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說到世人對于萬花弟子的印象,大概就是生死人肉白骨的醫術,臉上帶着的溫暖和煦的笑容,玄黑色的寬袍廣袖透着幾分風雅,無時無刻不使人如沐春風,談笑間指點江山的那種,阮青蘿的師兄們正是這樣近乎完美的翩翩男子,也不知道是不是物極必反,經他們之手培養出來的阮青蘿雖然同樣一身玄衣傾絕天下,但是卻是個終年不笑的面癱,再加上貴氣天成的五官,只是一動不動的端坐着便有一種高貴冷豔範,她自小便被師兄們捧在手裏長大,衣食住行上更是被寵壞了,雖然不至于窮極奢欲,但是能不屈就的時候是一點也不願意屈就的,從她越發舒适的林間小屋就可以窺見這一點,跟平易近人的萬花弟子這種形象完全搭不上一點邊。
這就導致了當她和男孩一起出現在江戶的街道上時,會成為衆人矚目的焦點也是很正常的,對于這些視線,在以強悍的實力成為了除了大師兄之外的天工大師姐的阮青蘿面前,實在算不得什麽,她視若無睹的打量起眼前的景象來。
那時候的日本沒有遭到戰火的侵襲,江戶人都是慵懶而随意的,居民與其說是住在屋子裏,不如說是住在街上,挑着貨擔的貨郎走街串巷的叫賣,時不時還可以看到妻子把不争氣的老公踹出家門......對于阮青蘿,路人也只以為是哪家的大小姐或者是成衣店又出了什麽新的款式,行了一會注目禮也就淡定了。
大小姐的吃貨之魂在聞到香味的時候爆發了,她拉起男孩,朝着香味的來源跑去,然後——停在了一家賣天婦羅的鋪子前。
“......”阮青蘿想了想,悄悄的将出谷之際帶出來的銀兩用上內力,捏成了一片葉子的形狀。
雖然她不知道這裏的貨幣是什麽樣子的,但是如果形狀過于奇怪的話應該就不會計較了吧?
其實那時候的日本貨幣流通的十分複雜,所以阮青蘿完全可以拿着銀子濫竽充數。
╮(╯_╰)╭總之誰都不會拒絕白銀的,所以阮大小姐成功的買了一大堆天婦羅一邊吃,一邊聽着男孩口中滔滔不絕半懂不懂的話語。
看清楚了這裏的人使用的貨幣的模型之後,阮青蘿毫不猶豫的照着樣子捏了幾個,她本是天工大師,這點對她而言易如反掌。男孩則是震驚的看着女孩源源不斷的從袖子裏掏出一塊塊銀元,買下了許許多多他以前從來不敢設想的.....食物。
在沒有戰争的年代裏,奇人怪人代替了英雄成為了時代的主流,一路走來,青蘿見到了許許多多打扮的稀奇古怪的人。
這就是倭寇的生活嗎?她想道,看上去也不是那麽糟糕的樣子。
在過足瘾之後,青蘿把目光移向了一直陪伴在自己身邊的男孩,被她專注的目光看的有點發憷,男孩不由得後退了幾步。
“沖田...宗次郎。”她緩慢的念着男孩的名字,模仿着男孩的發音,清冽的聲音宛如山間的溪流,悅耳動聽,她将一個機關墜交給他,“送給你。”
那個機關墜是一個微型的神機鎖,原本僅僅是阮青蘿閑時随手捏的一個形狀,也不知怎的,被師兄們看到之後,就成了她本人的信物,有這個信物的人在需要的時刻可以召喚她一次。
“這個墜子是我本人的信物,有了這個你可以要我幫你做一件我力所能及的事,作為你将我帶出來的回禮,”阮青蘿慢慢的說道,然後做了一個帶路的手勢,“現在送我回去吧。”
“好啊。”男孩把玩着吊墜,很是高興的答道,接着他便将吊墜收好,領着青蘿往回走去。
離太陽下山還長,兩人也不趕時間,便慢悠悠的在路上走着,男孩偷偷的看着女孩,今天的經歷讓他眼中的妖怪小姐離他更近了一點,于是他忍不住問道:“你是怎麽弄到那麽多錢的?”
