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成真皇帝比玄陽子大兩歲,極清瘦,看人時,眼神一會迷茫,一會閃過狼一樣的光芒。
丹女擡眼時,正好對上成真皇帝的眼睛,瞬間,後背便冷嗖嗖的,很快松開焦皇後,站直了身子。
“皇上!”焦皇後羞惱交加,待見着成真皇帝,又添了惶恐,一下站直身子,指着丹女,惡狠狠道:“就是他欺負臣妾,皇上要為臣妾作主。”
“是皇後娘娘要撓花我的臉,花僧過來阻止而已。”床上的拈花僧見宮女松開他,扯了嘴裏的手帕子,忙為丹女解釋,開玩笑,要是這個皇帝要斬了丹女,哪自己豈不是再沒機會換回身體了?
成真皇帝有些厭煩焦皇後,且對玄陽子引他過來此處觀看焦皇後被美貌和尚輕薄的事略疑惑,一時看焦皇後一眼,拂袖就走。
“皇上,您聽臣妾解釋!”焦皇後以為成真皇帝是惱了她,忙忙追了出去,幾個宮女也跟着走了。
成真皇帝既然認為玄陽子存心帶他過來這處,便想快點回去,以免落入玄陽子的圈套,他走得急,焦皇後便追得踉踉跄跄。
另一頭,歐陽氏聽聞焦皇後來找丹女的麻煩,她顧不上喊丫頭跟随,卻是匆匆往這邊過來,正好見成真皇帝迎面走來,她忙停下行禮,再一擡頭,就見焦皇後在後面追了上來,她略一愣,又行了一禮。
焦皇後滿肚子火,一眼見是歐陽氏,想起宮女提過歐陽氏和丹女和好,一時想也不想,伸手就是一巴掌,惡狠狠扇在歐陽氏臉上,扇得歐陽氏打個趄趑,她再順手一推,把歐陽氏推跌在地下,還不忘踩了歐陽氏一腳,這才提裙子去追成真皇帝。
歐陽氏慘叫一聲,昏倒在地下。
……
“什麽,歐陽氏有孕,被焦皇後推倒在地下,小産了?”丹女聽到消息時,臉色不由發白,詢問玄随子道:“這事兒,是你大師兄刻意安排的,還是?”
衆所周知,歐陽氏成親多年未能懷上,這次有喜,卻被焦皇後打得小産,申将軍知道了,不知道會多麽憤怒。而成真皇帝有底氣,全賴申将軍忠心于他。現如今發生這樣的事,申将軍豈肯罷休?但成真皇帝若是處置焦皇後,則會得罪現下領兵在外的焦贊。
算來算去,這件事的得益者,卻是玄陽子。
玄随子聽丹女這樣問,也有些難過,低聲道:“大師兄只想挑動焦皇後和歐陽夫人之間的矛盾,借此離間申将軍和成真皇帝的關系。倒沒料到,歐陽夫人卻懷孕在身。”
丹女沉默着,玄陽子為了大局設計歐陽氏,這原無可厚非,但歐陽氏多年盼着得子,如今小産,她何辜?
玄随子倒想為玄陽子分辯幾句,低聲道:“比起到時內亂,血流成河,歐陽氏小産,也不算什麽大事。”
丹女猛然擡眼看着玄随子,冷笑道:“是啊,小産而已,确實不是大事。你們大師兄要做的事,才是大事。”
“丹女!”玄随子着急了,“你別生氣。”
丹女一拂袖,待要去看望歐陽氏,又想起自己現下卻是拈花僧的身份,不便去看她,一時咬唇,回身想進門,她才擡步,卻是絆在門檻上,“咚”一聲就摔到地下,昏了過去。
與此同時,拈花僧在梳妝臺前站起來,絆在椅子上,也是摔到地下,昏了過去。
……
“丹女,丹女,你怎麽樣了?”玄随子立在床邊喊了幾句。
拈花僧聽得喊聲,微微睜眼,撫着頭道:“死不了。”他話音一落,突然就睜大眼睛,大吼一聲道:“鏡子!”
玄随子子見他說話颠三倒四,一時又怕他出了另一方面外的狀況,已是忙忙尋過鏡子遞給他。
拈花僧看着鏡子裏的臉,仰天大笑起來,邊笑邊道:“換回來了,我換回自己的身體了!”
“你,你是花僧?”玄随子驚喜交集,“你換回自己的身體了?哪丹女呢?”
“她肯定也是回自己身體了啊!”拈花僧伸手臂,跳下地活動一□體,發現身子骨并沒有什麽不妥,更是高興,“丹女用着我這身體時,保養得不錯,還是這樣細皮嫩肉,風流倜傥。”
玄随子一聽,再顧不上拈花僧,撥腿就跑。
太白真人恰好從丹房內出來,走進拈花僧房中,見得他嚷嚷,也吃驚了,“你這麽快就換回身體了?”
那一廂,丹女在暖閣內醒來,一睜眼見到紅蓮緊張地看着她,心下就一怔,紅蓮最讨厭拈花僧的,現下怎麽這樣看着自己?她一下坐起,一低頭,看到自己穿着桃紅色裙子,不由喊了一聲,馬上跳下地,沖到梳妝臺前,往鏡子裏看自己的臉。
“貴妃娘娘,你怎麽啦?”紅蓮感覺心好累,貴妃娘娘這段時間真的各種不正常,經常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現下又來了。
丹女對着鏡子尖叫道:“我回來了!”
