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定親
又過了幾日,王家正式的婚書送到了崔家,上面書寫了完整的聘禮清單。王家清單上所寫聘禮之繁多,之貴重,迅速傳遍了整個京城。除了江氏和崔繡心面有郁色之外,整個崔府莫不是喜氣洋洋,恭賀之聲連綿不絕。就連崔正凱都忍不住滿面喜色,畢竟把繡心嫁入王家,于他,于整個崔家都是件大好事。
與此相比,怡心的嫁期越來越近,府內卻是無人問津,畢竟嫁給人家做妾不是什麽光宗耀祖的事兒。再則,因了怡心是給人做妾,原本該分到她頭上的陪嫁都少了不少,只有馮氏偷偷地從自己的嫁妝裏勻了一部分給她。事到如今,馮氏也只能偷偷地抹一把眼淚,哀嘆自己女兒命苦罷了。
“姑娘,姑娘真是大喜了。”繡心的乳母趙婆子喜笑顏開地踏進繡心的閨房,“聽說王家的婚書已送過來了,老婆子我這先跟姑娘道喜了!”這趙婆子慣不是什麽會察言觀色的人物,也沒見着繡心臉色不好,還以為這會子進來能有什麽打賞呢,見着繡心低着頭不做聲也不知住嘴,仍舊笑道,“王家家大業大,姑娘嫁進去那就是掌事的夫人,夫君又是當朝的右丞相,真是再好也沒有的,我們三姑娘就是好福氣。”
繡心心煩地将手中的荷包扔在桌上,“趙嬷嬷,你若沒事去別處說嘴去,在我跟前說這些個做什麽?”
蘭香連忙沖趙婆子使了個眼色,“趙嬷嬷,我們姑娘正忙着做荷包呢,沒工夫跟你閑扯,後院不是還有事呢,你還不快出去忙着去。”
趙婆子這會兒才會過意來,自己讪讪地說了幾句,掀簾子出去了。她原本還以為能讨着什麽好來,沒想到又落了一通埋怨,故而嘴裏嘀嘀咕咕地一路說一路至了外頭回廊。恰好遇着敏心過來,忙行了個禮道,“四姑娘。”
敏心笑道,“趙嬷嬷哪裏去?”
趙婆子冷笑道,“還能哪裏去?人家姑娘攀上高枝兒了,還能把我這乳母瞧在眼裏?我也是自作多情,還打量人家姑娘能顧及着我這老婆子奶過她的情分呢。”
敏心哦了一聲,“嬷嬷也是這府裏的老人了,三姐最近又大喜了,竟沒有打賞嬷嬷麽?”
趙婆子道,“哎呦,我的姑奶奶,哪裏打賞呦,她自己個兒在那兒悶悶不樂的模樣,嫁給丞相還不滿意,難不成想要嫁給皇帝去?”
敏心轉了轉眼珠子笑道,“嬷嬷莫氣,你可能遇着她心情不暢的時候了,改明兒個再去說不定就好了。”
趙婆子啐了一聲,“我可不去讨那個閑氣。”
敏心一路沿着回廊,進了繡心的小院,透過窗紗見繡心以及蘭香、琴香三個聚在一處做荷包,上前輕輕敲了敲門,“三姐,我是敏心。”
“敏心啊,進來罷。”繡心道。
“三姐,這可是給二姐繡的荷包?”敏心推門進去,将繡心的荷包拿起來細看一番,“這圖案可真好看,三姐不如把這繡樣給我瞧瞧,我照着這繡樣繡一模一樣的給她好了。”華朝一向有長姐出嫁,其他待字閨中的姐妹給姐姐繡荷包作為陪嫁的風俗,故而繡心雖與怡心并不交好,但這荷包卻是必須要繡的。
繡心自被人暗算之後,凡事都略長了個心眼,略想了想便轉身拿了繡樣出來給了敏心,“喏,就是這個了,還虧得蘭香的巧手呢。”
蘭香笑道,“姑娘可莫取笑我了,要說這畫,我只是個門外漢,我們大姑娘才是其中翹楚呢。”
敏心道,“正是呢,大姐姐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可是不可多得的才女。不過三姐你也很好啊,嫁給當朝文臣之首,多少姑娘羨慕三姐你呢。”
繡心略勾了勾唇,“敏心也羨慕?你替我嫁了去倒是好的了。”
敏心大驚失色,“三姐,你說什麽玩笑話呢,我只是個庶女如何能配得上王家的嫡子?”
