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料之所及
心裏再是嘀咕, 朝會快開始了, 趕緊的都進去。殿內的百官聚齊得也是越來越多了, 很快到齊了,胡本揚聲叫道:“陛下駕臨。”
本來還在竊竊私語的朝臣們聽到這話, 立刻止了聲,正衣作揖迎着曹盼的到來,“恭迎陛下。”
曹盼一身朝服, 頭戴十二冕旒出現, 居坐于上,“起!”
衆人皆立身, 曹盼道:“今日諸卿有什麽想法只管暢所欲言。”
想法,無非是見着曹恒跪在外面,一個個都是怎麽想的。曹盼打開了話題,下面的人皆是面面相觑, 不太敢說實話的!
曹盼道:“前幾日你們一個個參阿恒,說什麽阿恒總掌益州之事有失, 需以嚴懲, 朕一直壓着沒有處理,阿恒回來了, 那就好好地議一議, 你們究竟想要朕怎麽懲處阿恒?”
“這……”面對女帝這般直白的問, 哪怕是早先已經打定主意曹恒回來, 今天非得要曹盼罰一罰曹恒的人, 曹恒如今已經在外面跪了一夜, 還不知道那雙腿變成什麽樣了,再說懲處,還有比這更狠?
“陛下,公主殿下在益州有何過失,需以懲處?”周不疑出聲,他一個同曹恒一般自益州回來的人,沒有人比他更資格問這個問題。
“誰與左仆射解釋一二?”曹盼詢問在場的人,結果一個個都不吱聲。
“參阿恒的奏折,說阿恒不是的挺多的,左仆射剛從益州回去,益州是何情形,左仆射最是清楚。阿恒究竟是與不是的,左仆射素來公正,正好讓左仆射評評理。”曹盼寬宏大度任人暢所欲言的模樣,一個個對視一眼,周不疑也同樣回過頭看了他們,問道:“諸位不便與不疑說?”
不便跟他說的,那就別一天到晚的遞折子參曹恒!
“雖說不疑往益州去的日子尚淺,該看到的,不該看到的,不疑都看到了。尤其是先有百姓占城,之後又遇縱火的巴縣,不疑特意去看了一眼,臣看完之後,心中甚喜。”
“一場大火,燒掉了巴縣百姓自住的屋屋,也燒掉了他們的糧食。不疑到巴縣之時,卻不見巴縣百姓有何怨言,反而一個個興高采烈地忙活春種,道是争取今年秋收之後,将借交州的糧食還上。”
“陛下,巴縣百姓的糧食被燒沒了,殿下為了幫巴縣百姓渡過難關,特意前往交州借糧。原各州之內皆設有糧倉,更備下應急之糧,防的就是百姓突然受災。但益州之內,早由貪官污吏把持,殿下縱為天子之女,也調不動益州的人,更別說糧食。此為殿下之過?”
曹恒有何诟病,不用問周不疑都能猜得出來,無非是巴縣被人放火燃了城,傷了百姓,再則益州前面被曹恒以巴縣縣令一本賬本下獄的官員,集體自缢之事。
“至于死于牢中的官員,他們說是為證清白而死,但臣在益州查實,他們确實是自缢不假,同樣,他們貪污受賄,草菅人命也不假。自缢而死,似是便宜了他們吧。”
“左仆射,那麽多的官員自缢,果真都是自缢?”有人将問題提出來,表示這件事有疑點的,是不是應該好好地再查一查。
周不疑道:“諸位若是信不過不疑的,不防讓子存或是刑部之人去查一查。”
術業有專攻,周不疑只發表自己的想法,想要得知真與假的,去查最好了,“益州那麽多的官員被關入大牢,關乎半州之官員生死,何不以三司會審。”
周不疑說完再繼續給曹盼提議,正好與曹盼不謀而合。
“朕确有此意。雖說阿恒帶回了不少的證據,不過為示公正,還是以三司會審,公示于民,如此也能堵住天下悠悠之口。”
“刑部尚書,禦史大夫,大理寺卿,這件案子就交給你們了。”曹恒喚了這三司的長官,三司會審之制還是經曹盼之手成制的,凡有大案要案不決者,三司同審,必要将案子查一個水落石出。
“諾!”三司的長官們都是四十來歲的年紀,正值壯年。
“陛下,殿下既是無過,又跪了一夜,是不是該讓殿下起來?”周不疑出聲與曹恒求情。
曹盼道:“左仆射以為阿恒無過,這許多人不是這麽想的。”
“縱是有過,殿下都已經跪了一夜了,再跪下去,殿下的腿只怕是要廢了,還要怎麽罰?”秦無臉黑黑地冒出這一句,大有誰要是再敢攔着不讓曹恒起來的,他非撲上去把人打死不可。
“陛下,有過當罰,殿下的罰夠了。”墨問出聲提了一句。
“請陛下饒恕殿下吧。”一疊疊聲起,求情的都是政事堂的諸公,曹盼一眼看了下去,曹氏跟夏侯氏的人也都出列與曹恒求情了,“請陛下饒了殿下。”
“求情的人不少。也罷,跪了一夜也該适可而止。去,讓阿恒回去休息,讓阿圖給她瞧瞧。”作假嘛,那也是必須要假戲真做的,只有做真了,才是假戲要達到的目的。
胡本一聽立刻應聲退去,曹盼詢問起旁的事來,再次開始議事。
只是沒一會兒的,胡本小步地走到曹盼的身側,與曹盼耳語了一番,一面的人聽到曹盼低聲說了一句,這般嚴重?
