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孫澤坤平常雖然逗遲早的手段層出不窮,三不五時的還要散發一下男友力,看上去非常精于此道,但是說到底從當初棠梨花下一見鐘情後就誤了終身,單身到了現在,從某種層面上來說依舊純情的小處男,為數不多的一點花柳心思全用在了遲早身上,驟然遭逢這始料未及的巨變,也沒什麽手段,只好用了非常老套的方式。
他看上去就像一個幾年前的韓劇男主一樣,每天清早都會出現在遲早的宿舍樓下,一直等到有急事先走,或者遲早看他一眼為止。盡管遲早開窗戶可能并不是在看他。
遲早從那天晚上之後,大多數時間就宅在了寝室裏,閑着沒事上上游戲,接收一下廣大人民群衆對新晉男神的贊美,然後喜滋滋的下線吃飯睡覺,将豬一樣的生活貫徹到底,十分的滋潤享受。
有時候連一開始要揍死孫澤坤的文小羽都看不下去了。
那天是入秋後的第一場大雨,一場秋雨一場涼,大雨過後氣溫驟然降了很多,文小羽和遲早在寝室裏都穿起了薄外套,而孫澤坤還站在宿舍樓的鐵門外,撐着一把傘,背對着他們,風雨無阻。
文小羽端着杯熱茶,站在窗臺處往外望了望,像個退休老幹部似的喝了口茶,說:“孫澤坤還在樓下诶。”
遲早在看書,半天後‘嗯’了一聲。
文小羽擡手接了接雨水,又說道:“雨好像挺大的。”
這次遲早沉默了更長的時間,半天後又翻過了一頁書,說道:“嗯。”
文小羽撇着嘴‘啧啧啧’了幾聲,又頭朝窗外看着外面站的頂天立地的孫澤坤了。
這麽幾天過去,雖然他還是對事件的始末并不非常清楚,但也看出了點門道。與其說這兩人是渣男負心的故事,不如說是小兩口出了誤會正在鬧別扭。孫澤坤他不了解,但是遲早那顆情竅開的晚,一時半會兒可能理不清,但他又相信以遲早的情商不至于就真這麽散了,因此他就也樂的在一邊躲清閑看戲,另外三不五時的推波助瀾一把。
他給林子陽發了條短信。
孫澤坤還在我們宿舍樓下站着诶。
林子陽的回信來的也很快。
讓他站着。
沒發出來的後半句的意思十分明顯——我們看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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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小羽把臉埋進茶缸子裏喝了口水,像個齧齒類一樣啃了啃缸子的邊緣,成功壓下了差點沒忍住的笑意。近墨者黑,他終于也被林子陽感染的開始安不出一顆好心了。
窗外的雨還在嘩啦啦的下,文小羽離開前還特意把窗戶大開着,風和雨嗖嗖的往房間裏鑽,刻意的不加掩飾。然而等他繞了一圈再回來時,就看見窗戶被關上了,遲早依舊坐在沙發上翻書,文小羽走過去朝外看了一眼,孫澤坤已經不在那裏了,想也知道遲早幹了什麽。
文小羽短促的笑了一聲,然後就十分浮誇的假裝自己不是有意的,成功的換來了遲早的一個眼刀。自他體內的某種人格覺醒後,眼刀甩的是越來越有氣勢了。
文小羽捧着心口,不要臉的倒在了遲早的懷裏,直接把遲早的書給壓了下去。
“起開。”
“別看了別看了。我跟你講,戲曲表演有帥哥。”
遲早看了他一眼,又動手去推他:“你喜歡就去跟林子陽說。”
“瞎說什麽呢你。”文小羽從自己背後抽出那本書往另一邊揚了過去,就是不讓遲早拿到,“我有林子陽就行了。”
文小羽最近越來越愛随時随地秀恩愛了,遲早默默咽下了這把狗糧,正準備說話,文小羽就扔了他的書,雙手捧着他的右手,情真意切的說道:“寶貝兒,我這是為你考慮啊。”
“……啊?”
“你看,你最近剛受了情傷,我覺得你需要得到感情的滋潤。”
遲早:“……”
文小羽你百度完心靈雞湯後能稍微活學活用一點嗎?這樣很像硬廣告你知道嗎?
文小羽依舊捧着他的手深情款款:“搞戲曲表演的那小哥,我看他模樣周正,人也老實羞澀守禮,絕對不是調戲人耍流氓的那一類,何況他對你一片癡心,只要你一聲令下他就會把你供起來啊。”
前半句還像那麽回事,後半句就有鬼了。
遲早空着的手按着太陽穴,覺得有點頭疼。文小羽的一番話非但沒讓他對那個藝院小哥産生興趣,反而又想起了孫澤坤。
大概天生孽緣。剛剛文小羽走後他去了窗臺邊上,正好就趕上來了孫澤坤望過來,還對他笑了笑。鼻梁上架着眼鏡的遲早甚至還能把他那個笑容看的挺清晰的。
頭微微擡着,眼睛彎着,唇角有些緊張的抿着,試圖僵硬的往上提出一個淡若春風的笑容。
遲早就覺得心裏某一點被輕輕的紮了一下,于是他關上了窗戶,算是落荒而逃。
文小羽還在锲而不舍的搖着他的手說:“成不成咱們都去看看呗。”
文小羽笑的沒安好心,遲早一眼就能看出來,于是他慈愛的撫摸着文小羽的狗頭,微笑道:“好啊。”
結果臨到演出那天,焦躁不安的看上去就是文小羽了,他隔三岔五的看一眼等在學校劇院外的遲早,覺得有點胃疼。
而人文素養并不是很足的遲早正在專心看着手上的劇目介紹,順帶趁着文小羽不注意的時候四下瞟瞟,果不其然看見了等在了另一邊的孫澤坤。孫澤坤沒發現遲早正看他,看上去挺焦慮的,想必也是聽過‘藝院小哥對遲早一片癡心’的傳聞。
恰好這時那小哥濃墨重彩的出來親迎男神,無論是主演還是男神,這鬧的動靜都有點大,孫澤坤一擡頭正好就看見了那小哥迎着遲早,後面還跟着個打醬油的文小羽走了進去。
那小哥看上去的确溫柔知禮,是個乖巧聽話的學弟模樣,孫澤坤一下就慌了,然而沒多久輪到他們入場,這出戲似乎略火,人頭攢動的,孫澤坤也只能随着人群進場,四處找着遲早的身影。
藝院小哥不知道是不是才子佳人的戲唱多了,跟遲早說話眼神都是避開的,也不知道是緊張還是恪守古禮,偏偏又想多說說話。看的文小羽在旁邊憋笑都憋出了內傷,遲早自己也是哭笑不得,還好那小哥要演出,早早走了,不然遲早大概真會牙酸。
文小羽在他走後擠眉弄眼的湊過來問:“怎麽樣?”