雖然聽不懂對方在說什麽,但是青蘿大概能猜到內容。捏的。雖然青蘿很想這麽說,但是她潛意識覺得還是不說出來比較好,“撿的。”她一本正經的說道。做了一個撿東西的手勢。
“哈哈,”男孩覺得女孩在說冷笑話,“哪裏撿的?”
“你牽着我的時候,在樹上撿的。”阮青蘿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撒着謊,比着手勢,“你沒看到它有點像葉子嗎?”說罷,她将一枚錢幣拿了出來。
“.....”男孩吃驚的看着錢幣上不可忽視的樹葉的紋理,覺得三觀在逐漸離他遠去。
“所所所所以,”他指着錢幣,驚嘆道,“傳說都是真的嗎?”
“你信它存在,它便存在,你若不信,”頓了一下,阮青蘿擺出了一張神棍臉,淡淡的說道,“它照樣存在。”
即使聽不懂,男孩看女孩的目光中又多了一分尊敬。
“明天應該還會長,”阮青蘿淡淡的說道,“所以如果明天你來找我玩的話,你就可以摘到那些葉子了。”
“嗯!”男孩高興的說道,“我一定會來的!”
說話間,兩人已走入了山林,暮色漸至,樹林間一片昏暗,是不是的從樹葉的縫隙中漏下暖黃色的光暈。與之前熱鬧的街道相比,兩人仿佛來到了另外一個世界。
“妖怪小姐,”男孩忽然笑道,“我啊,什麽時候可以長大呢?”他指了指自己。
“長大?”阮青蘿想了想,“自然而然就會長大的。”她聳了聳肩。
“是嘛,”男孩想了想,“不能快點嗎?”一臉遺憾。
“不能,”阮青蘿很奇怪的反問道,“為什麽你想快點長大?”
“父親不在了,總不能一直看着姐姐那麽辛苦吧,”男孩苦笑道,“看着不斷為家裏操勞的姐姐,總是想為她做點什麽。”
“很快,”阮青蘿想起了什麽,語帶懷念的說道,“一開始你以為很慢,但是其實很快,快的讓你來不及反應,就發現自己已經長大了,如果在長大之前沒有做好準備的話,就算長大也只是徒增煩惱而已。”
“所以,”她看向男孩,“長大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變強,變強之後,人就會成長。”
說話間他們已經來到了地點,阮青蘿停下了腳步,對他說道:“你應該回去了。”
确實。
“我明天一定會再來的,”男孩堅定的說道,“明天還能見到你嗎?”
“如果你變的足夠強,”阮青蘿說道,她努力回憶着師兄教的日語,“那麽不管是不是在此處,你我總會相遇的,如果有緣的話。”最後一句實在太難,她很幹脆的切換了漢語。
男孩因這句話受到了鼓舞,信心百倍的回去了。
他不知道,那是他在那林間最後一次見到阮青蘿。
當他第二天依循舊路去找女孩的時候,卻發現本來被女孩劃為地盤的區域空空如也,女孩所有存在過的痕跡全部消隐無蹤,空空蕩蕩的地面,仿佛嘲笑着男孩,嘲笑他只不過是做了一個過于美好的夢,其實什麽都沒有發生。
男孩在林間站了很久。
當他走出去的時候,他的眼神變了。
如果只有變強才能夠迎來相遇的那一天,那便去變強吧。
這樣想着的男孩,完全忽視了女孩最後說的話。
所以語言不通造就了多少悲傷的故事!
