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逼上梁山

王思豔仍舊熱情地邀請方源一起打羽毛球。

方源一躊躇,就沒接王思豔的羽毛球拍。

王思豔着急了:“那我們玩什麽呀?”

就在這時,鐘明恒抱着個明黃色的氣排球,走了過來。

鐘明恒目不斜視地來到方源面前,停下腳步:“你在這啊。我表姐去跑步了,你來和我對打。”

那姿态,那語氣,就像完全沒看到王思豔在場。

方源的心頭忽然湧上來一陣難以言說的喜悅,他不知那種喜悅是從何而來,然而卻是貨真價實地深感開心。

“我想玩氣排。”方源轉頭向王思豔建議道。

王思豔的眼神頓時變得有如針紮,她沖着鐘明恒喊道:“你憑什麽和我搶人!無緣無故的!”

方源搞不明白王思豔究竟在生哪門子的氣,他難道不是在邀請王思豔嗎?反正這又不是正規比賽,僅僅是圖個樂呵,順便消磨時間,二打一又何妨。

方源以為王思豔發飙的原因是自己的邀請信息發得太過隐晦,以至于王思豔沒接收到,便将手擱在王思豔的肩膀上,直說道:“你要來嗎?”

同學啊,我已經表現得夠親切了吧?!

“我不來!”王思豔跺腳鬧脾氣,“你要麽跟他打排球,要麽就跟我打羽毛球!”

方源覺得自己雖然沒說幾個字,但俨然已經口幹舌燥了:“我兩樣都打不好,羽毛球估計還打不過你。你來決定打什麽吧。”

“同。”鐘明恒只說了一個字,意思是他也進入接受組織安排的行列。

兩個男生就這麽直勾勾地盯着王思豔,既堅持己見,又給足了她做決定的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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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源想,幹脆建議三個人一起打羽毛球?可是他真心不想打羽毛球,他自己的球技實在是丢人現眼。可為了大家夥的和氣,他決定妥協,你們笑就笑吧,當初也不是沒被某人笑過。

還沒等方源把這艱難的建議提出來,王思豔就否決道:“不,你選一個人!我跟鐘明恒不熟!”

誰不是從不熟到熟的?方源心中吐槽着,但沒吭聲。

鐘明恒也沒說話,只是安靜地站在原地看着方源。鐘明恒并不是傻子,他當然感覺到了王思豔強烈的驅逐意願,但仍舊沒有離開。

方源活到現在,從來沒有面臨過如此讓他兩難的選擇。

王思豔的意思非常明确——你非得給我選一個不可!要不然我們就杵在這裏,直到那個鐘明恒受不了走人。

方源無奈地看看鐘明恒,這人的雙腳仿佛釘在地上,但站姿悠哉悠哉的,臉上一點也不惱。

方源發現鐘明恒這人還真是臉皮厚如銅牆鐵壁,果然不愧是傳說中傷害了(前)五班班長周雨琦的人。

無論方源怎麽選,他知道自己都要得罪另一個人。既然王思豔逼他到這個份上,那就別怪他不當和事佬。

好。那他就順從自己的心,選一個。

王思豔眼巴巴地看着方源,方源對她說了一句“對不起”後,走到鐘明恒面前接過氣排球。

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結果的王思豔頓時臉色灰敗,轉身拔腿跑掉。

鐘明恒依然是老樣子地看着方源,那樣子沉靜無比,似乎完全不考慮方源會追過去的可能性。

方源便跟着鐘明恒離開羽毛球場,在氣排球場上找了個空場子。

兩個人在氣排球方面的确都是菜鳥,追着球滿場撿。

方源的撿球率比鐘明恒多一些,手腕被球打得生疼,然而他不僅沒沮喪,反而好多天沒這麽開心地笑過了。

畢竟這是出于他自己本心的選擇,他心甘情願享受這樣的結果。

*****

鐘明恒的體育成績跟方源一樣吊兒郎當,甚至鐘明恒的跳遠更差一些。

方源認為鐘明恒應該是不得法,然而在方源教了鐘明恒幾次以後,方源放棄了。

在方源看來,這明明就是沒肯使勁兒啊!瞧那輕飄飄的一躍,高度不夠,力度不夠,求神拜佛都不能讓你跳到及格線喲,這位親!

不過,方源的擲鉛球成績,足以讓鐘明恒反過來啪啪啪地打他的臉。

兩人的體育成績在歷經多次不走心的掙紮與然并卵之後,方源就認了命,跟着鐘明恒在體育課上各種晃悠,甚至逛到了教師宿舍樓,揣測哪位老師住哪間屋子。

自打王思豔從方源身邊人的位置上心不甘情不願地“讓位”後,王思豔出于死要面子的心理,不再黏上來了。

方源從此和鐘明恒出雙入對,形影不離(其實還有一位表姐)。方源樂意讓鐘明恒呆在他身邊,因為鐘明恒為人進退有度,相處起來讓人感覺相當自在。

鐘明恒身材瘦高,鼻梁不僅挺直,甚至有些內彎,活像是西方人的鷹勾鼻。

方源對此一直心存疑惑,終于有一天忍不住問他:祖上有外國血統嗎?可是除了鼻子以外,實在看不出還有什麽像外國人的地方。

鐘明恒解釋道,其實并沒有,實際上,他生出來的時候是個塌鼻梁,他媽媽懊惱不已,便天天捏他的鼻子,終于成功給他媽媽捏高了。

方源有些搞不懂,這究竟是個真實的勵志故事,還是鐘明恒現編出來給他當笑話聽的?

