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曲鳴窩在床上。
唐成風風火火闖進屋來:“趕緊點兒我的姑爺,今天《骨感》采訪你還要去化妝呢。睡睡睡,別人一天二十四小時,你光睡覺就得占二十五小時。”
叽叽喳喳,像麻雀。
曲鳴掙紮着掏了掏耳朵,眼睛沒睜,卷着被子嘩啦翻了個身,渾身上下寫滿了“老子還要睡覺”。翻身間,被子拉扯,他身側露出雙纖細白皙的小腳腳。
“……”唐成敲門的手一頓,扯着嗓子喊人的勁兒瞬間蔫了。他盯着那白嫩的腳踝,瞳孔收縮,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被子底下确實只有一個很明顯的人形凸起?唐成盯着那雙明顯嬌小的腳,懷疑人生。別他媽是從哪裏拐回來的一夜情床伴,藏在裏頭吧?!
他趕忙三步并作兩步走到床邊,掀起被子。
身形約莫十來歲的少年穿着明顯寬大的睡衣,像八爪魚般緊緊貼着曲鳴,正閉着眼平緩地呼吸。頭頂一小撮呆毛還豎着。而曲鳴撩起他腰間的睡衣,該死的手竟然貼着小孩纖細白皙的腰肢,就這樣把小孩死死扣在懷裏,下巴還擱在人頭頂上!
兩人居然……從上到下貼得不留一點縫隙。
他唐成對天發誓:從沒見曲鳴這麽平易近人!
只不過這小孩……聯想到昨夜曲鳴直播裏那聲酥酥軟軟的“哥哥”,唐成懸着的心總算落回原處。至少還有合理的證據說明,這小孩鐵定應該是被曲鳴的哪個親戚丢到這兒來養了。
唐成走到他邊上,使勁搖晃:“你他媽醒沒醒,起床了!!!”
無人回應。
“太陽曬屁股了都!醒醒了,拍——采訪——了!”
還是鴉雀無聲。
唐成望着眼前睡如死豬的兩人,凄凄哀哀地跑去衣櫃翻找衣服,胡亂地給曲鳴套上。之後,拖着睡眼惺忪,還沒來得及回過神的曲鳴,往樓下保姆車的方向飛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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速度之快,如一陣風。
唐成剛輕輕合上門。
江初翎頭埋在尚且溫熱的床單上,緩緩睜開了眼。他晃晃腿,支棱起腦袋,眼底盡是促狹之意。
……
曲鳴夢見自己在颠簸的路途奔波。
意識回籠之際,他看見現代化汽車座位,一時還有些反應不過來。
司機飙車,遇到紅燈猛踩剎車。
沒留神,他瞬間失去平衡,往前一沖。
不稍微片刻,綠燈亮了,唐成在副駕駛位上撺掇:“綠燈了綠燈了!再快點!我兒子還沒化妝呢。好不容易才把他拖出來,可千萬不能又耽誤了采訪,前功盡棄啊!”
“……”曲鳴挪回來,倚靠着坐墊揉了揉太陽穴,看着汽車後座,尤其是他手邊那本臺本幽幽地問,“說什麽呢?”
看樣子……好像是去采訪的路上。
“大忙人終于醒了?和你弟弟如膠似漆,難舍難分啊。”唐成沒好氣地轉過頭來。
曲鳴翻翻臺本,字卻沒看進去一個。
聞言,向唐成投去“你在無中生有”的視線。
唐成奸笑:“還裝,我什麽都看見了。”
曲鳴困惑,攤手:“?”
“不就是你弟弟穿着你那麽大的睡衣,跟你躺在一張床上,如膠似漆嘛?現在還覺得丢人不肯承認了?這可不像你一貫的作風啊!”唐成篤定,嘿嘿一笑,“就昨天晚上喊你哥哥的那個吧?直播間那麽多人全聽見了,聲音還怪甜的。微博上粉絲都在猜你養了個萌崽崽。直播效果還是不錯的,爹很放心你。”
“……”原來是江初翎。
曲鳴默了,随即想到什麽,輕輕磨了磨牙:“這屆網友不行啊,居然沒人說我金屋藏嬌?他們的想象力有待提高。”
“我呸!盡說瞎話。”唐成沒理他,唔了聲,評頭論足,“不過你弟弟細皮嫩肉的,會不會營養不良啊。我看人家孩子十來歲個頭都好高了,他怎麽窩在你懷裏小鳥依人樣。腰也細,太細不好,得多吃點。當然,他長得還挺好看的,我願意當他的哥哥粉,有沒有興趣讓他步你的後塵!”
曲鳴莞爾,嘁了聲:“拉倒。你二十好幾了,在我面前不也一樣小鳥依人?這跟他是誰沒關系,主要是我高,我帥,我健壯,我有魅力,懂?他就是個毛孩子臭屁蟲,長開了能有我好看?”
