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顏辛度假回來就有同事急匆匆的跑來通知她:“顏醫生,有人在辦公室等你。”
她腳還沒站定就轉向了辦公室。
沈嵁剛回部隊,辛妍豔就在醫院,大家都認識,估計也不是辛琴他們,如果要來看她肯定會提前通知,江百川更不可能,他參加完她的婚禮就已經飛往國外。
到底會是誰?
走到門口,她愣了一愣才邁進去。等着她的清一色是穿着黑色西裝、打着領帶的高大男士,為首的站出來邀請她坐下,彬彬有禮的說:“請您稍等一下。”之後他一使眼色立即就有人拿出手機撥電話,對着電話那頭的人與其說恭敬倒不如說百依百順。
局勢徹底反轉了過來,等待的人轉眼變成了顏辛,她被周圍人審視的目光看得渾身不自在,卻找不到理由離開,這樣的陣仗她在很久以前也見過,是在顏遠山找她的那天。
他現在這樣是要自己認祖歸宗嗎?她心煩意亂,迫不及待想要脫身,卻被團團圍住如陷囹圄。
一個小時後對方終于來了,卻是個年輕漂亮的姑娘。束起的頭發燙出大卷,上身衣物帶着英國式貴族範,底下穿着粉紅的小短裙,看的出來昂貴的奢侈品。她目光掃到顏辛,高傲的揚起下巴,趾高氣昂地問她:“你就是顏辛?”她邊說話邊把手裏盒子甩給身後的人。
那種語氣帶着玩味輕蔑和不屑,哪怕這樣很不尊重,哪怕很受侮辱,沒有弄清對方目的之前顏辛都不會輕舉妄動,還是站起身認真地回答:“我是。請問你有什麽事嗎?”
女孩頭一偏,示意保镖把門關上,然後自己找了凳子坐下來,手肘撐着桌子,只手捧着臉,嘴角綻出一絲微笑:“我叫顏思恬。”她看着顏辛驟然變化的表情,滿意的說下去:“你應該猜到我是誰了。不用問我是怎麽知道你的存在,其實你的存在本身,對我沒有任何意義。”
那你為什麽還要來呢?顏辛的臉冷下來,寒冰似的目光讓對方的臉上暴露出一絲慌亂,很快又被壓制下去,顏思恬走到她面前,逼近了說:“但你畢竟是我爸的女兒。”她把前傾的身子收回去,抱着臂說:“他現在必須做腎移植的手術,可到現在都沒有找到合适的腎源,只好委屈你捐獻一部分了。”
其實顏遠山對她的恩情僅限于貢獻了一個精子,現在他不但沒能保護她,讓人找到了她,反而要她割下腎維持他的生命,顏辛頓時大悲又大失所望。原
本她都做好了準備,如果來的人真的是他,即使不會跟他回去,也會原諒他。沈嵁給了她勇氣和胸懷,她可以規勸他們父子講和,同樣願意給自己的父親一個機會,可現在她的寬容簡直淪為了一個笑柄。
顏辛擡眼冷然看着她,咄咄逼人地反問:“你為什麽不把自己的腎捐給他呢?”
顏思恬完全沒料到她這麽難對付,從來沒有人對她說話是這個态度,當即就要大怒,猛然想起目的又轉圜,她怎麽也不能跌了身價,一張臉扭曲畸變,最後冷笑了出來:“我知道你現在最不缺的就是錢,況且我根本不會給你一張支票。但是你的名聲就非常重要了。你想想如果有人知道你是豪門小姐又年紀輕輕混到了這個地位,別人會怎麽想呢?借着家族的力量伺機上位,心安理得的坐到現在,從前更是聞所未聞。他們只會當你心懷不軌,不敢光明正大的透露,而顏氏正牌的當家主母也出席過不少場合,這樣想下來,誰都會認為你是個野種。”
顏思恬條分縷析的威脅她,趁勢随心所欲的羞辱她,顏辛只覺得累,跟這種卑鄙的人呆在一起一分鐘都顯得多餘,她想盡快結束對話,冷淡的說:“不是每個人都像你想象的這麽膚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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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擊一個人最好的方式,不是口舌之争,而是站在道德的制高點上批評指責,顏思恬當然受不了這種刺激,一個箭步擋在她面前,攔住去路:“我再問你一遍,你是不是真的不願意?”
顏辛撥開她指着自己的手,頭也不回的出去了。
大小姐在後面你你你了老半天,氣急敗壞地冷哼了一聲“顏辛你給我等着。”
***
顏辛出了門就躲進了洗手間,捧着水沖臉,還是難以平複下來。
一個男人怎麽會花心到這種地步?顏思恬飛揚跋扈的性格絕對不是一時就能養成的。
她的父親抛妻棄女,很快又接受了別的女人,愛上,而且是深愛,生下了一個孩子,并且用全部的愛包庇縱容。那她呢?她和她的母親對于他而言又是什麽?年少無知的輕狂,還是犯錯的惡果?