阮青蘿并不是沒有想過挪窩,反正已經決定了要去看看這個世界,遲早都要搬走的,但是她并沒有想到這麽快,不然也不會和男孩許下明天的承諾了。
事實上,與毫無所覺的男孩不同,在男孩送來那個桃子之後,她就隐隐約約的感覺到陌生人侵入的痕跡,為了以防萬一,她便在營地的周圍設置了一個陣法。無事的時候,她經常去摘星樓看子虛烏有兩位老人下棋,于兩人的棋局中領悟出不少陣法,再以機甲排演出來,便成為了機甲陣,不過她不喜無謂的殺戮,所以即便研究出了這個陣型,她也沒有告之于人,這回發現了不懷好意的痕跡,思前想後,她決定先弄個迷障的陣出來,将來人的目的勾出來再說。
那天男孩帶她去街上的時候,她便感覺到了來自背後的視線,與其他人或疑惑或驚豔的視線不同,那視線中充滿的探究,于是雖然她仍然若無其事的買東西逛街,實際上卻留了個心眼。
與男孩分開之後,她便閃身于林間,借着陣法的遮掩,暗暗的觀察來者。
經由男孩在她耳邊的念叨,雖然因為他說的太快大部分都是有聽沒懂,但是其中幾個頻繁出現的名字她還是記住了,她如影随形的跟在兩人的身後,聽着他們的對話。
“近藤勇和土方歲三.....麽?”她思忖道,既然是與那孩子相關的人,想必是經由那孩子的行動而發現了自己,雖然不會對那孩子怎樣,但是自己可能不會得到他們的善意。
既然被察覺了那麽也就不能待下去了,阮青蘿現在還不想被人發現,做下了決定之後,她回到營地,将所有的事物全部收好,然後趁那兩人還在陣裏徘徊的時候,悄悄的走了。
這一走,如果那男孩再想與她相見,可就只能靠緣分了吧。
可是阮青蘿卻沒想到,她與男孩的再見,會來的那麽快。
在男孩拿着桃子離開之後,阿光就感覺到了不對勁,當初夜不歸宿的事件又被她想了起來。
該不是被某個不知道從哪裏來的女人給勾了魂了吧?她深深的憂慮着,于是她便拜托近藤勇和土方歲三前往跟蹤自己的弟弟,看他去了哪裏。
兩人答應下來,他們比男孩大了很多歲,所以男孩并沒有察覺到他們的跟蹤,于是兩人便跟着男孩走入了林間,但是卻跟丢了,他們并不知道這是青蘿布下的陣法,只好回去了。
聽說這件事之後,阿光更加的憂心了。她拜托兩人對男孩的去向多加關注,畢竟那是沖田家唯一的長子,不能有一點閃失。
然後這一天終于來到了,他們看到男孩與一個身着華服的女孩從林間跑出來,去了街上。
他們從未聽說現在的達官貴人有什麽千金,就算有,那衣服的料子與女孩周身的氣度,也不是一般的貴人家裏可以培養的起來的,莫非......是将軍家或者天皇的女兒?可是如果是,又怎麽會出現在這裏?而且前幾年并沒有聽說有公主誕生的喜訊,被自己的猜想所震驚的兩人不由得放慢了腳步,如果不是什麽可疑的人,而是将軍家或者天皇家的女兒,那麽如果自己擅自行動将會導致一些不好的後果。兩人一直跟蹤男孩和女孩一直到了山林裏,然後他們再一次的失去了兩人的蹤影,而且他們發現自己這回走不出去了,直到月亮升起來,兩人才終于發現了林間空地,不過空地上卻根本沒有任何人類生活過甚至來過的痕跡,兩人之後便從林間走了出來,頂着一身的寒意回到了家裏。
聽了兩人的報告之後,阿光知道這件事查無可查,只好作罷。
但是她并不知道不久之後她就要在完全不知情的情況下與這個她覺得勾引了她弟弟的女孩相遇了,不過那時女孩有了一個新的身份,叫救命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