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真假?

會罷了賬, 纖塵不染的大将軍在外頭等,掌櫃在後頭叫住了翁主和青陸。

“您幾位是貴客,小的多舌問一句, 家裏是否有腸胃孱弱之人?”他呵腰微笑,見翁主略一思考點了點頭,又道,“是了,小的這裏有一副滋養胃氣的妙方, 若您不棄, 可謄抄一份帶着。”

翁主嫌麻煩,擺了擺手說不要,“這麽多沙棘, 國公府說不得全數都給扔回來,何必再費這個功夫?”

青陸在一旁轉眼珠子。

都說醫方無價,四十斤沙棘花了一百多兩實在肉痛,若是能得一副醫方,那這痛就不會太徹骨。

她嘻嘻笑,同翁主說話:“标下不嫌麻煩呀, 标下來抄,您在一旁喝點藥酒歇歇。”

翁主被青陸這一笑閃了眼, 立時便坐下了,使喚那掌櫃的,“給我來點藥酒嘗嘗。青陸,還不知道你識字?”

青陸接過了掌櫃手裏的筆, 對着醫方一本正經地抄起來。

“嗐,大字不識幾個,七八歲小娃娃的水平。”

她這話一點兒也不假, 八歲腦袋被人打了一杠子,前事皆混沌,唯有從前的技能沒忘記,字還識得幾個,似乎還會點兒女紅活,之後來的日子便苦不堪言,還想識字上學?

她趴在櫃臺上扛着筆寫的鄭重其事,怎麽看都像是扛着一只鏟子。

翁主喝不着藥酒,背着手過來看她抄字,看了那滿紙的墨點子,無語望天。

“看你長得眉目清秀的,怎麽字跟狗爬一樣?連最起碼的排列整齊都做不到。”她實在看不下去,踱步踱到了一邊兒,晃了晃頭,企圖将青陸那狗爬體從腦海裏晃出去。

認認真真地謄抄完畢,青陸拿手指頭捏着自己抄寫的方子,吹了吹,待墨幹了,小心翼翼地疊好遞在了翁主的手裏。

“标下不過是個末等小兵,能寫會看已經算是讀書人。您也別嫌棄,緊要的不是字,而是字的內容。”

見翁主好好地把方子塞進了腰間的小荷包裏,青陸笑眼彎彎,“您不是說那位甘老将軍為國為民,是個十足的大功臣嘛,标下也盼着他能長命百歲,安享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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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四十斤沙棘裝上車,窦雲帶着護衛便哼哧哼哧地拉走了,翁主數着手指頭盤算:“前兒買了一車的零嘴,今兒我想去買點潞綢——娘親一向愛鮮亮,她是出了降的公主,宮裏頭勻不出幾匹給她。哥哥,咱們給娘親買一些帶回去?”

青陸站在翁主的後頭聽的直咋舌,原來大将軍和翁主的娘親是公主娘娘吶,怪道那樣大的氣派。

辛長星臨風而立,聽了妹妹的話,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毛。

潞綢乃是貢緞,民間鮮少售賣,妹妹不知人間疾苦,自是不懂,不過一旁的小兵時常衣衫褴褛的,倒可以為她量體裁衣,多做些合身的衣裳。

他嗯了一聲,負手往前,将步伐走出了六親不認的氣勢。

右玉雖是小城,卻是邊關貿易的所在,厮鋪沿街售賣,種類繁多,進了一家上下二層的小樓,琳琅滿目地挂了一列列的布料。

翁主得知并沒有潞綢可買,登時便沒了興致。

青陸本就是随着翁主而來,此時見翁主往外走,便也跟了上去,才剛路過大将軍身前,頭頂的那朵團子就被大将軍揪住了。

“……您怎麽總是這樣……”青陸被扯住了團子,差點兒沒仰過去,她咬着牙埋怨了一句,卻聽大将軍淡着聲兒吩咐掌櫃:“給她量個身,春夏衣衫各一。”

