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曲鳴的演戲經歷,實在是屈指可數。穿書前,得益于他人見人誇的俊朗面容,他在大學演過話劇,上過小品,拍過新聞系同學編的情景劇。但要說正兒八經的電影、電視劇演出,那還真沒有。
最近幾個月他惡補了和演戲有關的專業書籍,稍稍了解了些,也明白入戲和出戲的重要性。他之所以坐在這看江初翎,也是因為劇本情節銜接,他看着江初翎跟姜風月演那一段出軌前的暧昧,自己入戲能更快。
他承認,他不是個合格的演員,是被這個世界趕鴨子上架了。以至于如今梁嵩的一番話出現,他心底湧上來一股煩意。
曲鳴甚至不太知道,這到底是他對于江初翎要跟其他人演床戲的煩,還是他入戲後程渭州對于愛人的态度影響了他。
梁嵩指着鏡頭那邊:“你不好奇嗎?”
曲鳴微微皺眉,慢條斯理地理了理頭發:“我是演員,導演是導演。導演做什麽決定有他的考量,我為什麽要知道?”
“你還真是……”梁嵩愣了愣,有些挑釁,“套話就不必了。不過确實和你說的一樣,我跟張導說了,江初翎是江初翎,我是我,看他。”
“……”曲鳴眯了眯眼。
梁嵩說完就去找張導敘舊了。
曲鳴心裏不太有滋味。
那頭,鏡頭下。
好幾張桌球臺擺放在場地中間,寥寥數個群演占據着邊上的桌球臺,手裏拿着杠子裝樣子。黯淡的光線讓這一小方天地看起來更隐秘,暧昧。本就十分窄小的桌球廳正中間,站着兩個年輕人。依稀可見,江初翎繞到姜風月身後,後者正舉着球杆,有些無措。
江初翎笑着靠在桌臺上,眼神朝四周掃:“你是程渭州朋友,慶功宴卻只喊了我,不喊程渭州,不合适吧?”
話是這麽說,他眼裏絲毫沒有罪惡感。反倒是拎起球杆看了看,用指尖摸了摸。兩人貼得很近,一轉頭就可以碰上鼻子的距離。
“我為什麽不喊程渭州?”姜風月轉過身來,十分自然地摟上江初翎腰間。他的眼神晦澀不明,盯着江初翎的脖頸,“你背着他赴約,跟他說了嗎?”
江初翎盯着他的眼睛足足有幾分鐘,兩人誰也沒有開口,暧昧又隐秘的氣氛不言而喻,完全融入進兩人的表演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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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那都是江初翎僞裝出來的。那雙手碰到他腰間的時候,驚意順着脊背刺激到全身,劇本裏根本不是這樣寫的!
姜風月飾演的郭玉琪只是壞笑着碰上江初翎摸着球杆的手,央求他教自己打桌球!順帶着說了暧昧不清的臺詞而已!
身為含羞草,他剛剛适應了曲鳴給他畫的這具身體,卻對人類本能的敏感反應一無所知……
尤其是摸腰産生的酥麻感!
怎麽可以這樣?
他希望這個摸他的人。
只能是曲鳴。
曲鳴給予他的身體,所以……他屬于曲鳴。不知道為什麽,這種念頭一發不可收拾,而且越來越清晰,化為一棵無形的種子,開始在他的心底發芽。
他好想看看四周,尤其是看看曲鳴還在不在片場裏。如果他在的話,看見了這一幕,會不會生氣?
江初翎越想越不對勁:“。”
他不會又要撒嬌求曲鳴原諒了吧!
江初翎微不可見地蹙眉,但眼睛能盯着姜風月,目光缱绻暧昧。他真的很想看曲鳴,可惜條件不允許,他不能回頭。
劇本中這一幕長達數十秒。
江初翎明顯已經超時了。
張導望着鏡頭耐心等。
片刻後江初翎迅速收拾好自己的面部表情,微笑着輕輕吐氣:“是啊,所以我們是一路貨色,對吧?”
他眨眨眼,頓了兩秒,自然而然地拉過姜風月的手,摸上球杆:“我百發百中,來玩?”
他掌心底下的手動了動。
在鏡頭捕捉不到的間隙,姜風月冷笑:“好啊。但是我不太會。”
“單頤,你,教教我?”
……
“卡!”
這句話一出,化妝師立馬趕過來給江初翎補妝:“哎呀,天太熱了,粉都撲了。還好你本來就白,不是特別明顯!”
化妝師整個人都擋在江初翎身前。雖然化妝師是個姑娘,身材并不高大,卻把他的視線遮死了。他晃了晃頭,往她身後瞄了眼。
劇組人來人往,啥也沒看見。
化妝師掰着他的頭:“等等,江哥!別動!”
