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哈!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剛踏進車裏時,宋仰還是有些拘謹的,因為李浔看起來不像是個會閑聊天的對象,他以為他們會聽一路歌或者相聲之類的,沒想到連播放器都沒打開,就已經到小區門口了。

仿佛過去的不是半小時,而是五分鐘,只是不知道司機有沒有類似的感受。

雨勢已經很大了,李浔翻找一番,把車裏唯一的一把雨傘留給了小朋友。

宋仰推門前停頓了一下:“那你一會兒回去怎麽辦?我進去也就一點點路,跑快點就行了。”

李浔說:“我直接從車庫上樓,用不着傘。”

宋仰感恩戴德地接過,目送車子駛出小區才一臉懷春地推門進屋。

家裏的大金毛都快睡着了,聽見動靜,登時甩着尾巴起身迎接他。

“怎麽吃到這麽晚啊。”老爸老媽一起從廚房走出來。

老媽問:“你剛才跟誰一起回來的?”

宋仰的小心尖顫了顫。

他們家離小區門口很近,廚房的地理位置能看清院外的一切,這也就是說,自己剛才在李浔的車旁邊磨磨唧唧半天爸媽都看在眼裏。

也不知道為什麽,明明屁事兒都沒有,莫名就有種被捉奸的感覺。

他心虛地別開臉,撸撸狗毛:“就一個朋友啊。”

宋景山憑借着幾十年的教學經驗,一眼就看穿這裏頭有鬼,“你哪個朋友會開車?”

宋仰的臨場發揮能力也不錯:“洛洛他表哥啊,我們今晚一起吃宵夜來着。”

“你手機呢?怎麽後來打你電話都關機了。”老媽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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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電了就關機了呗……”瞎話編多了容易漏,宋仰邊說邊往樓上跑,“我先去洗澡了啊。”

李慧瑛一嗓子吼住他:“兔崽子,還撒謊,你給我下來!”

宋仰一問才知道,原來手機的事情,老師早在沒收那天就已經告訴他家裏人了。

宋仰他們班主任就是數學老師,和李慧瑛是中學同學,還是廣場舞舞伴,那晚她們相約雙人舞池,在一首浪漫的華爾茲下,談起了家長裏短。

“一天到晚,盯着個褲|裆也不知道在傻笑什麽,我一看就知道在玩手機。果不其然!然後我就讓他交上來了。”孫老師無限擔憂地描述起宋仰在課堂上開小差時候的表情,仿佛玩手機的是她自己的孩子。

“慧瑛,我得提醒你,雖然小仰現階段的成績是不錯的,但是別人家的孩子都在屁股後邊追着呢!火燒眉毛的一年了,可不能松懈下來的。”

“這我肯定知道的。”

“你們家宋仰吧,腦子是聰明的,要是肯好好努力一把,再提升個二三十分我覺得是沒問題的,就是這心思沒用在正途上,別的任課老師也跟我反應過這個事情,上課老發呆,傳紙條。你緊張,他又不緊張,我給他手機沒收了,他一下課還拿着掃帚在走廊打仗呢。噢喲,那個嗓子,我在辦公室裏都聽見他嚷嚷。”

李慧瑛越聽越心慌:“他平常在家還挺安分的,不知道在學校裏怎麽就這樣了……”

“孩子都快十八歲了,還能怎麽了,”孫老師唇角一勾,露出了一個你懂我也懂的表情,撞了撞李慧瑛的肩膀,“愛出風頭了呗。你當年都在追老宋了。”

“瞎說,分明是他追的我。”

這些女人的閨中密語自然是不好透露給孩子聽的,李慧瑛一擡手,抖得跟帕金森一樣:“你小子是不是談女朋友了!”

這屎盆子把宋仰給砸蒙了:“我哪有啊——”

宋景山在邊上唱白臉:“談戀愛也不是什麽大事情,只要不影響學習就行,想當年我跟你媽——嘶——”他的五官疼得扭成了一團。

宋仰嘿嘿笑:“老爸,你跟我媽當年是不是也早戀啊?”

“欸!——”李慧瑛捕捉到了不得了的重點,眼瞪如銅鈴,“你沒談戀愛你為什麽要用‘也’啊?”

宋仰被她搞得很無語:“我真的沒有啊。”但不知道為什麽,一聊到這個話題,他腦海中閃過路燈下,某人的側臉,他被自己的潛意識吓了一跳。

“你還騙人!你是我生的我還不知道你!”李慧瑛的嗓門吊得老高。

宋仰仿佛嚼了個黃連,苦不堪言:“我可算知道當年窦娥是怎麽冤死的了。”

“你手機都帶到課堂上去了,還冤!”

“帶課堂也未必是談戀愛啊!”宋仰的嗓子比老媽吊得還高,“我就不能看個天氣,看個時間?”

“少來!我又不是沒進過你們班,黑板上頭有個鐘!”

“那鐘都停了好久了,又沒人換電池。”

“下課有鈴你看什麽時間?好幾個老師都說你上課開小差,老發呆,你想什麽呢你?”

