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煙消雲散

季安寧也不知道羅伊為什麽會以為他是逃婚。

雖然，他确實有那麽點傾向，不過那也是他自己的事情，不了解內情就給他添麻煩，看似好心其實是一種背叛。生平第一次交朋友，換來的竟然是這個，說不傷心肯定不可能。

等羅伊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竟然被關在格鬥室，看着穿了一身黑色緊身裝的季安寧冷冷的盯着自己，他終于意識到了什麽，緊抿着嘴角，看起來不想說話。

季安寧冷笑一聲，随即語調清淺，聽不出是喜是怒的說：“不說話？你要不要跟我解釋一下什麽？我拼了命把你救出來，不是讓你背叛我，更不是讓你變成現在這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

“還是不說話？那好，我們還決鬥吧，生死戰，反正你活着也沒意思不是嗎？”

羅伊擡眸，琥珀色的眸子裏終于有了一絲驚訝，他沒想到季安寧會跟他生死戰。

“不敢接受？啧，”季安寧有些嫌棄的說：“總得把你那條命還給我不是嗎？”

“安瑞……”時隔三個月，再次叫出這個名字，羅伊眼裏有不舍，有糾結，還有一絲瘋狂。

倆人相顧無言，冷冷的互瞪着，氣氛壓抑的幾乎凝結。

賀雲見季安寧到了後半夜了還沒回來，沒好氣的摔了枕頭，吃人嘴短，又有人向他打聽過季安寧，他不想看着這個詭計多端的貴族死在外面。不情願的爬起來穿上衣服，随着季安寧的學號定位，找到季安寧的時候羅伊正坐在角落裏，鼻青臉腫，一句話都不吭。

欺負平民？賀雲第一個念頭就是這個，畢竟羅伊一點貴族氣質都沒有。

剛剛對季安寧稍微有點改觀，這下子希望盡滅。賀雲冷着臉刷開訓練室的門，剛想呵斥季安寧人面獸心，就發現被打倒在地的人突然哭了起來，季安寧的臉上先是詫異，随後松了口氣的樣子，他站在門口，對眼前的情況不理解。

羅伊蹲在牆角，捂着臉，渾身帶着一股悲涼的氣息，滾燙的熱淚從指縫間流下來，宣洩着他從遭受巨變之後的一百多個日夜積攢下的壓抑。

季安寧看了賀雲一眼，沒有說話，繼續看着羅伊，心情複雜。

賀雲只能站在門口，就像站崗一樣防止其他人過來。

大概過了五分鐘，羅伊沙啞着嗓子問：“為什麽？你為什麽這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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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安寧挑眉，什麽為什麽？

“你為什麽要幫太子說話？你是逃婚不是嗎？”羅伊不滿的瞪着季安寧，從知道他的身份之後他就想幫忙，終于找到了利用二皇子這個機會，季安寧不僅沒有逃走，反而替諾蘭斯說話，那他算什麽？這麽長時間的努力就是一個笑話？

季安寧這才明白羅伊誤會了什麽，他也有些哭笑不得，“你背叛我是為了幫我？羅伊，你怎麽能這麽傻白甜？”

看着羅伊驚詫的表情，季安寧語重心長的說：“羅伊，你知道嗎，從前的你那樣陽光，讓我自形見愧，那樣的你是我永遠也達不到的、永遠向往的存在。我不需要你為我做什麽，幫你這麽多，就是想在自我唾棄的時候看一眼你陽光的笑臉，可是你太讓我失望了。”

羅伊臉色蒼白，紅着眼眶看着季安寧，嘴唇顫抖，什麽都說不出來。

“不分是非，不計後果，甚至不管當事人的想法，按照自己的意願幫人，你有沒有想過，這會給別人造成困擾？沒想過對吧？所以我才說你傻白甜過頭了。羅伊，你看我擁有的多嗎？”

羅伊只是看着他不說話，季安寧擁有的當然多，伯爵長子，未來太子妃，成績名列前茅……這些都是他想都沒法想的。

季安寧自嘲的笑了笑，“我四歲沒了母親，後母進門，吃喝裏面都被下了禁藥，精神力被毀，受盡欺辱。父親從不問我喜歡什麽，從不關心我在做什麽。被逼到自殺，醒來的時候全家都在給我弟弟開派對。第二天被退婚，父親不顧我的身體，讓我親自去跟他解釋，解釋我為什麽掃了家族顏面。出門被後母的人追殺，轉而遇到革命軍，那時候如果沒有遇到諾蘭斯，羅伊你知道我的下場。這樣的人生你還羨慕嗎？”

羅伊被震撼的說不出話來，季安寧不管怎麽看，都是讓人捧在手心裏細心呵護的類型，之前的那些傳言，他以為是季安寧維護諾蘭斯的一個手段。

“你比我富有，父母獨寵二十年，只做自己想做的事情。這二十年你都學到了什麽？他們留給了你什麽？除了報仇，什麽都沒有嗎？之前你被報仇蒙蔽了眼睛，現在也該清醒一下了，他們希望看到這樣你嗎？羅伊，有仇是一定要報的，但并不能被仇恨所支配，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我記得你父親曾說過，這輩子最榮耀的，就是有你這個兒子。陽光、開朗、溫煦、知禮，可現在呢？早知道你這個樣子，我就不該救你，別對不起他們對你的愛，從今以後，好自為之。”