江初翎嘆氣,只好認命。
他身前,張導看着鏡頭裏的回放,尤其是那本該只有幾秒鐘停頓的對視,硬生生被江初翎演出幾分鐘來處,他頓了頓,視頻往後拉了拉,來回看了幾遍,終于滿意地說了句:“過了。”
他轉頭對副導演說了句:“這個地方,我看直接剪輯掉幾分鐘就行。江初翎天賦不錯,就是這個時間把控不太行。總體沒毛病,後期看着辦吧。”
江初翎:“……”
江初翎松了口氣。
張導說完,望了過來。
化妝師替江初翎補好了妝,又給姜風月補完了妝,看到張導這般模樣,以為他又要開始下一場戲了,趕忙收拾好化妝箱,匆匆離開。
張導卻招招手:“江初翎,姜風月,過來吧。”
張導本來喊江初翎小江,後來想起姜風月也是小姜,容易搞混,索性就不喊了。姜風月剛進組時張導喊出了個烏龍事件。姜風月想起,笑了應:“好的張導。”
江初翎看他。
想起剛剛拍戲的過程,瞬間冷着臉。
江初翎跟着過去了。
張導笑眯眯地望着江初翎:“過兩天你倆有場吻戲,是為了促進你跟程渭州的情感轉折。後來我仔細考慮了,姜風月的提議确實有道理,再加場床戲可能沖擊力更強。”
“程渭州人設上是個深情男,沒感情經驗,跟單頤在一塊了也沒做過這些事。但是他最愛的,這輩子唯一愛的人,一邊說着他,一邊把自己交給了另一個人,這種沖擊力反而比吻戲更有說服力,能直接讓他崩潰。再接之後兩人決絕的劇情,反而比咱們手頭這版更好。”
姜風月玩味的嗯了聲:“是的,當時我反複研讀劇本,感覺情感轉折過于僵硬了。左思右想,考慮到了這一點,能被張導認可是我的榮幸。”
“……”江初翎臉色僵了一瞬,心底忍不住翻白眼。他怎麽感覺姜風月就是想借機吃他豆腐!?或者出于什麽別的原因?反正就不懷好意。
不跟曲鳴一樣對他好!
這人一看就不對勁。
江初翎拿他當草多年的人生閱歷擔保。
張導見江初翎沒反應,以為自己沒講清楚:“還是看你們,江初翎覺得呢?畢竟咱們一開始沒說過要拍床戲,強加就等于強人所難,我希望要麽是你倆敲定下來要拍,咱們就加。不拍,那到時候我再看看劇情,後面要稍微改改程渭州情感的轉變速度。”
張導除了愛用素人,第二大出名點──不喜歡用替身。張導是個愛較真的人。早些年,替身的名字甚至不會出現在電影演員表裏,卻成為了其他演員成神路的墊腳石。有些人明明拍不出某段戲,非要用替身的背影補上,名聲和口碑切和替身沒有半分關系,這合适麽?
所以張導找演員,談的第一條就是:全場戲下來自己能上陣,不要中途找替身。
但這也就帶來另一個問題。
大多數演員不太喜歡拍床戲。
即便不是真槍實彈地拍。
江初翎愣了幾秒,不鹹不淡地開口:“張導,我可以說說自己的理解嗎?”
姜風月好奇地看他一眼,嘴角帶笑,像是信誓旦旦地挑釁着,想看江初翎翻不翻得出什麽花樣。
張導默認可以。
江初翎笑了:“其實我覺得吻戲已經足夠合理了。對于程渭州來說,他的感情經歷不豐富,所以摸摸小手和親親小嘴都只能和最愛的人做。換個角度來想,在情場老手眼裏很純情的舉動,在程渭州眼裏就是致命的誘惑,唔,就是,他珍視的東西跟情場老手不一樣嘛。”
姜風月:“……?”
江初翎繼續說:“蘋果在普通人眼裏只是個水果,但如果蘋果是逝去的媽媽死前留下的唯一物件呢?那肯定是留着等它腐爛了都不一定舍得丢掉吧?這個時候有人給你鑽石,你會覺得鑽石重要嗎?”
“我的意思是,正常邏輯中,床戲确實比吻戲更有沖擊力,但是對于程渭州而言,吻戲未必就不能達到讓他崩潰的程度。說不定……更崩潰呢?我眼裏的程渭州……應該是連自己吻鏡子都做不到的,他會把自己的一切都給單頤。反之,他希望單頤一樣。”
……
江初翎一口氣說完了。
他面上寵辱不驚,實際上感覺自己在說一派胡言,只為了能扳回一局,不要被姜風月牽着鼻子走。他沒有談過戀愛,也沒有跟人親密接觸過,唯一一個就是曲鳴。
他所有的理論都只停留在理論層面。最近為了拍戲,從電影裏,書裏,各種影視資料文字資料裏看來的。
所以江初翎說完,有點兒膽戰心驚地舔舔嘴唇。
話說到這裏,姜風月已經呆住了。他不可置信地擡頭:“你……”卻說不出更多反駁的話。
江初翎心情大好,沖他笑。
張導卻陷入了沉思,若有所思地道:“有道理啊……是我欠妥了,回頭我再看看。”
……
下午的戲沒什麽,一晃眼就過去了。
臨走時姜風月盯着:“江初翎,你那麽不喜歡我啊?”
江初翎頭也不回:“大家都是男的,說喜歡不掉價嗎?還是說你拍個電影就把自己掰彎了?不至于吧!”
他焦急地四處尋找曲鳴的身影。他今天一天都沒有和曲鳴要搭的戲,不知道出于什麽原因,曲鳴今天沒休息,不僅送他來片場,上午還坐在這。
可是從那場桌游戲開始,曲鳴就不見了!
劇組清場,人來人往,到處都是叽叽喳喳交頭接耳的陌生人。江初翎走來走去晃了會,依舊毫無收獲。
這時,他身後一熱。有人一把撈住江初翎的胳膊,那力道蠻恨霸道,硬生生把江初翎往後拽了兩小步。
他皺着眉正要罵人。
轉頭看見了曲鳴。
“你去哪兒?”
曲鳴蹙着眉,眼底滿是疲倦。
顯然心情不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