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沈-安-菱。”任子楊壓抑着什麽情緒,一字一句叫着她的名字,異常艱難,“別鬧。”
膽子被養大的沈安菱,一手關掉燃氣竈,一手在她背上緩緩移動,畫着愛心的形狀:“我就鬧你,你能怎麽樣呀?”
“呀!”沈安菱猝不及防被他抱起來,放在流理臺上,忍不住驚呼出聲。
下一秒,卻被他的氣息堵住,帶着淡淡的薄荷味,沈安菱記得,他洗手臺邊的牙膏就是薄荷味的。
雙手沒地方支撐,他的動作又有些急,有些粗魯,沈安菱抓着他的衣襟,身子依舊搖搖晃晃,只得一點一點上移,緊緊環住他的脖頸。
早餐前,是任子楊抱她去洗手臺邊洗漱的,甚至替她擠好了牙膏。
退完房回來,沈安菱損失了三千塊押金,臉上卻笑得比陽光還燦爛。
剛剛收到公司郵件,她升職了,這不僅意味着工資要漲一漲,更意味着她開始重新變得優秀,在任子楊面前,她的自卑更少一點。
“喂,安菱啊,你是不是有幾天年假還沒休?你快回來,你姑媽跑回來争家産了,我們要請律師!”沈媽媽在電話那邊罵罵咧咧,很激動的樣子。
沈安菱能聽到電話那邊,爸媽再争執,可爸爸的話她沒聽清,只知道是家裏要拆遷。
拆遷?不可能是一天定下來的吧,聽媽媽的意思,賠償款都要撥下來了,所以,爸媽特意瞞着她?
夏日的陽光依然熱烈,沈安菱卻覺得手腳深處透出一股涼意,說不出是什麽感覺。
“媽,什麽時候說要拆遷的?賠償金是多少?”沈安菱深吸一口氣,艱難問出這句話。
她一貫不愛跟家人談錢,怕傷感情,可是,她是有資格談的,不是嗎?
許是那邊開的免提,争吵聲驟停,陷入尴尬的沉默。
沉默數秒後,沈安菱聽到沈媽媽好聲好氣道:“安菱啊,賠償金不多的,也就一百多萬,我們在鎮上再買套房子也得幾十萬不是?你弟弟畢業也該結婚了,這年頭男生結婚不能沒有婚房的,剩下的錢也只能給他付個首付,所以你姑媽來争,我是萬萬不同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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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啊,媽媽跟你說,你跟小楊談戀愛是一回事,可得把握好自己,必須先買房才能結婚,房産證上還得有你的名字才行。”
“所以,賠償金是跟我沒關系的,對嗎?”沈安菱站在路邊樹蔭下,視線被地面反射的日光,晃得有些模糊。
“沈安菱,你要學你姑媽嗎?我養你這麽大,沒找你要過錢吧?你看我們周圍誰家女兒不是把工資給父母存着的,我跟你要過嗎?你自己賺的錢我一分不要,都是你的嫁妝,這家裏的一切本來就是安韬的,我早就跟你說過。好了,你要是不高興就先別回來,我讓安韬找律師。”
一字一句砸在沈安菱心上,砸出一個又一個裂痕。
是啊,這些年,媽媽不止一次說過,家裏的一切,最後都是給弟弟的。
“那你們就讓安韬找律師吧。”沈安菱第一次主動挂斷家裏的電話,她擡頭望着天空,想把眼中的淚水憋回去。
可陽光太刺眼,反而讓淚水落得更快。
大顆大顆落在水泥地上,瞬間被蒸發。
沒人在意她的眼淚,除了任子楊。
任子楊?對,她還有任子楊。
沈安菱視線模糊着,抖着手,撥通任子楊的電話,電話一接通,她就哽咽:“任子楊,我能不能去公司找你?”
“現在嗎?”任子楊壓低聲音,“我這會兒有事,要不你先回去,或者去找李瑜?”
“James?”
沈安菱聽到電話那邊,有個女人的聲音,很好聽。
眼眶墜着一滴淚,降落未落,沈安菱的睫毛被壓彎。
她記得任子楊說過,今天跟投資人約了去公司見面。
所以,他說的投資人是一個這麽年輕的女性嗎?
這是任子楊的工作,公司處在上升期,投資人關心公司運轉也是很正常的事,沈安菱知道,她不該吃醋的,可她心口就是忍不住泛酸。
沈安菱挂斷了電話,任子楊再打來時,她也沒心情接,索性調成靜音,任它無聲地響。
任子楊辦公室的門關着,所有卷簾悉數卷至最上端,所有人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裏面坐着一個打扮精致的女人,齊肩短發,發尾卷起柔美的弧度,勾勒身形的衣裙,哪怕只看背影,也知道是個極有魅力的女性。
“女朋友啊?還是妻子?”馮靓嗓音懶懶的,帶着天然的媚,尾音處像藏着小勾子,狀若不經意地問。
她是投資人的女兒,今天是她代表投資人前來,是任子楊沒想到的。
“抱歉,我先打個電話。”任子楊盯着手機屏幕,薄薄的唇抿成一條直線,只禮貌性地掃了她一眼,便踱步到窗邊,扶着玻璃窗,“意茹,去月玺華庭陪陪你嫂子,她好像心情不太好,我這邊有點事走不開。”
馮靓聞言,望着他的背影,不動聲色地端起手邊的咖啡,淺淺抿了一口。
電話那端正在打游戲的宋意茹,登時不樂意了:“你女朋友你哄,我又沒見過,去了多尴尬!”
