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陰毒詭計(五)

家丁們很快出去走到正北面的玉玄屋裏,過了一會兒,又到了秦駿的房間裏,不過在秦駿房裏的時間明顯要比玉玄房裏的時間短,其中一個家丁懷裏捧着什麽東西,小心翼翼地走了過來,在玉黎房裏的衆人一看,都目瞪口呆……

那不正是白玉異獸鎮紙嗎?!

家丁将鎮紙呈到玉章辭面前:“老爺,找到了,就在表少爺的床上,用被衾蓋着。”

玉章辭接過白玉異獸鎮紙,看了看,見沒有損壞,這才扭頭去看一直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的秦駿,臉色不太好的問道:“駿兒,這是怎麽回事?”

秦駿也完全沒料到東西居然會在自己床上,一下子愣住了。

一直等着看好戲的秦氏見狀,立刻開口幫忙道:“老爺,這肯定是誤會,肯定是誤會啊!駿兒怎麽可能會偷您的東西呢?他又不缺銀子……”

玉黎聞言,唇角彎起,語氣譏诮道:“母親,您忘了?也許是表哥‘拿去欣賞’,‘忘’了還給父親呢?您瞧,還是放在床上,大約是很寶貝吧!”

周圍的家丁丫頭們都忍不住笑了起來,只是膽子小,都低下了頭不敢笑出聲來。

祁六一聽了,亦忍不住笑起來,道:“左相公,鬧了半天,原來是外鬼啊,這下我徒弟的嫌疑就可以洗清了吧?”

玉章辭點了點頭,又看向秦駿,再問了一次:“駿兒,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你與姑父說實話!”

“我真的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啊!我真的沒有拿,姑父,你信我,我們家中什麽東西沒有,我怎麽可能會擅自拿您的鎮紙?”秦駿急得口不擇言,一不小心就表露出了對這鎮紙很是看不上的意思,他自己還未反應過來,玉黎已經緊跟着笑了一聲:

“爾且不聞,古有人‘舍其文軒,鄰有敝輿,而欲竊之。舍其錦繡,鄰有短褐,而欲竊之。舍其粱肉,鄰有糠糟,而欲竊之。’此乃竊疾也,表哥說不定就是如此啊。”

“你!”秦駿被他嘲諷得半句辯駁不得。

“表弟不會做這種事的!”玉玄仍在負隅頑抗,“定然是你偷了之後又害怕了,于是就把東西放到了表弟的床上,否則玉茜怎麽會在你的房裏看見過這東西!”

玉黎簡直要被他氣笑了,這是死活非要賴在自己頭上啊,完全蠻不講理。

“大哥說的也不無道理,表哥從小就常在府中住,府裏也未缺過什麽東西……而且二姐姐自己說明明白白看到東西在三哥房裏的,這卻是為何?”玉绾一臉疑惑地問道。

“玉茜?”玉章辭将質疑的目光投向玉茜,她口口聲聲說在玉黎房裏見過這東西,結果卻從秦駿的房裏搜了出來,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你老實說,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二姐姐就別說了,讓我來說吧!”玉黎突然出聲,他微微笑着,意味深長地看着玉茜,陰柔的小臉上此刻滿是飛揚的神采,“我原先也疑惑,為什麽二姐姐非要将此事栽贓嫁禍給我,而且為什麽是二姐姐?平常二姐姐甚是沉默寡言,怎麽會在這種時候主動沾染是非?”

他這麽一說,玉章辭也被他點醒了……玉茜平常與世無争,很少有出風頭的時候,為什麽今天一反常态,如此積極地站出來指證玉黎?

“為什麽?因為表哥啊!”玉黎說着,似笑非笑地看向秦駿,“因為她知道東西是表哥拿的,但她為了袒護表哥,又不敢指摘其他人,所以只好将這個罪名扣到我的頭上。”

“你瞎說!”秦駿争得惱羞成怒,“她為什麽要袒護我?!我與她又不是嫡親的表兄妹!”

“對呀,不是嫡親的表兄妹呀!”玉黎語氣意味深長,唇角一彎,幽麗的眸子盯着玉茜不肯放,一字一頓道,“所以,就可以有兒、女、私、情了呀!”

此言一出,衆人嘩然。

玉茜整個人晃了晃,滿臉通紅,很快又由紅轉白,雙手緊緊地攥着帕子,連骨節都泛出青白色。

秦駿自然不肯承認,高聲質問道:“你胡說,你有什麽證據說我跟她有兒女私情?不是我說話難聽,我什麽樣的女子沒見過?我會看上她?哼,做夢!”

