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外公聞天項
就在顧長行和顧爸顧媽在顧長行夢寐以求的面館排隊的時候,S市顧長行的長白甜品店迎來了一位S大的風雲人物。
溫譽一進甜品店就對上了湯棠好奇的眼神,他出于習慣,很是溫和地點頭致意。然後環顧了一下店裏,中午的甜品店顧客不是很多。只有一兩桌坐着幾個女生,桌上擺着蛋糕和咖啡,看見溫譽進來,女生們都不由竊竊私語起來。
沒有看到想找的人,溫譽緊了緊手中的紙袋,走向吧臺後方的湯棠。
見湯棠一臉疑惑地問自己:“想喝點什麽嗎?”
溫譽提手示意了一下手中的紙袋:“你……額,上次那個男生借了我一件衣服,我是來還衣服的。”說着,溫譽發現自己竟然忘記了詢問那個給自己解圍的男生的名字,心下有些懊惱。
湯棠掃過純色的紙袋,恍然大悟:“啊!這樣啊,店長之前和我說過了,他這兩天恐怕都不會在店裏,你直接交給我就好了。”
心裏有些詫異那麽年輕的男子竟然是這家在大學中很受歡迎的甜品店老板,溫譽手下沒有遲疑地将袋子遞給湯棠。
看着湯棠随手将袋子擺在一旁,溫譽在一旁躊躇了一下。
湯棠見溫譽猶豫不決的樣子,眨巴眨巴她大大的杏仁眼:“怎麽了?想喝點什麽嗎?”
溫譽後知後覺,有些不好意思地低頭邊掏錢包邊說:“幫我來一杯抹茶拿鐵吧,我帶走喝。”
湯棠俏皮地笑笑:“喝過的人都說好。不過,你運氣不錯,你是少數幾個如今能喝到店長親自泡的咖啡的人。”
溫譽有些好奇,将手中的紙幣遞給湯棠:“他不親自做咖啡嗎?”
“是啊,從店走上正軌,店裏通常是我們這些員工在做,說什麽給我們鍛煉機會。他興致一來興許還會做點蛋糕,或者店裏忙不過來或者有人點名他做才會做的,說回來上回還是托你的福,我才能喝到店長親手做的咖啡。”湯棠接過紙幣,動作麻利地找錢。
乍一聽聞那個讓他很有好感的人的事跡,溫譽有些新鮮。
看了眼轉過身忙碌的湯棠,溫譽難得開口試探道:“你們店長他看着還像學生啊。”
湯棠正在将咖啡倒進店長親自找人設計的紙杯裏,聞言手不由一抖,幸好沒有灑出來。她給紙杯扣好蓋子,轉過身子對上溫譽:“他還是S大的學生呢,和你還是同屆。”
溫譽不知怎的,腦海忽然閃過一個畫面。
穿着白色衛衣的高個子男生站在教室門口,被教授調侃地面紅耳赤。
是那個人?
溫譽不由脫口而出:“你們店長是不是姓顧?”此時,他似乎完全沒注意到為什麽湯棠會知道自己是S大,并且連自己是哪一屆的都知道。
湯棠這一聽才有些詫異,她很是可愛地歪歪頭:“是啊,全名顧長行,工程系的桃花樹。”說到桃花樹的梗,湯棠還是忍不住笑起來。
說起來,桃花樹這個代稱還是從校網上那個顧長行的照片背景上由來的。(詳情可見第五章-工程系的植物園)當然,還有總會被各種男男女女半路攔截表白的原因。
從來沒接觸過這方面傳聞的溫譽,很是不解。
但以兩人現在的交情,還沒到讓湯棠把自家店長的囧事倒得一幹二淨的地步,所以湯棠也只是笑而不語。
話聊到這裏,正好有客人進來。
溫譽也知道再多,是不适合這麽側面打聽別人了。于是,他接過咖啡,道了聲麻煩了才走了。
直到走到門外才想起來,其實自己這次來是想乘還衣服的機會,再和顧長行正式道個謝。不過人不在,恐怕要過兩天再來碰運氣。或者,也許在那節課上還會遇上。
可能是以前經歷的影響,溫譽總覺得受惠于人,一定要好好地道謝。因為別人對自己好,絕對不是別人應盡的責任,不能因此覺得理所當然。
顧長行并不知道此時店裏發生的小事情,即便知道恐怕如今也沒心思去細想了。
他現在坐在外公床邊,看着整個人消瘦地只剩皮包骨頭的外公。本來飄乎乎的心突地沉到底,又突地跳一下。
印象裏外公還停留在略微駝背,整天坐在家門前平臺上曬太陽看着過路人的時候。
那個時候,年幼的自己蹦着跳着引着一群小夥伴前呼後擁地穿堂而過。看見外公會因為家教喊一聲:“外公好!”
