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男兒雄風
陰陽人?
字面上的意思他都懂, 可實在是無法想象。
辛長星絕望地用裘被蓋住了臉。
夜裏的微芒被擋在被外,他在黑暗裏輾轉反側。
兩世為人,他雖沒有吃過豬肉, 到底還是見過豬跑的。
依照方才那灼熱貼在他胸膛的感覺,兩只小兔兒生在上面,是為陰……那陽就是……
辛長星不敢往下想。
陰陽人有多少種組合法,不是上陰下陽,就是左陰右陽, 外陽內陰……可無論哪種陰陽法, 對他來說,都是晴天霹靂。
原本對一個男人動了心,已然讓他無法直視自己, 如今那人變了陰陽人,他不禁覺得自己是個變态。
陰陽人,應該活的會很累吧……年輕的大将軍仰在枕上,有些羞愧的閉上了眼睛。
第二日曉起,青陸發現自己裹胸的白棉布不見了。
這是一個晴天霹靂。
白棉布不貴,一尺三個銅子, 三尺十五個。
雖然她身懷巨款,但坐吃山空, 總有一天會淪落為讨飯的花子。
頭腦空空地坐在板子床上,她覺得自己昨晚上,一定發生了什麽了不得的大事
可那整整半壇子晉陽春,也不是白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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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酒量一向豪橫, 喝多了也只是略微比平時亢奮一些。
一覺睡醒,諸事全忘。
頭腦裏雖然迷迷瞪瞪的,可活兒還是要幹, 好在白棉布有很多條換洗的,青陸将自己收拾齊整,先把小米菜粥煮上,眼瞅着到了卯時一刻,連忙撒開了丫子往校場跑。
畢宿五早早地蹲在了他那個坑裏,見青陸小跑着過來了,有點兒心虛地往坑裏躲了躲。
青陸打定主意,不想搭理這個不講江湖道義的殺才,可偏那殺才見青陸不理他,撓着腦袋過來搭話。
“昨兒我突然尿急……”畢宿五笑的讪讪,“我聽好些人說,你昨兒半夜在大将軍的營帳門口兒叫嚣……你是失心瘋了嗎?”
另有這等傳聞?
青陸豎起了小耳朵,忍了好一會兒,拿小鏟子指着畢宿五。
“我怎麽叫嚣了?”
畢宿五見青陸搭理他了,立時抖擻起來。
“大将軍,您就讓我睡一次,就一次!”他學着青陸的娘裏娘氣,喊完了一句,這才換了驚恐的小眼神,顫抖着說,“陸啊,沒想到你竟然有這等癖好,我這樣鮮活的小□□,真的好害怕啊。”
青陸感覺自己又被雷劈了一下。
她忽然好像依稀仿佛想起了那麽一丢丢,昨兒夜裏,她挖了一條通往大将軍營帳的地道,去找她的玉淨瓶……
後來呢?她晃晃腦袋,還是想不起來。
自從八歲被人打了一棍子之後,她的記性就不太好了。
在大将軍的營帳前叫嚣,說什麽再讓她睡一次的話,她覺得不可能。
抛開她的人品不說,只說以大将軍的人品,她能全須全尾的活着回來,就不可能。
畢宿五看着青陸臉上陰晴不定,啧啧幾聲。
“看來上回魏虎頭那事兒,果然對你造成了傷害。”
青陸忽然打了一個激靈。
“你說聽好些人說的?”她有點忐忑,小心翼翼地求證。
畢宿五嗯嗯兩聲,特別肯定地說:“好些人都聽見了,今兒早上他們在那裏傳閑話,叫左參将聽到了,參将大人還喝斥了他們一番。”
左參将果然知道了。
青陸的一張小臉登時皺成了一團。
左參将會不會覺得她是個變态?
她有點兒沮喪,再也不願意搭理畢宿五了。
晌午的操練很快就結束了,一群群的工兵們扛着工兵鏟走在回營帳的路上,倏忽之間,天地卷起了茫茫的風沙。
上千匹戰馬由風沙中破空而來,一徑直兒往馬場奔去,馬蹄飒飒,又揚起了漫天的風沙,許久許久這些戰馬才全部趕緊跑馬場。
又是一陣飒踏的馬蹄聲,駐足的兵卒豔羨中帶着些許的敬畏,看向那一行錦衣華服的将軍們。
畢宿五抹了一把臉上的風沙,搗搗青陸。
“聽說是從河□□來的五千匹戰馬,今兒剛到。若是能去當騎兵,一頓飯多二兩牛肉!”
