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傀儡星
型號老舊的軍用吉普飙到兩百多公裏的時速，在坑窪不平的路面上颠簸得時不時飛離地面，車架哐啷哐啷響得像要散架，最後在沖向一塊巨大的金色岩石時發出刺耳的剎車聲，硬生生拐了個u字形，輪胎在地面拖出清晰的痕跡，來了個漂亮驚險的甩尾。
冉岩炫耀完車技，樂滋滋伸手準備攙扶滿臉慘白的小星寒下車，沒想到簡星寒連臉色都沒變，淡定地擋開他的手：“這要在帝都，你駕照的分該被扣光了。”
說完他推開車門跳了下去，開始将襯衣的袖子挽起來準備幹活。
遠處一聲轟鳴，伴随刺目紅光，大地震顫，這裏距離翡翠城也沒有上百公裏，仿佛地震一般的餘波讓草坪頓時扭曲隆起一個小小土埂，簡星寒沒站穩，差點跌在地上。
冉岩上前兩步勾住了他的腰身，“小心！”
簡星寒下意識覺得惡寒，要從他懷裏掙脫，冉岩卻将少年緊緊抱在懷裏，充滿了占有欲地将他牢牢禁锢着，啞着聲音說：“小寒，小寒，是我對不起你……我……我們，重新開始吧？”
簡星寒垂下頭，譏诮地彎起嘴角。
他是真的覺得又好笑又可悲，翡翠城正在被襲擊，身為護衛隊小隊長的冉岩居然還有心跟人在這兒玩什麽破鏡重圓的戀愛游戲。
腳踏不知道多少只船的男人的甜言蜜語，光是聽一聽都覺得鼓膜和聽覺神經被污染。
簡星寒真為自己曾經愛過這樣的一個人感到可悲。
真是被星河獅的腸！液給蒙了心。
他握着冉岩的手腕，轉頭再度看向青年的雙眼，這次高度集中精神，在想象中将千絲萬縷的精神力細絲送進對方的腦中。他一字一句下令：“冉岩，我命令你松手，另外，這裏沒你的事了，你可以滾了。”
冉岩的眼神渙散了一下，迷茫地松開手：“滾……滾去哪兒？”
簡星寒皺眉：“從哪來，滾哪去。”
冉岩點頭說：“好的。”
他轉過身走了幾步，突然跪在草地上，頭朝下、兩腳一蹬，竟然真的在地上滾了一圈，緊接着又是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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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小夥子像個嬰兒一樣在地上打滾，簡直要多難看有多難看，冉岩卻察覺不到任何異常，老老實實朝翡翠城的方向滾了回去。
簡星寒發呆地看着他越滾越遠，下意識摸了摸下巴，暗暗感到了後怕，還好沒叫他死回去……
自從經歷了布萊克聽從他命令去死的事件後，簡星寒觸動很大，所以他後來都十分注意不再提死字。
可是沒想到死回去不行，滾回去也不行，以後都沒辦法随便斥責別人了，簡星寒覺得壓力還是很大。
這個插曲沒耽擱多久，簡星寒就聽見一陣疾馳的噴氣聲靠近，緊接着一輛空中摩托悄無聲息地停在簡星寒身邊，漆黑铮亮的外殼，威武的排氣管，機身的完美線條幾乎将鋼鐵藝術發揮到極致。
簡星寒愛不釋手撫摸機身，叮囑說：“奧斯卡，你要好好保存機車圖紙，下次還要給我造一個。”
然後他兩手貼上機車頭部操縱臺，開始全神貫注地想象。
尼歐集合體形成的機車的一部分在他手下像水銀一樣融化，縮成一團形狀變幻不定的銀色水滴。
水滴漂浮到半空，慢慢被無形的手揉搓，拉扯——那是簡星寒的法師之手。
雖說學徒級能操控的法師之手只有一只，簡星寒卻可以輕易制造出四只來。
四只看不見的手将那團金屬球往四個方向拉扯，直到金屬球化作一片薄薄的銀色輕紗，像一片若隐若現的月光，輕柔籠罩在一塊三米高的萊茵之金原礦石上。
看似輕柔的網紗在簡星寒操控下變得強硬而收緊，将岩石絞碎，萊茵之金混雜在其中，跟着一起粉碎，随後立刻被尼歐們吸收了——或者說，是簡星寒采用的手段讓尼歐吸收了礦石中全部的萊茵之金。
說吸收其實并不準确，精神力如同溶劑，将寶石溶解成半流質，再作為粘合劑，與尼歐們結合，形成了嶄新的物質。簡直像是……煉金術士一樣。
随後他指揮四只手拎起網紗，又包裹住了一塊五米高的原礦石柱下半截，如法炮制擠碎岩石，繼續将萊茵之金吸收殆盡。
銀色網紗很快散發出淺淺的淡金色，形成特殊的色調和光澤，跟那些流浪星外殼幾乎一模一樣。
簡星寒覺得腦子使用過度有點沉重，暫時歇了一會兒，不過對于成果還是很滿意的。
被他猜中了，那些流浪星用來防禦精神波武器的淡金色外殼，果然是寶石的産物。
“原來如此。”空氣裏傳來劇烈的振動，簡星寒的衣擺被強烈的風吹得揚起，四周銀色的洪流奔湧而來，包圍了剩下的機車零件。簡星寒大吃一驚，看向四周密密麻麻的銀色蟲群，“奧斯卡，你什麽時候搞這麽多尼歐？”