能有的話,還要他的臉做什麽。
曲鳴臉色瞬間變了,在心底冷冷地笑。
唐成察言觀色,不太放心地看他一眼:“你現在這個表情管控能力有待提高,有時候怼我臉不紅心不跳,有時候又像我欠你八百萬。怪要命的。”
“行。”曲鳴扯出一個死亡微笑,“你欠了一個億。”
“我沒跟你鬧着玩兒!很嚴肅的。”唐成語重心長,“昨天爆料的事兒鬧大了,今天的采訪正好湊着澄清通稿,還跟宋辭呈有關,你得注意表情啊!絕對不能有各種各樣奇異的眼神。”
曲鳴嗯嗯兩聲,極其敷衍。
“最近公司也盯着你呢啊,合約要到期了,上頭的人經不起一點風吹草動的。”
“行吧。”曲鳴打了個哈欠,沒有再開口的意思。
唐成多看了兩眼,莫名覺得曲鳴沒譜兒,根本不修邊幅,也不知道聽沒聽進去。
上午十點,《骨感》采訪現場。
曲鳴在《城春草木》中只是小小的反派。但是曲鳴長相出衆,氣質極佳,外表形象十分貼合書中反派的樣貌。再加上飾演角色和宋辭呈扮演的男主對手戲足,情感張力夠,是真的還原了原著血脈膨脹的情節。大部分原著黨對選角都十分滿意。
正派反派的cp也漸漸興盛起來。
一走進門,整個場地的視線幾乎全集中在他的身上。扛着攝像機的小哥拍拍手,起身問好,其餘的人各自忙各自的,都在搬道具清現場。邊上站着的幾個女孩子臉都紅了大半。
曲鳴點頭示意,朝化妝間去。
之後,采訪進行。
一切都進展順利。
直到最後,主持人忽然問:“《城春草木》中提到了人和草木的關系。你之前也在各種采訪中cue到自己養了株最寶貝的幸運草。可以談談你和草的不解之緣嗎?”
曲鳴眯了眯眼,戰略性喝水:“不解之緣啊……”
主持人生怕曲鳴不肯回答,給自己找了個臺階下:“聽說你剛出道沒多久就有養,粉絲們曾在你微博底下的留言過無數次,可是我們都沒有見過一張照片。可不可以借這個機會透露透露呢?”
話說到這個份上,意思也很明顯——反正以前也不肯說,現在能說最好,不說拉倒。
但曲鳴把即将脫口而出的“無可奉告”四個字吞了回去:“花店老板強塞給我的,沒好意思拒絕。他說這含羞草生得調皮搗蛋,得找個好人家煞煞他銳氣。我好人當到底,送佛送上西,接手爛攤子呗。至于為什麽不發微博……”
曲鳴頓了頓,腦海裏飛速組織語言。
一溜工作人員都被逗笑了,全部轉過來望着他。迎着他們好奇的眼神,曲鳴心虛不已:真的不是他不想說他和含羞草的那些年,而是他作為小說的讀者和漫畫稿的畫手,實在是無法透過表象看本質……鬼知道原身當初怎麽想的。
沉默幾秒,曲鳴只好胡謅一通,哂道:“別人的粉絲都是吸貓吸狗吸兔兔啊,怎麽到了你們連棵普普通通的含羞草都不放過?做個人不好麽?”曲鳴咬牙切齒地加重了“普普通通”四個字,“聽哥一句勸,沒事少養花花草草,它不開心起來準比貓狗都鬧騰。”
“好有意思的描述,也算是一段特別的經歷了吧!”主持人也跟着哈哈大笑,“粉絲朋友們聽到了嗎,不聽你哥言吃虧在眼前啊!”
曲鳴微笑着點點頭,擱下水杯,手心底捏了一把汗。可算是蒙混過關了。
結束後,唐成豎起贊賞的大拇指:“什麽時候嘴皮子這麽6了,我怎麽不知道你還有這種控場能力?就跟換了個人似的。”唐成帶着曲鳴朝保姆車走去,不忘拿自己肩膀碰碰曲鳴。
那當然必須是換了個人。曲鳴但笑不語,俯身鑽入車內,這才說:“你不知道的多了。去哪吃飯,外賣他不香嗎?反正下午不是還有個雙人采訪麽,又不能回家。”
“啊?我帶你去晨暮飯店啊!”唐成系上安全帶,愕然,“你忘了?!今天是23號啊,不是你和宋辭呈有約嗎?”
“……”我,和宋辭呈有約?
曲鳴怎麽不記得書裏還有這麽個劇情。
曲鳴問:“你哪只耳朵聽到我說了?”
唐成懷疑人生:“你沒約嗎。您老好好想想。剛采訪前宋辭呈助理剛還囑托我好好提醒你,怕你忘了。”
他狐疑地望過來:“你真沒約?”
曲鳴摸了摸鼻梁,無言:“好像約了。”
不出意外的話,絕壁是江初翎那小子。
曲鳴在自己心中補了句。
唐成大呼:“你畜生!約就是約,沒約就是沒約,哪來的好像?約沒約自己還能沒點數?”
……
汽車拐彎繞進條文藝範十足的後街。
沒多久後,晨暮飯店到了。
晨暮飯店是A市保密性服務出了名的餐廳,服務周到,但要預約,去的人非富即貴。所以進去的時候,曲鳴幾乎滿目空座。
曲鳴戴着口罩走進店裏。
服務員好奇地望着這個腿臀腰完美比例的男人邁步進來,不由自主地多看了兩眼。
曲鳴徑直走到包間長廊處,打開手機,看了看助理剛剛給他發的包間號“滿庭春”。
穿越前曾是個宅家少男的曲鳴,恨自己不能美美地吹着空調,再點份香噴噴的午餐,捏着手機一坐就是一下午。
他走到滿庭春包間前,握着門把手的力道漸漸加重,恨不得把門柄擰下來。
停頓了幾秒,他打開包間門。
裏面坐着兩個男人,一桌菜。準确地來說是一個男孩和一個男人,再加一桌已經被動過筷的菜。
男人穿着一身正裝,正是宋辭呈。
而那個小孩,看起來就十歲左右,抓着筷子笨拙地夾菜,胸口蹭滿了飛濺的醬油。
……這桃花眼,這小臉蛋。
可不就是他畫的畫。
這人不是江初翎是誰?
曲鳴蹙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