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絕對支持
方源敲鄰居的家門,年輕的上班族鄰居不在,家裏的大爺在,借了方源一臺老人專用手機。
方源接過手機一看,短信收件箱裏充斥了各種垃圾信息,也沒清理。想來大爺是不會用手機。
既然是這樣,那他大概可以寫得直接一些,就算是沈雁鳴到時候回了些什麽,老人家也不會去看。
“對不起,我剛才太兇了,你能原諒我嗎?明天如果你能原諒我了,跟我說說話好嗎?我現在很慌。我雖然喜歡男生,但不是因為那種企圖才接近你的。我其實也不是看見男的就喜歡,我以前初中的時候喜歡一個男生,被善意地拒絕以後,不管男女我都提不起興趣了。你不要歧視我,不要用那種嫌我惡心的眼神看我,算我求你了。”
他用顫抖的手指慢吞吞地打了百來個字,發給沈雁鳴,删了信息,把手機還給大爺,請大爺如果手機短信響了就來敲自己的門,然後轉身回自己家。
他還是不敢到顧盼面前傾訴,只得又躲回床上,抱住被子胡思亂想。
方源等着大爺過來敲門,卻又害怕聽到敲門聲,怕等來的是壞消息。
他靜靜地仰卧着,躺在心理矛盾的浪濤中。
腦海裏像放電影一樣播放着兩人之間曾發生過的種種,他看到了很多曾經讓他想入非非的片段。
他擔心,如果沈雁鳴細想一番,定會發現無法計數的暧昧事件。他們牽過手,他曾經大膽地在沈雁鳴宿舍裏擁抱過對方,他以前還經常坐在沈雁鳴大腿上。
死定了……住旅館那天,他倆醒來的時候不是莫名其妙地擁抱在一起嗎?
方源焦慮不已,額頭上冒出了細細密密的汗珠。
中午一點半,沒有人敲門。
方源沒有煮中午飯,比起餓,他更感覺疲累。
他低頭看看被子邊沿,他的汗珠已經滲入被子裏,被子濕漉漉的。他決定當作它們已經幹了,閉上眼睛養神,但是不敢真的睡着。
當天下午,還是沒有人敲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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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源等啊等。
到了漆黑的夜裏,那道門依舊紋絲不動。
方源站在玄關,望着門口的貓眼,若不是整個人站着,就像是死了一樣,一動不動。
第二天是周一。
方源到校很早,他撕了一張字條,在上面寫字。
他斟酌良久,直到同學們陸陸續續走進教室,筆下只寫出了“對不起”這三個字。
其他的字,他再也沒有了寫下去的勇氣。
他的勇氣已經在昨天發那條短信的時候,跟着短信一起發出去,再也收不回來了。
一整天下來,他和坐在前桌的沈雁鳴之間沒有任何交流。
方源遲遲沒能得到沈雁鳴的回應,自覺地去食堂吃飯。
方源耐不住等待的煎熬,終于下定必死的決心。
他等到晚自習結束,沈雁鳴跑去講臺上問老師問題,他立刻偷跑到沈雁鳴座位旁邊,把字條塞進沈雁鳴的書桌抽屜。
方源作案完畢,迅速撿書包開溜,一路小跑着去乘公車,正好8路車來了,他快步上了公車。
他在公車上往下望,來時的路上沒有沈雁鳴的蹤影。
他并沒感到安心,而是更害怕了,他怕沈雁鳴會距離他越來越遙遠,最後像現在這樣,看都看不見。
方源進了家門,剛走進玄關就一陣腿軟,坐在地上起不來了。
客廳的燈沒有打開,家裏不透氣,比外頭溫暖了很多。
他走到卧室,打開燈,拖下厚重的衣褲,換了軟乎乎的家居服。
不知道為什麽,他不想看見任何光亮,因為所有的亮色都讓他感覺刺眼,甚至嫉妒。
于是他關掉卧室燈,走回漆黑的玄關,倚靠着門板坐下來,在黑暗裏一直呆着。
不知到了多少點鐘,屋裏的電話鈴聲卻響了,響得很突兀,像在催促着什麽。
方源摸着黑,磕磕碰碰地到了電話機旁。
由于屋裏太黑,他短時間內适應不了電話機屏幕的亮光,就先把電話接了起來。
“方源。”他聽到一個凝重的聲音。
方源并沒有立刻回應,而是陷入了茫然。
難道,對于聲音的主人而言,他已經不是“方圓圓”了嗎?