“我去請禦醫!”紅蓮再也受不了,推開門就跑了出去。
丹女卻在房裏又跳又叫,“終于換回身體了!”
“丹女!”玄陽子的聲音在門外響了起來,帶着驚喜。
丹女聽得聲音,一把拉開門,俏臉全是興奮,點點頭道:“我換回身體了。”
玄陽子看着丹女,長長籲了口氣,低聲道:“好了,事情過去了,轉頭得跟太白真人說,看好拈花僧,省得又出什麽事來。”
丹女說着話,想起歐陽氏小産的事,便質問玄陽子道:“歐陽夫人好容易才懷上,你怎麽忍心讓她小産?”
玄陽子聞言,嘆口氣道:“我并不知道她有孕,若知道,定然不會引焦皇後過來。”
丹女看着玄陽子,臉色轉陰,“如何,現下申将軍和成真皇帝不和了罷?你計謀得逞了罷?被犧牲的,只是我們女人。”
玄陽子嘆口氣道:“你去看看歐陽夫人罷!”
丹女哼一聲,整整衣裳,忙去看望歐陽氏。
這會兒,歐陽氏卻是哭腫了雙眼,抽泣道:“我和焦皇後有什麽仇,她要這樣害我?”
申将軍守在床邊,握着歐陽氏的手道:“這回是意外,你養好身子,咱們再懷一個便是。”
歐陽氏慘然一笑道:“我都這個年紀了,好容易懷上,突然小産,你覺得,還能再懷上麽?”
申将軍安慰道:“禦醫說了,你好好休養,還能再懷的。”
歐陽氏一把甩開申将軍的手,叫道:“你走,你走!你一心向着成真皇帝,連自己老婆被他的老婆害了,都不敢讨個公道,你去和成真皇帝過日子好了。”
申将軍眼見一向溫婉的歐陽氏說出這樣的話,心頭也難過,半晌道:“成真皇帝已經處罰過焦皇後了。”
“怎麽處罰?不過禁足而已,又沒令她也小産,這就叫處罰了?”歐陽氏淚水滾下來,“你給我一紙休書罷,我想回娘家。”
申将軍聞言色變,喊了歐陽氏的小名,又握住她的手,苦惱道:“你待如何?”
“我不要如何?我只要公道。”歐陽氏含淚道:“成真皇帝還沒複位呢,他的皇後就打得我小産,如果他複了位,他的皇後豈不是可以随意打殺了我?”
申将軍這會對成真皇帝和焦皇後,也有了怨怼之心。他這般千辛萬苦護送成真皇帝回來,所為何來?難道不是希望成真皇帝複位後,成為明君麽?可是這段日子下來,成真皇帝的所做所為,大大令人失望。反觀玄陽子,卻甚得人心。他,做錯了麽?
丹女走到殿門外,聽得裏面傳來歐陽氏的哭聲,一顆心就掀緊了,只喊丫頭進去通報。
一會兒,丫頭出來領她進去,一邊小聲道:“貴妃娘娘,您幫着勸勸我們夫人,她不肯喝藥,也不肯吃飯。”
“嗯!”丹女應了一聲,快步進了殿。
見丹女進來了,申将軍站起行了一個禮,先退了下去。
歐陽氏聽得丹女的聲音,又落下淚來。
丹女坐到床邊,拿帕子給她擦淚,勸道:“別哭,哭瞎了眼睛,也是你自己受苦,沒別人代你受的。”
“也是!”歐陽氏咬咬唇,收了淚,腫着眼睛問道:“前陣子我回來,聽得你被軟禁了,現下能出來走動了?”
丹女道:“并不是軟禁,只是我師兄太白真人來了,說我是他的夫婚妻,想領我走,皇上不肯。兩人僵着,我怕他們鬧,就不出門了。”
歐陽氏沉默一下,方道:“哪你有什麽打算?”
丹女低聲道:“我想把他們都踏開,和你過日子。”
歐陽氏本來郁郁,聽得這個話,突然就失笑了,捶着床沿道:“好呀,把他們全休了,我們兩人過日子。”
申将軍站在屏風後,聽得歐陽氏的聲音歡快起來,一時暗暗松口氣。轉瞬又陷入沉思,成真皇帝讓他動手殺了玄陽子和丹女,可……。
丹女勸慰了歐陽氏半晌,看着她喝了藥,有了睡意,這才起身告辭了。
申将軍親送丹女出去,走到門邊,便道:“貴妃娘娘得空,還請多過來坐坐。”
丹女看申将軍一個眼,低聲道:“将軍難道不是籌謀着要殺了我和皇上麽?我過來了,要是死在夫人眼前,只怕夫人更加恨你了。”
申将軍料不到丹女一言戳破他将要圖謀的事,不由狼狽道:“貴妃娘娘何出此言?”
丹女不答他的話,只道:“将軍,你一朝殺了我和皇上,成真皇帝肯定要你把兵權交給焦贊,到時再殺你。你若不信我的話,便只管看着。”
申将軍一驚,再想及成真皇帝的為人,後背突然一片發涼。
丹女知道自己已成功種下懷疑的種子,一轉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