她現在難過極了,靠在門上捂住眼睛,垂着頭不去看鏡子。她很少談論愛和不愛,甚至在沈嵁出現前,她都沒有接觸和嘗試,也就不可能理解。如果不是沈嵁,她會把深情想象成表演,摻雜着僞裝和欺騙,心中有鬼,所以不敢以真面目出現,待到察覺,那張鮮血淋漓觸目驚心的面孔驟然乍現,生活就變成了驚悚片。若真正深愛怎會輕易染指,表現出的狹隘和吝啬,說破了不過是施舍。
這樣的感情怎麽配稱之為愛,他又有什麽資格從自己這索取?顏辛剛出來就被叫到了院長辦公室。
院長四十出頭,也算得上年輕有為,平時都得到下屬的擁戴和支持,此刻表情難堪地說:“我是剛才才聽到傳聞,我也相信你不會是那種人。但是作為醫生和對于醫院,聲名甚至比技術都重要。顏氏曾經在困難的時候給我們注過資,現在醫院發展起來多少都要看他們的臉色。你是名好醫生,可能以後還能通過其他手段謀出路......為了醫院犧牲你,實在對不起。”
他們眼下自身難保也就無暇顧及她。很多高尚偉大的決策都冠着“為了集體利益”“犧牲小我成全大家”的名,實際上不過是逼不得已,形勢所迫,不畏強|暴難能可貴,卻大半死無葬身。
顏辛也知道醫院的難處,這件事真的不能責怪他們,誠懇真摯地說:“院長,我都懂。你不必多說了,但我有個請求。得是我自己辭職。”
風雲突變,事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發展到這個境地院長也很無奈,嘆了口氣,無條件答應了。
顏辛收拾東西的時候,辛妍豔偷偷溜了進來,把外面的狀況彙報給她:“她們都說......”話才說到一半就被顏辛冷冷打斷:“她們說,那你是怎麽看我的呢?”
她們怎麽說不要緊,我只想知道你怎麽看我。這種最心煩最摸不着頭緒的時候,我不想聽那些背後議論,其實大致內容我通過思考就得以知曉,不要拿那些聽了難受的打擾我,我更需要的是安靜而不是獲悉別人的看法。
顏辛手中的動作一刻沒停,辛妍豔在旁邊支支吾吾說不出話,半天終于小心翼翼地求她:“姐,你救救姨父吧。”
***
一沓資料“啪”的一聲摔在地上,辛妍豔連忙幫忙去撿,顏辛卻抓住她的手腕逼着她擡眼看她,她冷若冰霜的目光就落在辛妍豔的臉上,不可置信地問她:“你剛才說什麽?”
辛妍豔何時見過這樣的顏辛?這個冷靜的不像人的女人平時頂多面無表情,哪像現在這麽可怕,她顫顫巍巍的都快哭出來了,惶恐地說:“就是你的親生父親啊。畢竟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你不能見死不救嘛......”
顏辛按捺着起伏的心緒,松了手,把文件一股腦沒條理的塞進盒子,雲淡風輕地對她說:“出去。”
辛妍豔慌了神,試探着喊她:“姐......”
顏辛放了手中的東西,站起身來,看着她,鄭重又克制地說:“我讓你出去,聽見沒有。”
辛妍豔被半推着鎖到門外,顏辛扶着門撐着額頭,太陽穴隐隐的疼。
如果只是聽傳言,辛妍豔不可能知道有捐腎這回事,一定是顏思恬找了她,說了幾句話。出賣、背叛、內憂外患,她像是遭遇到了最深的不幸,為什麽來傷害她的總是最親的人?
顏辛抱着一大箱東西到地下停車場,開了後備箱,東西剛剛放進去就被人捂住了口鼻,她的意識越來越不清醒,漸漸出現了重影,天旋地轉,轉眼昏天黑地。
***
顏辛醒來的時候,躺在空無一人的病房裏,白色的床單,白色的牆壁,四周安靜的吓人。
她渾身都在顫抖,胸腔劇烈起伏,從來沒有這麽害怕。
“一名重慶籍男子在東莞麻湧鎮一家旅館醒來後,發現左腎被人為切除。”
“25歲小夥應聘 被迷倒後慘遭割腎。”
她想起從前聽說的新聞,手慢慢向腎髒的位置摸去,惶恐地閉上了眼睛。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