“是戴太醫說的。”胡本答了一句,曹盼應了一聲,然後沒有下文了。然而這信息透露出來的內容讓不少人都揪了心,這般嚴重?指的一定是曹恒的腿,還是戴圖說的,那就真不是一般的嚴重。
如此,一群還想給曹恒添點油的人,果斷地閉了嘴,要是曹恒的一雙腿給廢了就更好了!
總而言之,曹盼罰完了曹恒,再也沒人揪着曹恒在益州做的事不放。如今案子交給三司會審,人證物證,一樣樣的都擺出來,益州所有涉案的官員三司皆複查了一遍。
工作很大,尤其是那睦人所謂的供詞,曹恒那是一句不增,一句不減的把他們說的話記錄下來,再讓他們簽字畫押的,這些人有多少心懷叵測,攀咬他人的,曹恒大致心裏有數,也不當回事。
然而這三司的長官沒有曹恒那樣的底氣啊!在供詞裏出現的一個一個朝中要員,涉及之廣,完全足以将大魏覆滅,一個個再也頂不住的報到曹盼的面前,只問他們的女帝陛下該如何處置。
“憑他們說翻了天,證據呢?他們說的話就是證據了?這口供阿恒只管記了下來卻沒有當一回,那是因為就算他們想當人證,一群貪官污吏,意圖覆滅大魏的官,他們說誰跟他們是一夥的,朕就信他們了?證詞重要,物證也重要。你們平日裏審案是怎麽審的,如今就還是怎麽審,不必拿朕當一回事,朕心裏明白着,志向不可改,不忠于朕的人不少,朕卻沒有要他們都死的意思。只要他們不曾危及天下安定,更不曾禍害百姓,愛如何就如何。”
曹盼的意思表露得很明白了,她不是殺人狂魔,也不覺得人家不願意幫她辦差有什麽錯。更不會因為別人不幫她而費心去栽贓人。相反,人證物證都确鑿了,她才會處置人。
“臣明白。”得曹盼如此态度,讓他們心裏都有了底,有了底,辦起差事來就靈活多了。
比如有些被押解進京的犯人,之前不是被曹恒錄過供詞了,他們就累點苦點再錄多一份,總之就是不留餘力的核對他們說的話是真是假。
若是存在的事實,無論錄多少次供詞,內容都會是一樣的,反之,捏造出來的事實,哪怕大致相同,細節也一定會暴露出謊言。
三司掌天下公正,出任三司的官員都是曹盼斟酌再三選出來心存正義,而且為人堅定,心懷公義者。
哪怕供詞中被牽涉的人很多,他們卻一個一個的将人員排查,核實,力争不冤枉一個人,也不放跑一個人。
曹盼說的一番被他們有意傳了出去。同樣,三司的長官也用自己的所作所為昭示于人,他們查案不會憑別人一張嘴說說就急不可耐的拿人下獄,有人證,還得要有物證,沒有拿到物證之前,他們是不會偏聽偏信的。
當然,曹盼還有另一件事要做,拓印了十二份名單,分別送到了各州的刺使手裏,簽名的人,着各州刺使尋他們的本家,讓他們自己處理。
他們自己處理,曹盼就不會興師動衆,反之就莫怪她手下無情了。
随後半個月,各州傳來了不少人暴斃的消息,曹盼将那份名單燒了,不忘将各州回饋的情況告訴曹恒,曹恒這裝腿廢裝了半個月,自讀書之後難得的清閑,雖然那清閑也算不得真清閑,每日的奏折曹盼都給曹恒送過來,讓她看政事堂的回批,還有曹盼的批複。
“母皇是怎麽想出來讓政事堂諸公看完奏折之後,用一句話概括奏折內容的這般省事?”曹恒對應奏折內容還有奏折側邊貼的紙條,感慨了一句。
“腦子想出來的。從古至今,這寫公文寫得跟藝術一樣,用詞華麗,長篇大論,一句話能概括的事,愣是修飾寫成幾百乃至幾千字。我想改這奏疏的格式的,結果無一人同意。可是,一個人的精力有限,尤其是當皇帝的人,治下多少事,哪怕經過了層層的篩選遞到面前的奏折少了許多,照樣恨不得一天掰成兩天用。秦始皇那樣一個人,每天看幾百斤的竹簡,你能想像那樣的日子?那是有多累。”
曹盼把自己為什麽那樣做說了出來,曹恒點頭,“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