母子倆你一言我一語,氣氛吵得火熱,只有宋景山手捧茶壺,笑得一臉悠然:“不就是看了看手機嘛,成績能穩定就好了。”

宋仰小聲附和:“就是。”

“別人家孩子都在惡補,他不進步就是退步!”李慧瑛的矛頭調轉,“欸我發現你這個人是不是帶大學生帶多了忘記自己兒子還在上高中啊?教學方式能一樣嗎?學校那可是明令禁止學生上課帶手機的,他都違反校規了!”

宋景山閉嘴了。

矛頭又調回來。

宋仰:“那我不也在做題麽,我保證月考名次不掉下去還不行麽?你老這麽逼着我,我萬一抑郁了怎麽辦,我們學校就有抑郁症鬧自殺的。”

“你還抑郁,家裏的狗都沒你會來事兒。”

“呿。”

宋仰的小嘴怎麽都撬不開,這場批|鬥大會并沒能持續多久。

宋景山打着哈欠說要睡覺了,李慧瑛踹了他一腳,從抽屜裏掏出一部手機,遞給宋仰:“你以後就用我這部舊手機跟我們聯絡,有什麽事情記得提前打電話。”

宋仰接過手機。

他認為這玩意兒已經不能用“舊”這個字來定義,而是“文物”。

那是他上小學時,老媽用過的一部OPPO——翻——蓋——手機。

時尚俏麗的騷粉色。

傳說中的音樂手機。

僅支持2G網絡。

宋仰掀開蓋子,瞎點一通,忽然傳出了刀郎嘶啞的聲線。

如果說沒有聞到殘留手中你的香水。

我絕對不會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宋仰吓得眉目扭曲,趕緊合上。

就想着你的美,聞着你的香味。

在冰與火的情|欲中掙紮徘徊。

音樂還在放。

“這玩意兒怎麽關掉啊?”

“你自己研究。”

這是當年老爸老媽的定情之歌,兩位老同志此時互看對方一眼,情意綿綿。

宋仰說:“那我的手機呢?你總得讓我存幾個手機號吧……”

“哈!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李慧瑛的手臂像箭一樣指着他,“是要偷偷聯絡哪個小女生吧?”

宋仰趁她抖成帕金森之前拔腿就跑:“我不要了。”

嘴上說着不要,哪能真不要,宋仰洗過澡,又跟個諜報員一樣鬼鬼祟祟地溜到老爸的書房。

宋老師有個很好的習慣,就是從不把手機帶回卧室。

宋仰從他手機的通話記錄裏翻出了一串數字,噼噼啪啪輸進手機。

另外一邊,李浔剛在小區外邊找到車位。他們租的這個是個很老的居民小區,壓根沒什麽地下車庫。

他鎖好車,在門衛老大爺同情的目光下沖過雨幕,朝樓裏飛奔。

手機彈出消息。

——師父,你到家了嗎?

李浔身上沒紙巾,只好用衣袖擦了擦手機屏幕,邊走樓梯邊回複。

——到了。

——這是我的臨時手機號,手機是我媽的,文物級別,沒法下微信,就只能發短信了。

從頭發上滾落的雨水不停地滴在屏幕上,李浔用衣擺使勁抹了一把,畫面才再次清晰。

他看完笑了笑,想說你趕緊睡吧,消息又來了。

——但是我發現它好像可以用企鵝,你有企鵝號嗎,我加你一下。

李浔推門,老爸和初之都已經睡了,他輕手輕腳地摸到房間。

他都不記得有多少年沒有用過企鵝號了,到商城現下了一個,但密碼和密保都忘了,費半天勁都登不上去,得通過好友驗證才行。

——加不了,太久沒登了,要好友驗證才行。

——那就驗證呗。

——你還讓不讓我洗澡睡覺了?

——啊?你還沒洗啊,那你先洗。

——洗完我也不驗證,你別等了,趕緊睡。

——好吧,那晚安:D。

李浔脫下濕透的衣服,進浴室沖了個澡,他的頭發很短,草草擦幾下就幹得差不多了。

書桌上有一疊小本子,是李初之的回家作業,為了能順利拿到老師獎勵的小紅花,他每晚都得幫李初之檢查一遍題目。

這些事情原本是可以由老爸代勞的,但李國濤年輕時候就沒怎麽讀過書,初中都沒畢業就辍學了,一口普通話都很塑料,更別說指導小孩兒讀音标了。

李浔給她改完作業,回到床上,已經十二點多了。

睡意還沒上來,他給好久沒聯絡的老同學發消息,讓幫忙驗證一下。

同學和他閑聊了好一會兒,重新登錄已經是半小時後的事情了,他把宋仰發來的Q號複制,添加。

沒出三分鐘,驗證通過。

——師父!你怎麽還沒睡啊!

高漲的情緒都快從屏幕裏溢出來了。

窗外雨聲未停,打在玻璃窗上像舒适的白噪音,李浔放下手機,好似無奈,又眉眼帶笑地罵了一聲:“小鬼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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