遲早翻了個白眼:“閉嘴。”
演出沒一會兒就開始了,折子戲叫《秋江》,劇情無外乎才子美人的情和愛,但作為著名劇目,也因為演出的人能力的确是好,臺下觀衆爆滿,都伸長了脖子等着。
遲早的人文素養是真不足,但是一票人都聽得聚精會神,動情處還要嘆一聲,讓他壓力倍增,只能老老實實坐在那兒聽臺上的人将一句“恨煞那野水平川”的平字拖了老長,才把後面的川給唱出來。
臺上的咿咿呀呀他撐死只聽懂了一半,加上來前做好的準備工作才勉強領會了一半精神。大概知道這是兩個年輕人的愁和愛,千言萬語的衷腸還沒訴完就被迫分開,一個心急如焚的拼命追,現在正唱到陳妙常追上了潘必正。
唱詞文鄒鄒的,潘必正唱到他和陳妙常剛對上眼,就被拆散。遲早就思想抛錨的想到了孫澤坤,他這算不算和孫澤坤剛對上眼就沒後續了?
潘必正和陳妙常是被拆散,那他和孫澤坤呢?
被拆散後陳妙常有暗自埋怨潘必正負心不要她了嗎?好像沒有,這姑娘前期雖說糾結了一番,但後來追上去了。
“一似夢裏相逢,教我愁怎言。”
那拖着長腔的一句唱完,遲早想起了他早上查資料時看到的劇情簡介。
愁怎言,但說不出來還是要說的,總要有一個人勇敢的說出來的,總要有人往前踏一步故事才能進行下去的。兩人驟然分別,誤會橫生,要不是那看上去被抛棄的陳妙常追了上去,哪裏又有後來兩人互贈‘玉鸾釵’和‘白玉鴛鴦扇墜’定情的一出呢?
不說出來的事情,誰會知道呢?
說起來,我有告訴過孫澤坤我遇到過什麽嗎?
我覺得我受到了那麽多委屈,我當年做的事就真的對他公平嗎?
文小羽大概沒想到一折《秋江》能把他的理工科閨蜜唱出了這麽一番曲折的心思,遲早在另一邊都坐不住了。他一邊想找到孫澤坤,一邊又苦于這還在演出,他似乎轉會打擾到別人聽戲,好不容熬到結束,那油彩未卸的小哥就趕了過來,看上去頗為緊張的想要找男神一敘,無奈男神的心思不在這裏,随意應付了幾句就沖了出去。
他迫切的心情在趕到劇場大廳卻沒找到孫澤坤時才稍微冷靜了一點,但他依舊十分激動,甚至做好了如果找不到就去宿舍堵孫澤坤的打算。
我不再是以前那個沒用的小孩子了,所以我一定要找到你,然後——
“遲早……”
“叫學長——”遲早下意識的接了一句後,突然反應過來轉過身,孫澤坤正站在他的身後。
孫澤坤看上去挺手足無措的,風裏樹下他長手長腳的似乎都不知道該往哪裏擺了。
兩個人都有很多話想說,但這麽一見面卻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了,最後打破沉默的依舊是孫澤坤。
“對不起,我瞞了你很久。我知道你過去應該被人欺負過,受到過很多委屈,所以你生氣你發火覺得我騙了你覺得我居心叵測我都覺得情有可原。但是你受過什麽委屈,被什麽人欺負過我全都不知道細節,我只能自己猜,猜中了還能幫你出了一口陳年的怨氣。”他苦笑一聲,看上去想拉住遲早又不敢伸手,“但是總有我猜不中的地方啊遲早……你什麽都不說,總有我猜不中的時候啊。”
孫澤坤的眼眶看上去都紅了起來,遲早被堵的竟然說不出一句話。然而遲早的沉默落在孫澤坤眼裏又是另一層意思。
“沒關系,你不想說的話我可以自己去找。我找了你那麽久都能找到你,你再給我一點時間,我總能找到的……我總能找到的。”
我說要學會勇敢,難道那些勇敢全都是用去跟不相幹的人争吵嗎?
孫澤坤有這麽懇求過什麽嗎?
遲早看着他那樣,心裏又是一陣抽疼,半晌後他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不用找了。”他在孫澤坤震驚的眼神裏,慢慢說道:“我告訴你就好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三十六章打的開麽大家?……似乎又被鎖了,但是我電腦能打開。我連肉渣都沒放過這篇文已經被鎖了好幾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