他這樣一說,玉茜便猛然睜大了雙眼,不可置信地看向了他。

玉黎将玉茜的表情盡收眼底,心想,別急,我好的好姐姐,我會幫你讓他承認的,呵。

“碧笙。”玉黎轉頭叫了一聲,一直站在後面的碧笙立刻将東西拿了出來遞給玉黎,玉黎便将東西給了玉章辭,“父親,這是我在照月池邊上撿到的一封信,落款是‘茜兒’,想必就是二姐姐了吧?”

玉章辭拿到手裏一看,果然是玉茜的筆跡,信中的內容不外乎兒女情長,且稱秦駿為‘駿郎’,言二人早有肌膚之親,希望他不要忘記了自己,早日娶自己過府雲雲。他愈看下去愈是怒從中來,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來:

“玉茜!秦駿!你二人怎可如此不知檢點!犯下如此無恥之事!”

玉茜對這封信心知肚明,因此立刻跪了下來,面上的血色褪得如同一張紙,整個人都忍不住發抖,哭道:“父親……”

秦駿卻是莫名其妙,雖然他确實勾引了玉茜,且占了她的便宜,但是哪有寫什麽信給她?更何況他本就是以玩玩的态度利用玉茜來誣陷玉黎,怎麽可能有真的娶她的心思?因此立刻言語尖酸地反駁道:“什麽信,我可沒有寫過!也許是她一廂情願寫信給我而已,我向來潔身自好,怎麽可能在姑父姑母府中與一個庶女來往?她自己春情萌動愛慕我,難道也算是我的錯嗎?”

玉茜聞言,心中愈發絕望,她看向秦駿,完全料想不到這個口口聲聲說對自己一見鐘情、此生不渝的男子居然會翻臉不認人!不僅如此,而且還字字句句都在貶低自己!

是她蠢,居然會相信秦氏的人,還将自己一生的希望都寄托于他!不過,她可不會任由他抹黑自己!

她忙膝行到玉章辭跟前,哭訴道:“父親,的确是他先言語輕浮,調戲于我,又說會娶我,當時我聽到風聲說您要把我嫁給虎贲将軍的孫子常隆做妾,心中不願,所以便相信了他!真的不是女兒一廂情願,您若不信,我房中還保留了他的貼身玉佩,是他當時贈送給我的作為定情信物的……”

其實這玉佩是秦駿一不小心落在她房裏的,不過此刻當然是任由她說了。

“今日秦駿拿了您的白玉鎮紙,還在我面前炫耀,後來我聽說您發現了白玉鎮紙不見了,我為了替他掩飾,只好說是三弟拿了……是女兒糊塗了,是女兒被豬油蒙了心,為了一個負心人冤枉三弟,父親,您就原諒女兒吧!”

這下秦氏、玉玄與玉绾也有些慌神了,他們讓秦駿去勾引玉茜,不過是為了利用她,利用完了就扔掉,反正玉茜也不敢聲張,可是現在怎麽會被玉黎給捅了出來?結果秦駿為了否認,還把玉茜給逼急了,現在按照玉章辭的性子,還不真要秦駿娶了玉茜?

果然,玉章辭聽到秦駿翻臉不認賬的負心行為,氣得渾身發抖……他其實早已對看不起他的秦國公府心有芥蒂,秦駿的言行已是戳中他的痛處……今日秦駿偷盜他的鎮紙在先,又占了他女兒的便宜還不認賬,還公然口口聲聲說看不上他的鎮紙與女兒,玉茜再不濟,也是他的女兒,讓他的臉面又往哪兒擱?今日就算祁六一不在場,他也是不可忍,更何況祁六一這個外人在場!若這樣放過秦駿,把他玉章辭當什麽人了!

“秦駿!雖然你是夫人的內侄,但這也不意味着你可以在玉府為所欲為!這左丞相府姓玉,不信秦!”他說着,有意無意地瞥了一眼秦氏,又冷冷道,“白玉鎮紙一事我便不追究了,但是茜兒一事,絕不能就這樣過去!既然你與她已有肌膚之親,且此事已傳開,為了保護你二人的聲譽,你便回去與你父親說,叫他過幾日叫媒人上門來提親!否則,我便與你父親說一說白玉鎮紙的事情!”