青陸聽将軍這樣說,立時就熱淚盈眶了,她把後頭的“總欺負人”兩字吞進了肚子裏,硬生生地轉了個口風:“……總是這樣愛兵如子吶!不就是頭上這顆團子嘛,您想怎麽揪就怎麽揪,便是标下這顆頭,都是您的。”

辛長星将手從她頭上挪開,調開了視線,看向前來迎客的掌櫃。

“本将要你這頭有何用?”他聲線冷冷,可唇邊卻牽了絲若有似無的笑,“枕骨略偏,做蹴踘不圓,做炮彈太扁。毫無用處。”

青陸神情複雜的看了大将軍一眼。

真牛啊,大将軍,有本事您找一顆渾圓的頭給我看看吶?

她忍氣吞聲,随着那掌櫃往後頭讓了讓,辛長星看那掌櫃是位矮胖中年,眉頭一蹙,手指微擡,示意那掌櫃過來。

掌櫃面色惶恐,待聽明白了這位公子的叮囑,這才放下心來,頻頻點着頭便退了下去,沒一時,便有一位釵環齊備的婦人前來為青陸量身。

偏那小兵量身還在那裏裝樣。

“哎,怎麽換了一位美貌的嬸嬸為我量身,标下堂堂七尺男兒……”她話音未落,那位婦人收了軟尺,掩口一笑:“……你至多六尺半。”

婦人悄悄乜了一眼辛長星,只覺得這青年生的無一處不熨帖,寸寸合人心意,笑着說,“那一位公子怕是八尺還多。”

青陸悻悻地走在了翁主的身旁,翁主瞧了瞧這肆鋪中的布料,牽着哥哥的袖子問他:“只做兩件未免太少,該把四時衣裳都做了才是。”

辛長星垂目,落在那小兵那雙鹿眼。

“來日方長。”他聲線淡淡,深濃的眼睫下,眸中有熠熠的星。

那金印還藏在腰間,到底還是賺了。

青陸撓了撓鬓角,仰臉向着大将軍笑:“标下把您的好全記心裏了……”

辛長星哦了一聲,眼裏卻含了幾分清淺的笑意。

“做衣裳的銀子,打你的饷銀裏扣。”他心情大好起來,有心作弄她,果然見她好像被雷劈了似的,咬着牙從齒縫裏擠出來一句:“……多謝大将軍。”

“既然多謝,為何要咬牙切齒?”他裝出來一副愕然的樣子,倒打一耙。

青陸勉勉強強地露出了一個笑臉,失魂落魄地随着将軍和翁主出去了。

乘着翁主的馬車回了部營,已是暮色四合,鴉雀還巢的時分,青陸在夥房裏洗漱完畢,正拿着那金印玩兒,便見師父在外頭說了一句:……将軍營帳那兒,駛出來一列車隊,聽說大将軍,今晚便要啓程回京。”

青陸一咕嚕從床上躍起來,有些納罕地問:“不是明日麽,怎的這麽突然?”

“将軍身邊兒的相師言說明兒有暴雨,将軍便說要連夜行路,天明正好入城。”

夥房裏的一盞油燈燈芯兒搖曳,在牆上舞成了張牙舞爪的怪物,青陸忽得就有些煩亂,她在床榻上坐下,耷拉着眼眉。

“走就走呗,他是大将軍,凡事都憑他做主。”

彭炊子在外頭咳嗽了一聲,叫她早些睡,“明日還有操練,早些歇下吧。”