“方源?”沈雁鳴沒聽到動靜,又問了一聲,“你作業丢在王老大那裏忘拿了。”
“是嗎,”方源一時間百感交集,傷感的情緒全都湧上了喉嚨口,阻塞成一團,以至于半天說不出話來,“……我忘了。”
“我在你家樓下。”
“幹什麽,你改行當快遞小哥了嗎?我掉的是哪一本?”
方源嘴上雖這麽揶揄着,心裏卻不由得偷偷地高興起來。似乎他倆之間還有轉機?
“是寫有你初中同學唱給你的歌的那本。不過,我為什麽要專門送作業本給你?”沈雁鳴疑惑了,“下晚自習你跑得太快,我放你桌子裏邊了。”
“也、也是,”方源發現自己誤會了,一時尴尬,不知如何收場。他此刻的心情已然沉入了地底。
對啊,他憑什麽覺得別人會來送本子給他?他居然這樣想,以為自己臉有多大?
“那你有……什麽事嗎?”方源迅速用目光掃視黑乎乎的家裏,回憶了一番,會不會是沈雁鳴有什麽東西借給他了,現在急着拿?
還是說,沈雁鳴并不急用,只是不願意讓自己的東西放在他這種人的家裏?
“當然有事。你快點下來,要跑步!”
“啊……”方源聽到如此命令性的口吻,驚得手一抖,挂掉了電話。
他帶上鑰匙,連家居服都沒換就跑了下去。
方源跑出樓裏來的時候,又見到沈雁鳴正在看腕表。
方源才剛剛跑進廣大的空間裏,就領略到了大自然的寒冷吐息,但他還是不管不顧地向沈雁鳴跑去。
不管他即将面對的是什麽,他都打算聽從沈雁鳴的決定。
沈雁鳴一擡頭,看見方源穿得那麽少,眉頭就皺了起來,拉住跑過來的方源,把他拖進一樓的樓梯背後。
說是拖也不恰當,沈雁鳴其實是攬着腰托着臀,将方源雙腳騰空地抱過去的。
沈雁鳴把方源抱到這個既背風又陰暗的地方,将表情頗為不自在的方源放了下來,然後使勁地摟住方源。
方源作為被驚吓的那一方,呆站着愣了愣,卻忽然醒悟過來,拍拍沈雁鳴的背,安撫他:“乖啊~你怎麽了,突然跑過來?”
沈雁鳴局促不安地說:“我……我昨天說你有病,不是針對你喜歡男的,是針對你喜歡他。”
方源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他想了想,答道:“如果你說男女那種喜歡,那你是誤會了,我沒喜歡他。我不是跟你說過我喜歡我初中同學嗎,你忘了?我保證不會打你主意。要是你還是受不了我,我會申請轉班的。”
方源的答案,卻并不能令沈雁鳴滿意。
“他不喜歡你,你呆在班裏不走;我不喜歡你,你就轉班?……我有那麽讓你讨厭?”沈雁鳴一個激動,揪緊方源背上的衣服。
方源被衣服勒得難受,在沈雁鳴懷裏扭動身體蹭了幾下,想讓他下手輕點:“因為如果你不理我,我會比他不理我更難受。而且,我不想讓你一看見我就不愉快。”
“我沒有不打算理你,我昨天給你打電話你沒有回打給我,後來你發了短信過來,我不是回你短信了嗎?”
“你沒回!”方源本來像只小懶貓一樣蜷縮在沈雁鳴懷裏,這時候急得向上蹦了一下,腦袋頂在沈雁鳴的下颌,頂得對方“哎喲”一聲。
“我回了啊!”沈雁鳴吃痛,說話聲音也變大了,“你用誰的手機發的,發完就不看回複了嗎?”