不等外公一句慈愛的“小行來玩啊”就急不可耐地和小夥伴一窩蜂地到處撒野去了。
而現在,外公再也不能坐在那張搖椅上,笑着看自己說:“小行來了啊。”
瘦骨嶙峋的外公整個人陷在白色的被子裏,似乎随時會被淹沒得看不着一樣。鼻子下方通着呼吸器,眼睛閉着,臉上的肌膚一皺一皺的,兩頰塌陷下去,毫無血色的唇抿着。
一種名為愧疚的感情直沖顧長行。
實際上,在昨晚聽到外公不久了的消息時,顧長行只是有些沉重,所有的感情像隔着一個薄膜,模模糊糊的。只是他知道他應該表現出難過,才沒有嬉皮笑臉,才會趕緊地和輔導員請假,連夜安排好店裏的事物。
他還有些敏感地以為自己太過冷血。
可是,一直到走進房間,在外公身邊坐下,手顫着包住外公滿是針眼的右手。突然湧上眼眶的熱意,讓顧長行明白,并不是他冷血。而是他一直不相信以前那個矍铄的老人會變成如今這般。
顧媽早看到父親的時候,就嗚咽地跑出門外去了。顧爸放不下心,看了眼顧長行,也默默無言出去看顧媽。
忽然爆發的情感讓顧長行措手不及,模糊的眼前似乎看到外公睜開了眼。
即便是睜眼這麽一件在人們眼裏再尋常不過的事了,外公做的卻十分吃力的樣子,他動了動混沌的眼珠。眼中印出了顧長行的臉,眼底滑過一絲明顯的喜意。
他嘴巴蠕動了一下。顧長行睜大眼睛,使勁地想看清楚。他将耳朵湊過去,只聽外公浮若游絲般的聲音說了兩個字。
“別哭。”
顧長行不由摸上自己的臉,摸到滿手的濕意的時候才察覺到自己竟然流淚了。
他使命地點頭,手很是粗魯地抹了一把臉。顧長行臉上拉開難看的笑容,淚水不如人意地不斷從眼眶裏滾落出來。
“外公……我來看你了,你要好起來。”喉嚨艱澀地快要說不出話,可是顧長行還是想對外公說。
說他想他了,說他不該這麽久沒回來看他,說他考上很好的大學,說他有好多朋友,說他開了家店,說他和他爸媽之間的矛盾解開了。他想說好多好多。
可是他怕他來不及說。
越是焦急,卻像失聲了一樣。聲音卡在喉嚨口,怎麽都發不出來,像是有人拿濕棉花堵在顧長行的喉嚨裏,連呼吸都困難起來。
顧長行張了好幾次嘴,最後只能徒勞地發出“啊”的聲響。
外公聞天項躺在病床上,眼睛吃力地對焦在自己的外甥臉上。在他眼中,棱角分明的顧長行還依舊是以前那個調皮搗蛋上房揭瓦的帶着嬰兒肥的男孩兒。
想要擡手給這孩子擦擦眼淚,都這麽大了,以後怕是沒人給他擦眼淚了。連哭都要躲起來哭了。
這孩子真不讓人放心啊。打小因為父母忙,一直養在自己和老伴身邊,所以感情是小輩裏面最親厚的了。只是後來被他父母接去了大城市上學,大城市好啊,有條件還是闖一闖好啊。後來聽說和他爸媽鬧得不開心了,現在應該和解了吧。一家人有什麽隔夜仇的。
顧長行感覺被自己攏在手裏的手動了動,看外公似乎要擡手碰自己的臉。
他連忙捧起外公的手,将自己的臉湊上去,眼睛狠狠地眨掉眼淚,盯着外公的臉,為了不錯過一絲一毫的表情。
聞天項艱難地拿手指抹了抹顧長行臉上的淚珠,最後卻有心無力地垂下去。
他的眼睛裏滿是慈愛,一如十多年前的眼神。
顧長行收拾了一下感情,開始絮絮叨叨起來。說這些年他遇到的好事、糗事,他說他很想外公、他說了以前想過卻沒有說出口的話。
他更是強調他和父母合好了,因為他知道這個老人在他和父母鬧矛盾鬧得不可開交的時候,默默地站在後方想要守護他們。
聞天項不知道聽進去多少,他在顧長行的念叨聲中意識慢慢遠去,嘴角挂着一絲滿足和幸福。
此後第三天,聞天項在一個寧靜的午後,在自己家人的陪伴下放心地走了。
不說之後渾渾噩噩度過各種繁瑣的儀式,又要守夜,替哭的不能自己的母親招呼來人。心力交瘁的顧長行,只有在深夜獨自一人面對火盆的時候才有時間慢慢撿起自己的情緒。
其實,他完全不用這麽累。因為外公有兩個兒子,母親是老二。但是,顧長行卻自告奮勇地守夜,兩個舅舅都不是什麽閑人。平日裏要招呼其他親戚,主持儀式,還要兼顧生意。顧爸近年來身子骨不比以前,顧長行就讓他照顧顧媽。因為顧媽的精神狀态實在讓人擔憂,那撕心裂肺的哭聲,到最後已經全然變成無聲的哭喊。
動不動就坐在那淚流滿面,甚至外婆都反過來安慰她。
看着跳躍的火焰,顧長行身體叫嚣着很累,但是精神卻很亢奮。雖然知道外公走的時候很安穩,但是顧長行就是很抵觸睡覺。他知道自己需要調整一下心态,不過現在這樣腦袋放空就很好了。
外公,我想你了。
作者有話要說: 魚唇的作者自己寫着寫着把自己寫哭了……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