青陸晨起沒吃飽,這會兒正餓着,剛想啧啧兩句,便見那長驅直入的一行人中,為首的那一位,在風帽下露出了兩道寒冽的視線,落在了青陸的臉上。
天色青藍,雲層裏有萬道金芒灑下,照在了他的眸中,顯出黑雲過境之後的璀璨金芒。
心頭撞撞,青陸認出了那是大将軍,有些做賊心虛地移開了視線。
跑馬場第一次迎來那麽多人,各人有各人的忙碌。
有忙着登記造冊的,有引馬匹去加蓋烙印的,一道道的程序如流水線般有條不紊。
辛長星昨兒一夜輾轉,今晨依舊要操心營事。
五千匹戰馬的安頓,成了頂頂重要的大事。
衆将官簇擁着一個身形颀長,威赫清俊的大将軍,一路行到了“去勢”的地方。
辛長星不問畜牲事,此番是第一次來到這裏,瞧見一匹匹的戰馬,被軍士們牽着,一個一個地排着隊,等待着去勢。
辛長星起先不大懂什麽是去勢,只是在望見了那“去勢場”裏的情形,登時明白了。
四五個人利落地将馬匹放倒,着短打的壯漢手持尖刀,動作迅疾地将馬的那球囊割開個口子,割斷筋絡,旋即将圓疙瘩給扔在了一旁。
這叫“去勢”。
若是往常看到這種鮮血淋漓的場景,辛長星必定會頭也不回地轉身就走——他最是看不了,這等血腥污濁和慘叫并存的場面,可今日,他理智叫他走,腳卻釘在了原地,負手靜看。
大将軍不走,底下人沒一個敢動,那跑馬場的司馬姓譚,此時見大将軍看的認真,心道竟不知将軍有這等愛好,自己怕是要出頭了,便開始滔滔不絕地介紹起來。
“……閹割了之後的戰馬,服從性和耐力大大地增強,而且不會發情。”譚司馬在馬場內的慘叫聲中,聲氣兒嘹亮,“您想啊,若是正打着仗,敵軍派出來一群母馬,若是咱們的戰馬不閹割的話,是不是就死定了?”
辛長星面上星雲不動,端的是冷靜自持的大将軍,可內心已經瘋了。
被骟過的戰馬,豈不就是陰陽馬?身子是公的,可實際上卻一點男人雄風都無。
多可悲,多痛苦啊。
辛長星将手在唇邊握成了個空,輕咳一聲。
“叫工兵部丙營丁旗的工兵前來學習。”
陳誠領命而去。
大将軍悲天憫人,看着馬場內被骟的馬,有點同情那小兵青鹿了。
軍隊裏的集合快如閃電,很快,丁旗的四十名小兵全都集結到場。
辛長星斜靠在帽椅上,寒冽的視線越過衆人,終于落在了那試圖把自己藏起來的小兵臉上。
青陸在心裏叫苦不疊。
她有種預感,今兒大将軍又要借機收拾她。
要不然,他們這些工兵營的人,為何要來觀摩骟戰馬?
她使勁兒想啊想,在行伍裏縮着腦袋,不敢同大将軍眼神對視,終于叫她想到了,昨夜她好像同大将軍說了句什麽陰陽人之類的。
她腦袋轟的一聲,到底沒想出來說這句話的前因後果,卻聽陳校尉揚聲道:“叫你們來這兒呢,不為別的,主要是想告訴你們,只要工兵鏟揮得好,說不得哪一日鳥槍換炮,騎上戰馬了。”
衆人正聽着,大将軍在椅上坐的閑适,眼神靜靜地審視了那小兵一會兒,直接将她點了出來。
“鄭青鹿,上前。”大将軍聲線寒涼,下頭的小兵嘆了一口氣,默默地呵腰上前,在将軍身跟前兒站定,拱手道:“标下在。”
雖然不記得,昨夜自己究竟做了什麽了不得的事兒,但既然昨夜沒死在将軍的營帳裏,那今日,将軍一定不會當衆賜死她吧。
陳誠在一旁收到了大将軍的眼風,将在場的士兵将官一一屏退,整個馬場只餘下大将軍同青鹿,還有遙遙的,傳來戰馬的慘叫聲。
青陸硬着頭皮低頭,直到感覺自己的頭頂,快被盯出個洞來了,大将軍那慢悠悠的聲線兒才響起來,聽着倒帶了幾分的同情。
“鄭青鹿,這兒的戰馬都得被骟,不然上陣打仗總有顧慮……”他淡着聲兒,擡起了眼,向着青鹿微揚下巴,“過來。”
青鹿覺得自己死期将至,悲哀地又走近了些。
辛長星卻覺得距離不夠近,示意她低下頭來。
青鹿臉色發青,那是一種死透透的僵屍臉,她把耳朵湊近了大将軍,耳畔有如蘭桂的清香,大将軍聲線兒清洌,像雨打着青葉,和緩動聽。
“戰馬被骟,那便成了陰陽馬,聽譚司馬說,被骟了之後,心緒會十分不佳。”辛長星看着她耳畔,那一小片白皙的快要透明的肌膚,有些迷茫,“你應當了解這些陰陽馬的心情?”
青鹿有點迷茫,也有點尴尬。
她望那跑馬場裏看了一眼,偏過了腦袋,複而對着大将軍的耳朵小小聲地說話。
“大将軍,您是不是搞錯了,标下的陰陽法和那些戰馬不一樣。”這小兵在他的耳邊吐氣如蘭,讓他有些心猿意馬。
“标下絕對沒有被骟。”小兵笑眼彎彎,把一只手臂彎起來,得意地展示了一下,她那并不存在的肱二頭肌,“标下這男兒雄風若是一發作,別說挖到您帳裏,便是一夜挖五裏地,絕不帶喘粗氣兒。”
作者有話要說: 将軍面無表情:請你去挖五裏地。
青鹿:打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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