“我讓鄰居大爺如果有回複就來告訴我的,他沒來找我啊。”
“鄰居大爺?……他知道短信鈴聲是什麽嗎?他懂不懂怎麽看短信啊。”
“大爺又不是耳背。他說他雖然不會看短信,但是知道短信音。老人機的短信聲音可大了。”
“既然你的鄰居大爺不會看短信,那他怎麽清理收件箱?你有沒有觀察過,他的手機界面最頂上,有沒有個一閃一閃的未讀短信标志啊?”
“一閃一閃?好像……有吧。”
“是他短信箱滿了哦!根本就收不到我的信息,老人機沒有多少內存的。”
“!”方源羞愧地把臉埋在沈雁鳴懷裏,不敢作聲了,他确實不太懂看手機。
“你給我回的什麽啊?”方源實在是太替自己丢人,弱聲弱氣地問。
“我回短信說,請你給我一天的時間來消化這個信息。在我想好自己應該用什麽态度對待你之前,我可能暫時不能跟你說話。”
方源的腦袋在沈雁鳴胸口點了點,還是不敢擡起來:“對不起,我讓你心裏不舒服了。”
“我沒有心裏不舒服。”
方源搖頭:“我覺得,你這句話聽起來像社交辭令。”
沈雁鳴被方源活生生地逗笑了:“天寒地凍的,我跑你家這兒來說社交辭令?”
方源慚愧地笑了出來。他再也猜不到沈雁鳴的來意了。
這種未知,讓他恐懼。
沈雁鳴把方源從懷裏捉出來,俯下身作勢要親方源的臉頰:“要不,我親你一下,證明我并沒有決定讨厭你。”
“你回去洗洗睡吧。我最大的願望就是,你能當這事情沒發生過。”
方源希望沈雁鳴能像當時隋意所做的那樣,将事情淡化處理。
“不行,這不符合我做人的一貫原則。你是我的朋友,我必須表明我對你并沒有任何生理或者是心理上的厭惡,我對你的性向處于絕對支持的立場。”
“可是親一下能證明什麽?你讓我現在去親一個女生,我也能下得去嘴。”
“舌吻呢?”
“你開什麽玩笑。”
“你看,我一說跟女生舌吻,你臉色都變了。”
“你拿我做例子是想說什麽?”方源更加摸不着頭腦了。
“我的意思是,生理反應最騙不了人。”
“理論上是這樣……啊,什麽?”
“我考慮了一天,我覺得我可以做得到,一個很長很長、但是非常純潔的友誼之吻。”
方源一聽發現不妙,趕緊抽身要躲,卻還是被早有準備的沈雁鳴揪住,拉回了懷裏。
那雙如淵似海的黑色眼睛逼近,瞳仁裏流動着火熱的岩漿,令方源史無前例地感到窒息。
沈雁鳴一手攬着方源的背,另一手擡起方源的下颌。
他親吻的動作既不挑逗,也不急躁。
吻得極細膩,也極深刻,卻并未摻雜任何雄性的沖動。
這一吻,無關任何的愛別離、怨長久、求不得、放不下。只是為了證明他可以為他做出任何改變。
沈雁鳴拖着方源的臀,讓被吻得腿軟差點站不住腳的方源倚靠着他。
夜深了,在樓裏昏黃的燈光下,已經不再是少年年紀的兩人擁抱在一起,一雙影子斜斜地躺在地面。
他倆從彼此眼中,看到了緩緩升起的眷戀與漸漸散去的彷徨,仿佛一旦點破了什麽,就能釀成醇酒。
作者有話要說:
沈雁鳴:(*/ω\*)哈尼寶貝,雖然我一直覺得我是直男,但是我今天想了想,我大概只是個“耿直的男人”。
方源:(╬‵口′)╯信不信我現在就用棉拖鞋敲死你……
沈雁鳴:拖鞋要是敲壞了,為了不讓光腳丫的你着涼,我可以申請抱你上樓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