青陸嗯了一聲,到底還是睡不安穩,倚着窗子看了一時,倒可以看見那遠處的山坡下那一隊車隊行的緩慢。

她心念一動,穿了鞋子便往那山坡而去,遙遙地看見烏雲一點一點兒地,将月亮遮蔽吞噬,天地一霎兒便暗了下來。

她的心慌慌地,像是漂浮在了汪洋大海,天地不沾,無處依靠。

像是被人落下了一樣。

車隊在官道奔襲,窗外星月俱滅,又是一個萬籁俱寂的夜。

子時将至,年輕的将軍在車中安坐,窗外風聲簌簌,鳥啼蟲鳴的聲響漸次起落,他輕輕掀了帳簾一角,入目的只有匆匆而過的高大樹影。

今夜的子時,席卷而來的挂念好像比萬鈞的痛楚更徹骨。

到達帝京時已是天色大亮,車隊行入了武定侯府,只有父親在廊下相迎。

辛長星的母親崇寧長公主常居公主府,一時也趕不過來。

辛長星此番回京,專為那一位所謂的定國公府“嫡長孫女”而來,遞了帖子之後,久久無人回應,這是在他的意料之中,他在雪團兒的事兒上向來沒有耐性,到了傍晚便攜了一車的禮物前去國公府門前。

送進去的禮物,原封不動的被退出來,辛長星在門前站的深穩,這樣的情形,自打雪團兒失蹤,年年如此。

在門前站至了夜深,定國公府的大門依然緊閉,辛長星蹙眉,幾不可聞地嘆了一口氣,在國公府的門前沉重地一跪,這才打馬回府。

一連三日,皆是如此。

到了第三日上,辛長星進了早膳正待出府,卻聽外頭鱗次響起“貴主金安”的聲響,再有侍女掀簾,一位姿容絕俗的婦人被仆婦簇着,儀态萬方而來。

崇寧長公主是一張容長臉,眼眉唇鼻無一不精致,她生的明豔,早年曾有大庸第一美人的美譽。

辛長星同母親并不親近,此時見母親肅容而來,便也微微颔首,淡聲喚了一聲母親。

“我這兒子長進了,回了帝京三日,日日往那國公府門前去。”長公主面上一絲笑意都無,一雙大而圓的杏眼微微眯起,平白讓她多了幾分的厲色,“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本公主抱養的。”

辛長星對母親這等開門問罪的姿态實在熟悉,他默然一時,聲線冷冷。

“兒子第一日來,便去公主府問安,母親去了明感寺禮佛,并不在府中。”

崇寧長公主一時語塞,往那桌前坐了,看了眼桌案上尚未收拾的菜式,指節扣了扣桌,喝問道,“我聽說,薛茂晚晚為你做的甜羹,你一口都沒沾過,你就一定要違逆我麽?”

辛長星實在有些疲累,深深地看了母親一眼,“兒子還有公務在身,母親既然來了,便多坐一時。”

說完,徑自往室外而去。

崇寧長公主看着自家兒子離去的背影,美貌的面龐上浮上了一層薄怒。

到了晚間,辛長星自國公府門前回來,便見母親身邊的曾姑姑恭謹而站,見他來了,呵腰問安。

“……殿下心知世子是為了國公府嫡長孫女一事回京,世子連番遭拒,殿下于心不忍,願意出面斡旋,将那找回來的甘家姑娘請出來一敘。”

辛長星深深地看了曾姑姑一眼,有些納罕。

母親同定國公府一向不走動,自從雪團兒被拐後,兩家更是交惡,如今竟願為了他,在其中斡旋,當真令他不解。

曾姑姑見世子蹙眉深思,又道,“天下無不是的父母,殿下性情高潔,也願為了您豁出臉面……您要多體諒殿下才是。”

到了第二日上,帝京最為盛名的皇家湯池晴煙居的食肆雅間裏,辛長星安坐圈椅,靜候佳音。

日光輕曬,落在窗下的桌案,木頭的紋路清晰可見。

門輕輕被推開,一位相貌妍麗的少女緩緩而來,聲音柔婉。

“經年未見,大哥哥別來無恙?”

作者有話要說:  抱歉,遲了。

大家放心,這個劇情會走的超級快,下章便會見分曉。可愛的鹿鹿馬上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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