說完就要挂電話,卻被任子楊的聲音止住:“還記得你初中時的偶像?她就是你嫂子。”
“我去?”宋意茹哐地一下甩了耳機,“我去!”
一小時後,沈安菱正翻出一本從前看過的,死虐死虐的言情小說,一邊看,一邊擦眼淚,眼睛哭得跟桃子似的。
“叮咚。”門鈴響了。
沈安菱一驚,任子楊這地方還有客人來?他怎麽不早說!
她在這裏,會不會被人誤會他們之間的關系啊?啊呸,她本來就是他女朋友,有什麽可誤會的?
門鈴還在響,大有沈安菱不開門,它就一直響下去的氣勢。
沈安菱以蝸牛的速度,往門口挪,不斷給自己做着心理建設。
來人只要不是他媽媽就行,只要她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別人。
從貓眼望出去,沈安菱愣住,是個長相甜美的女生。
不……不會是前女友吧?
沈安菱有點懵,她一點也不想手撕前女友這種腦殘的事,發生在她身上。
硬着頭皮開門,本以為會被罵狐貍精。
結果那姑娘兔子似地跳進來,抱住她的胳膊:“女神!我終于見到你了!我是你的小迷妹宋意茹,也是你男朋友的表妹,聽說你心情不好,我主動申請來當開心果的!”
啊這?
有宋意茹在,這屋裏仿佛多了一個姐妹團,沈安菱完全不必操心找話題的。
聊了一陣,沈安菱才知道,任子楊這位小表妹,其實是當年的小學妹。
她讀初三那年,宋意茹讀初一,且一直向她看齊。
到她以全市第三的成績考進重點高中,被學校免除學費生活費,宋意茹對她的崇拜更是如滔滔江水。
“意茹,其實我一點都不優秀,現在就是個再失敗不過的社畜,你的濾鏡可以摘掉了。”雖然難以啓齒,可沈安菱不想騙人小姑娘。
沒想到,宋意茹的濾鏡厚到砸都砸不爛:“誰說你失敗?我第一個不服!就沖你這麽謙虛的态度,活該我粉你一輩子!”
“安菱姐,其實不止我喜歡你,我們全家都喜歡你,要不是你,我肯定去追星荒廢學業了,我媽到現在都說我能考上S科大,完全是你的功勞。”
“……”這個真的不敢當,“你也是S科大的?”
“對呀!”宋意茹從冰箱裏拿出兩罐冰鎮飲料,丢了一罐給沈安菱,“就是聽說你考上了S科大,我才努力跟你考同一個學校的,本來還想跟你進同一個社團,可惜我大一時你都大三,退出社團了。”
“對,還有啊,當初我想認識你,又找不到正當理由,就撺掇我哥追你,可他太慫了,被我生拉硬拽才去,結果那時候你跟學霸賀學長在一起了,氣得我恨不得捶我哥一頓。”
宋意茹正說着,突然發現了盲點:“诶,安菱姐,你是怎麽跟我哥在一起的?就他那磨磨唧唧的樣子,你也看得上?”
磨磨唧唧?這說的是任子楊?沈安菱的唇角微微扯了扯,強忍着笑意道:“我們之前在麒麟共事過,他離職後,我們才在一起。”
說着,腦中想起當初在KTV的走廊遇見他那次,他問她是不是喜歡學霸,原來是這麽個意思。
原來他早就知道她在大學談過戀愛,還知道是跟賀雲泉,可他什麽也沒說,只一個人裝醉吃醋。
沈安菱幾乎可以肯定,他當時喝醉的樣子是裝出來的,認識他這麽久,就沒真正見他喝醉過。
想到這裏,沈安菱的臉頰忽而燒起來,這麽說來,她當時借他醉酒的機會,說的那些話,他也都聽到了?
“喂,任子楊,你是不是喜歡我呀?我告訴你哦,雖然你曾經是學霸,可我是不會喜歡你的。”
啊啊啊,他明明聽到了!這個壞蛋!
沈安菱心中暗自罵着,心口卻一絲一絲泛出甜意。
“原來安菱姐在麒麟!”宋意茹激動地幾乎要跳起來,“我也要向麒麟投簡歷,我要永遠追随安菱姐的步伐!”
沈安菱不追星,被宋意茹的狂熱勁兒給吓到,撫了撫額角才想起問她的專業,随即向她推薦:“以你的專業,其實去FS集團更合适,我有個朋友的爸爸是FS集團華國區總裁,你有沒有興趣投投簡歷?”
“有!”宋意茹一把抱住沈安菱的肩膀,像是革命戰友會師,“安菱姐,你不愧是我偶像,這麽牛的人脈都能搞到,我決定了,以後要是我哥敢欺負你,我就帶領全家把他驅逐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