心情又不美妙了。

除了身邊倒黴蛋親兵沒一個敢到跟前觸黴頭的。

唯一去的,大概就獨獨是最沒眼力見的。

“魚鱗、魚鱗你看。”

“聿霖。四聲。”

“魚鱗弟弟,你看這個好看麽?”

杜聿霖看到杜聿航捧着的盒子了,難得好奇地多問了句:“裏頭什麽?”

“給小媳婦兒的感恩節禮物!”

今兒個是誰都來找不痛快是吧。

杜聿霖伸手去揭蓋兒,不痛快地說:“我瞅瞅。”

結果一打開,就被整整一盒子的黃橙橙晃花了眼。

“禮物?”

“對啊。”杜聿航兩只胳膊費力抱着大盒子,裏頭是用金條搭的房子……模型。

“你怎麽不全融了直接打一個金房子給人家?”

杜聿航眼神一亮:“對哦,我怎麽沒想到!”

杜聿霖心氣兒不順,拔腿就走。

杜聿航跟在後面,又道:“魚鱗弟弟,你怎麽走了,幫我看看我做得好不好嘛。”

杜聿霖在房門口又被拉住,回頭看一眼就腦瓜子疼,可看着杜聿航那張單純直白的臉,到底沒說出‘不好’兩個字。

只是心更堵了。

“你喜歡你那個小——那個沈南瑗?”

“喜歡啊。”杜聿航一副理所當然。

杜聿霖被噎得咳嗽,後來覺得不對勁,又問,“那你喜不喜歡我?”

“喜歡啊!”

“爸呢?”

“喜歡!”

“阿黃呢?”

“喜歡!”

呵呵,他的喜歡無差別普及。

“那顧歆兒呢?”

杜聿航拽着杜聿霖袖子的手突然就縮回去了。

杜聿霖卻仍是繼續問他,“要是爸讓你選,你娶沈南瑗還是顧歆兒?”

杜聿航像是被問住了,為難了半天:“爹說男人可以娶好幾個,像爹那樣。”

杜聿霖覺察出了異樣,倏地就皺起了眉頭。

一瞬間,他想到了母親的偏執,還有沈南瑗那和誰都敢瞪眼睛的倔脾氣。

“不行,只能是一個,有了沈南瑗就無顧歆兒,有了顧歆兒絕不可能再有沈南瑗。”

“魚鱗弟弟……”

杜聿霖就那麽看着他。

杜聿航的眼圈迅速泛紅,一米八幾的大高個子,此刻像小媳婦受了氣似地顯得委屈巴巴。

“歆兒、歆兒她、更喜歡跟你玩兒。”

杜聿霖想說那是小時候。

“我就不選——”杜聿航突然一吼,一把從他手裏奪回蓋子蓋上,抱起就跑。

他大哥打七八歲病傻了後,何止停滞不前啊,壓根還往後倒了兩年,要不然也不能傻成這樣。

盡管他母親平日裏不喜他大哥,其實他平時對他大哥還算客氣。

今兒個估摸是叫小姨媽磋磨出火了,要不然也不至于又重新提起顧家的那位千金。

當年那顧歆兒在杜家養過一段時間,大哥很是喜歡她,但如今顧歆兒出落亭亭,而大哥卻還停留在小孩兒心性,這就是不對等了。

“也就是說,沈南瑗仍是你求而不得之後退求其次的選擇。”杜聿霖危險地眯了眯眼睛。

杜聿霖一下想到了那只剛撓過自己的小野貓,心說,杜聿航是花了心思,曉得了小黃魚的差別,專程投其所好。

這想法一過腦子,讓杜聿霖心底壓下去的那股子煩悶再一次發酵翻攪。

齊家和江家,兩頭騷擾了他大半個月,好不容易消停平和了。

眼下抽空,合該把那快到日子的喜事給好好拾綴下,要不然,那小野貓當真就成他大嫂了!

作者有話要說:  今晚稍微晚了一點兒,抱歉。

随機紅包,卡卡卡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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