“這裏很适合我進化。”奧斯卡回答，尼歐們彙聚得足有小山一般高，銀色金屬塊飛快塑形，不過幾分鐘，簡星寒眼前就出現了一輛海陸空三用型裝甲車，車頭安裝着粗壯的炮管。
裝甲車為了避開防空炮，懸浮在離地半米的位置，車門自動打開，方向盤上盤着一條細細的小蛇，“簡星寒，我需要你的幫助。”
簡星寒看到久違的小銀蛇，忍不住笑起來，拉着欄杆跳上車，指尖輕輕拂過它細細的鱗片，“你當然需要我幫助。”
精神力作為粘着劑時，多多少少困住了尼歐，阻擋了思緒，因此更多會服從簡星寒的意志。他将那團淡金紗網重新分解，灌裝進車上配備的炮彈空殼裏，然後填進炮膛。
裝甲車關上門，保持低空沖回商業區。
首先映入眼中的，是半空一只只巨大的天牛，它們的觸須帶電，狠狠一甩就能在那些小型流浪星上留下一道裂痕，它們擺動觸須，噼裏啪啦地抽打着隕石塊，然而僅僅開裂作用并不大。同時張口噴射的酸液淋在流浪星外殼，卻如同水潑鴨背似的滾落下去，分毫起不到作用。
所以天牛們分成十多個小隊，配合地面以及空中的襲擊，進行分批襲擊。
然而流浪星集中攻擊的人，反而是被包圍在正中，有着一對巨大白翼，仿佛戰天使降臨一樣的奧斯卡。
小型流浪星甚至不惜撞上來，進行自殺式襲擊。大型的包圍在外沿，不斷變換爆彈的類型：爆炸、電磁、腐蝕液類型的爆彈如同傾盆大雨，從四面八方向青年砸去。
奧斯卡身邊圍繞着一圈殲滅者，手裏的巨劍一揮舞就帶起一陣飓風，寬闊的劍身輕而易舉斬開一塊當頭沖下來的岩石，劍身周圍帶着聲波振動，将被切開成兩半的岩石震成碎塊。
地面已經覆蓋了足夠蓋房子的碎石子，然而天空中的流浪星還是源源不絕。他們仍然發出尖銳的、刺耳的嗓音。
“兇手！兇手！！殺了你！一定要，殺了你！”
簡星寒緊緊握着方向盤，後背發涼，“不對……”他小聲說，“明明我才是兇手，他們如果要為萊爾報仇，應該找我才對。”
“不是這樣。”小銀蛇從方向盤爬到簡星寒手腕，輕輕纏繞上去，用蛇吻觸碰少年微涼的皮膚，“萊爾以自己的意志決定行動，在我的數據庫中，這樣的行為叫做英雄。”
簡星寒沒說話，仍然望着被微型流浪星圍攻的天使，又聽小銀蛇說：“另外這些物體不是流浪星。”
“咦？”簡星寒後知後覺，調整監視屏仔細研究。
“他們是翡翠城的宿敵，古象部落制造出來的傀儡星。材料中包括流浪星殘骸，這些殘骸，有一部分屬于萊爾。”
他就說嘛，翡翠城護衛隊跟居民們的應對都太淡定了，完全不像第一次遭遇這麽奇怪的對手襲擊，原來是老對手啊。
簡星寒嘆口氣，雖然還有疑點，不過那可以之後再追問。他撥動控制臺上幾個推杆，讓裝甲車加速到最快：“奧斯卡，拜托了，以後重要的事請放到最前面說。”
小銀蛇眨巴眼：“我還不能按照你的思維方式斷定事件重要程度，無法按要求排序。但是我會學習，簡星寒，請讓我學習。”
簡星寒嗯了一聲，如臨大敵望着前方，流浪星，不對，傀儡星們已經進入裝甲車載炮射程範圍內。
頭頂傳來炮管擡高時，金屬齒輪摩擦的聲音，簡星寒從監視屏上看得很清楚，天使形态的奧斯卡收了大劍，突然扇動雙翅，朝着天頂沖去，突破了傀儡星的重重包圍。
淺金色傀儡星們緊緊追在他身後，化作一條岩塊組成的泥石流，将天牛們和其他空中部隊抛在最後面。
現在的排列是：奧斯卡在上方，中間是傀儡星，最下方是試圖追上去的天牛群。
三方彼此脫離的時間不超過一秒，兩聲炮響炸開，半空頓時綻開兩朵淺金色花朵，尼歐與萊茵之金合成的巨網如同兩只手左右開弓，将這些傀儡星緊緊束縛在其中，牢牢收緊袋口。
被巨網接觸到的時候，傀儡星的淺金色外殼裂開、碎裂，露出了內裏的橘黃、深紫、火紅的岩塊。這是因為巨網中融合的、簡星寒的精神力，遠遠強于傀儡星外殼制作者的精神力。
簡星寒從車上跳下來，仰頭仔細看着。他提供了原材料、提供了捕獲傀儡星的可能性，而奧斯卡則将這種可能性化作可以實施的具體步驟。
奧斯卡雙翼拍打，擡手抓住了巨網收口的位置。失去萊茵之金外殼的傀儡星們起先還劇烈掙紮一下，很快就如同認命一般，失去了活力，化作了真正的岩塊。
合計有數十噸的岩塊被巨網包圍，被奧斯卡如同扔垃圾一般，朝着遠處抛了出去。然後他追着那包石頭，在抛物線達到頂端的時候，托着石塊繼續往天空位置前進。
防衛天空的精神力脈沖炮再度交織，簡星寒才想找個負責人交涉，就聽見有人喊：“停止射擊！”
脈沖炮立刻停了，奧斯卡和那包岩石碎塊離天空越來越遠，直到消失在雲端。
“我把他們弄到近地軌道去，這些碎塊……可以利用起來。”小銀蛇解釋說。
簡星寒點點頭，拉下袖子擋住小銀蛇，看着正向他走來的一列士兵。
接下來會怎樣，他完全預料不到，這難免讓他生出點不安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