事到如此地步,秦駿也無話可說,畢竟經過玉茜的指認,現在偷竊白玉鎮紙一事已經板上釘釘,若是他父親知曉了,恐怕免不了一頓板子,反正玉茜一個庶女,也當不得他的正室,娶回去做妾便罷了。

想至此,他不情不願道:“是,姑父。”

此刻玉章辭正在氣頭上,秦氏也不敢撄其鋒芒,只好任由他做下了主。

衆人散去,祁六一還在玉黎房中喝茶,他一腳擱在方才玉章辭坐過的凳子上,摸着胡須歪着頭看玉黎:“徒弟,我就知道他們又要欺負你……不過,你這個人長得也不是很醜,嘴巴臭是臭了點,但怎麽就這麽遭人嫌棄呢?我看他們個個都不喜歡你,雖然我也不喜歡你……”他說着,還嫌棄地搖了搖頭。

玉黎白他一眼:“恰恰相反,因為我長得好看。”

祁六一被他逗笑了:“喲喲喲,你倒不謙虛。不過,此事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沒什麽。”玉黎顯然不想提這種糟心的事,他收拾了東西,道,“還不走嗎?今日都遲了許久了。”

祁六一卻不放過他:“就問一件事。”說着,拿食指比了一個一。

“什麽事?”

“你是怎麽知道那個女娃娃跟那個負心漢有私情的?”祁六一這麽自命不凡的一個人,居然也有這麽八卦的時候,他湊到玉黎面前,一臉猥瑣的笑容,“是不是你也對你們府上的哪個女娃娃有兒女私情?所以你很敏銳地感覺到了?”

玉黎被他說得哭笑不得:“師父你怎麽這麽為老不尊?而且我才幾歲,能有什麽兒女私情!”

“那你是怎麽知道?我看你父親也不知道呢!”

碧笙這時候忍不住插話道:“是因為玉茜很少打扮,很少穿紅戴綠,但是那幾日來咱們院子,偏偏穿得很鮮豔,而且還戴了絹花和耳飾,少爺說,姑娘家會突然打扮的,只有一個原因,便是‘女為悅己者容’。”

“那你怎麽就知道一定是那個秦什麽的呢?”祁六一又問道。

玉黎道:“那幾日正好是秦駿來玉府的時候,也沒有別的外男來,所以我猜應該是他。”後來假冒秦駿寫信給她,果然就驗證了他的猜測,還拿到了這兩人有兒女私情的證據。玉茜也許會詫異秦駿從來不傳書給她只會半夜三更爬牆進來怎麽會突然寫信給她?但是她被突如其來的愛戀和嫁去秦國公府的美好願景沖昏了頭腦,再加上這本來就是私底下的事,她怎麽可能會去求證呢?

玉黎憑借這個猜測想到了玉茜與他突然親近起來,定然有問題,後來果然看到了那個白玉異獸鎮紙……巧的是,玉黎前世在玉章辭的書房中見過那個鎮紙,所以他很快聯想到這必然是一個陷害自己的局,當機立斷讓智雪趁着沒人的時候潛進秦駿的房裏把白玉異獸鎮紙放進他被子裏了,反正秦駿那邊是客房,下人少,又完全不曾想到會有人去他房中,連房門也不鎖,要嫁禍給他,簡直太容易了。

這麽一來,所有的事都順理成章,他不僅完美洗脫嫌疑,還順便把玉茜給嫁出去了,而且秦駿因為這件事,以後很長一段時間不會再來玉府了,就讓他和玉茜兩個人互相折磨去吧。

不過,秦駿本來與他無冤無仇,想陷害他,也不過是為了幫秦氏的忙,還有玉玄……哼,瞧着吧,冤有頭債有主,玉玄,下一個就輪到你了。

“徒弟,你在想什麽事情面色這麽可怕?”祁六一捏了捏玉黎的臉,感覺又滑又嫩跟豆腐一下,忍不住又捏了一下,“是不是在想怎麽報複陷害你的人?”

玉黎拍掉他的手:“你不是特別嫌棄我嗎?為什麽要捏我的臉?不該你打聽的少打聽,否則我告訴師娘你昨天又偷偷喝酒唔……”

祁六一一把捂住他的嘴:“好好好,怕了你了,今天不去書院了吧,反正也晚了,你師娘今天做紅燒雞,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去?”

“好啊!”玉黎回嗔作喜,狡黠地笑起來,露出兩個酒窩,“呶,這次我可不是去蹭飯的,是你自己叫我去的,到時候可不要說我厚臉皮!”

“得了便宜還賣乖!”祁六一笑着推了一把他的頭,“快走吧你!”

“走走走,這就走!”

一老一少就這樣說說笑笑出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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