季安寧說完之後深深的看了羅伊一眼，他果然不能做好人，好不容易有了個自己可以向往的人生，轉眼對方就變成這個樣子，叫他都被命運抽了一耳光，這就是世事無常。他果然就只适合走在黑暗中嗎？連一點向往都被粉碎嗎？再烈的陽光，也有驅散不了的陰霾，有些曾經他既然忘不掉，就要學會封存。

誰都有那麽多悲傷的事情，最重要的是看眼前擁有的是什麽。過去，也只能是過去罷了。

羅伊坐在角落，看着季安寧的背影，顫抖的聲音問：“安瑞，你真的愛他嗎？”

季安寧停下腳步，淡淡一笑，“也許吧，我不懂愛情，可是我從小就明白自己需要的是什麽，餓的時候就要吃飯，渴的時候就要喝水，冷的時候就要穿衣，現在的我需要一份溫暖，我知道非諾諾蘭斯不可，就這麽簡單。”

“如果抛去身份呢？如果只是個平民呢？”羅伊的語氣有些着急。

“平民啊，那豈不是更好？我之前離開就是因為嫌棄他的身份，如果他是個平民，即使是偷是搶，我也要把他捆在身邊。”季安寧擡頭，看着遙遠的星空星雲翻滾，點點星光像極了某人看自己時的眼神，滿足的勾起嘴角，眼底的溫柔傾瀉而出。

看着站在門口的賀雲，季安寧點了下頭，賀雲沒有像以往一樣出言刺激他。反而看他的眼神有些憐憫。

季安寧剛走出去幾步，突然停了下來，他看着眼神複雜的賀雲，突然笑了，“麻煩你，照顧他一下，我剛才下手有點重。”一是沒忍住，稍微動了動手，季安寧有些後悔，他不該沖動的。

賀雲別扭的問：“我為什麽要幫你？”

“随你。”季安寧聳了聳肩，走了。

賀雲看着羅伊可憐蟲一樣蹲在牆角，還是窩着火走了過去，這個廢物平民，為什麽不打回去？！

安穩的日子還沒過兩天，除了繁雜的學業，季安寧精神越來越恍惚，直到有一天晚上做夢，夢見諾蘭斯被一群怪物圍攻，身受重傷，這讓他一瞬間從夢中吓醒。

精神異能是很微妙的，看着已經好幾個月都沒跟他聯系的諾蘭斯，季安寧心情有些煩躁。他想有個适應的過程，諾蘭斯就給他空間，現在是心是靜下來了，諾蘭斯依舊沒跟他聯系。

他知道諾蘭斯生氣了，想要一個臺階下，就像跟他賭氣一樣。高傲的太子殿下被甩了，又不好意思先和他聯絡。

他想和諾蘭斯主動聯系，藉此打破僵局，話到了嘴邊又咽下去，他也抹不開面子。

我都跑了，又被你抓了，我都承認自己的身份了你你還想怎樣？還讓我跟你道歉？有沒有面子？

此時的諾蘭斯，确實遇到了麻煩，敵人是想在他回到帝星之前就把他殺掉，所有的機甲全是新型不說，最主要是操作人員，每一個都像活死人，沒有靈魂沒有感情，只懂得殺戮的人形機器。

而且每一個的年齡都不大，全都是少年模樣，身體恢複能力特別快，諾蘭斯親自撬開一個機甲的外殼，拎出一個駕駛員戳了一刀，傷口三分鐘就好了，連點疤痕都沒留下。這群少年排兵布陣什麽都不懂，就知道靠着身體強悍殺殺殺。

諾蘭斯本想自己獨身來見季安寧，沒想到就被人發現了行蹤，以至于機甲受損，精神力透支，被這群怪物纏上之後他幾次拼殺突圍，此時已經舍棄了機甲，屏蔽了所有信號，不得已離帝星越來越遠。

季安寧心裏越來越煩躁，他先跟紅纓聯系了一下，對方告訴他沒有接到任何消息，帝國軍那裏也很穩定，諾蘭斯在穩步的按照自己的計劃收編。

可季安寧還是睡不着，心裏有個聲音告訴他，諾蘭斯需要他，可是理智又在說這根本不可能。不管是與不是，季安寧拿起了自己的便衣，賭一把，跟着感覺走，總比在這裏心神不寧強。

賀雲聽見動靜之後坐起來，一雙冷目灼灼的看着季安寧，黑暗中泛着冷光，就像一頭小獵豹。

季安寧也沒瞞着他，毫不掩飾自己的目的，“我要外出，有人查崗你替我喊到。”

賀雲：“……”

“如果明天早上我回不來，麻煩告訴校長，他外甥可能出事了，要死死一雙，不想收屍就安排人去救我們。”

賀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