鐘明恒這人,他猜不透。但是,那故事卻實實在在地把他逗樂了。

所以何必較真?

鐘明恒平時為人低調,就像班裏的隐形人,卻似乎天生跟女生氣場不合。

不知從何時開始,鐘明恒就跟班裏一個女生互相看不對眼,方源記得那女生似乎叫什麽莉莉?姓氏被他給忘得一幹二淨,權且叫做莉莉好了。

有一天體育課上,鐘明恒帶着方源來到自行車棚,把莉莉的自行車胎氣給放了。

方源聽着那刺耳而悠長的“哧溜”一聲,深感良心不安。

畢竟在他看來,那位叫莉莉的女生并沒做出太出格的事情,頂多為人處世令人不太愉快。

方源便憂心忡忡地問:“你這行為,貌似有點過分?她好像不是我們單位生活區的人,會不會住得挺遠的?”

鐘明恒把車胎的螺絲氣嘴放到莉莉的車籃裏,滿不在乎地回答:“我又不是戳破她的車胎。她有打氣筒的,就放在儲物櫃。我高興讓她來回跑一趟。”

方源想着儲物櫃與自行車棚的距離,無奈地搖了搖頭。

他默默地決定,這輩子都順着鐘明恒鐘大人,絕不招他惹他。

市裏發來通知,決定舉辦中學生手工大賽。

輕工中學獲得了參賽指标,但校領導對此的上心程度不高,就頗為随便地指定初二(二)班,要求該班選派三個代表參加。

班主任林老師并不可能知道誰擅長做手工,便幹脆直接在班級裏征集報名人選。

顯然,沒有人舉手。

畢竟獲獎機會并不大,就算是得了獎也沒有什麽好東西,對學習成績的提高也沒有任何作用,去參賽純粹是一場楊白勞之舉。

林老師眼瞅着沒人報名,便直接點名選擇了鐘明恒。

方源接收到了坐在他背後的鐘明恒凝視着他的目光,歷經十多秒鐘,終于頂不住那種無形的壓力,弱弱地舉起了手:“我也來吧。”

對方源而言,鐘明恒的目光雖然平和,但卻執拗,分分秒秒戳着方源的脊椎骨,令方源怎麽都下不了狠心去拒絕他——算了,也沒什麽損失,去就去吧,就當是長見識了。

反正自己現在周末也沒有別的事做。

其他人仍舊沒有想報名的意思,林老師便對鐘明恒說:“你自己再選第三個搭檔。”

鐘明恒思考的時間并不長,便點名選定了與他合不來的那個女生。

現在方源終于知道了,人家小姑娘叫孫莉莉。

方源怎麽都想不通,鐘明恒為何會選孫莉莉,而不是班裏的任何其他人。

他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之心,在私下裏問鐘明恒:“你确定你們兩個能好好合作,不會掐起來?”

鐘明恒的雙手插在牛仔褲口袋,但笑不語,忽然讓方源看得目眩神迷。

方源從被蠱惑的狀态醒過來之後,恢複了理智,連連皺眉,卻也毫無辦法,你笑得再帥頂什麽事啊親?能把牙尖嘴利的孫莉莉給忽悠成一個呆萌麽?

“鐘明恒,你該不會只是想找機會整她吧?就算這種比賽拿不拿名次确實無所謂,但是抱着玩兒的心态去比賽,畢竟不太好。”

鐘明恒滿不在乎地回答:“雖然我跟那女的關系不咋地,不過平心而論,那女的手工還不錯。”

“你什麽時候觀察過,勞動課?”方源一時吃驚,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只覺得自己越來越摸不透鐘明恒。

比賽當天,鐘明恒和孫莉莉破天荒地暫時放下了人民內部矛盾,居然全程一句擡杠都沒有。

方源從來不知道,這兩人居然能夠好好說話,正常交流。他那顆擔驚受怕的心,總算是可以歇一歇了。

比賽過程略過不表,最終他們三人代表輕工學校,拿到了三等獎,算是處于中上游水平。

在比賽的過程中,方源發現,鐘明恒和孫莉莉兩人在共事時,手腳果然都非常麻利,以至于方源居然能從他倆身上感受到一種琴瑟和鳴的和諧氣氛,反襯得方源的存在有點多餘。

而在比賽完畢回程時,鐘明恒竟然能和那女生聊到一塊去,而且越聊越順溜。

方源因此而得出結論,這兩人從前之所以合不來,是因為彼此的脾氣都太過于相似。

性格相似的人,要麽互相嫌惡,要麽和樂融融。

方源跟在他倆後面越走越慢,他開始玻璃心了。

當天晚上,方源回到家後,就一屁股坐到瑜伽墊上面,跟顧盼念叨。

“每個人都有很多朋友,只是親疏之分而已。我知道在朋友之間,沒有誰是屬于另一個人的。就算是你,我也不敢奢望你是專屬于我的。”

方源望着純白的天花板,心中的天平上下擺動,終于回歸了原位。

“可是,我還是沒有後悔當初接過鐘明恒的氣排球。鐘明恒為人飄忽,愛搞怪,但是他做事情也很實在。我這人有時會犯糊塗,鐘明恒和我在一起相處的這段時間,他沒少照顧我……所以,既然他是我的好朋友,我就不能因為自己落了單,就羨慕嫉妒他,對吧?”

方源想通之後,恨不得抱着顧盼的照片來個麽麽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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