“四妹妹,我不過就是說個笑話,你還當真了,咱們還是趕緊把這荷包繡出來是要緊,三姐姐可是五月初八就要嫁了。”繡心握了握敏心的手笑道。
五月初六晚,怡心房內的瑞香慌慌張張地沖入馮氏的房內,“大夫人,二姑娘她……二姑娘她身上出疹子,還發了高熱,大夫人快去瞧瞧罷。”
馮氏連忙起身,請了大夫替怡心相看,那大夫診脈之後道是中了毒,衆人大驚失色,将怡心平日所戴之物皆呈給大夫瞧,那大夫從中拿出了一個荷包輕輕嗅了嗅,最後說了一句話,“就是這個,這荷包裏頭攙了毒粉,肌膚所觸之後,即刻會全身起疹。”
瑞香瞧着那荷包,哎呀了一聲,“那不是三姑娘給咱們二姑娘繡的麽?”
于是,馮氏臉色刷得變了,“這繡心竟敢謀害自己的親姐姐,實在罪不可恕,我今日一定要去讨個說法!”于是帶着幾個丫頭幾個仆婦,風風火火地趕往繡心的小院。
繡心的小院中也是燈火通明,裏頭吵鬧成一片,馮氏帶人沖進去就見江氏正坐在繡心床邊兒一聲肉一聲地哭。馮氏定睛一瞧,只見繡心全身竟也密密麻麻地長滿了跟崔怡心一模一樣的疹子,看起來甚為駭人。
“這……”馮氏遲疑了一會兒之後還是将那荷包拿了出來,扔在桌上,“二夫人,你家女兒下毒害我女兒,證據确鑿,如今你可得給個說法!別想着混過去!”一面說一面在椅子上坐了下來。
江氏擦幹眼淚道,“我家繡心亦中了毒,身上長滿了疹子,她怎會去害你家怡心又害了自己?”
馮氏道,“誰知道她是不是害人害己?你敢說,這不是繡心送給怡心的荷包?”
“這……”江氏遲疑。
馮氏見江氏如此,自以為得了意,哼了一聲,神态越發咄咄逼人,“江氏,看你生的好女兒,竟幹出下毒謀害親姐這種事,倘若把這事傳出去,你家繡心還想嫁入王家?”
江氏顯出氣弱的模樣來,“怎會如此,我家繡心怎可能幹出這等事呢?”
“你還不承認?”馮氏越發怒氣橫生。
這時,蘭香走過來将桌上那荷包拿在手上細細翻看了一會兒道,“大夫人,這荷包不是我家姑娘做的。”
馮氏一愣,“你說什麽?”
蘭香一扭身從裏頭拿了一個一模一樣的荷包出來道,“我家姑娘做的荷包在裏頭都會繡一個“繡”字。雖然我們家姑娘确實繡過這種花色的荷包,但這一個絕不是我們姑娘送給二姑娘的。”
馮氏登時如霜打了的茄子一般,臉色難看之極,“這……”
蘭香歪着頭想了想,仿佛才剛想起來一般長長地哦了一聲,“哎呀,我想起來了,我記得四姑娘拿了這繡樣去了,這荷包既不是我們姑娘的,那便是四姑娘的了。我記得四姑娘将荷包做好之後還拿給了我家姑娘看呢。”
江氏立刻道,“事情已經清楚了,如今我家繡心也中了毒,八成也是被那小賤蹄子給害的,我的兒啊!”一面哭一面恨聲道,“都愣着做什麽?還不快去把那小賤蹄子綁了來?”
馮氏亦幹應了一聲,“的确該好好教訓教訓她!沒得一個庶女還想翻了天了!”
敏心給江氏拖到了院中,命人狠狠打了十鞭子,将上回繡心被崔正凱打的那幾鞭子連本帶利地還了回去。這回敏心身邊的小丫頭亦是去前院禀告了崔正凱,奈何這一次崔正凱卻充耳不聞,只道,“她自己做下的事兒,自己承擔後果,讓她自去罷了。”
十鞭子打完之後,江氏還不解恨,狠狠地扇了敏心一巴掌,怒聲道,“我可憐你小小年紀便沒了娘,平日待你亦不薄,該有你的一分也沒少你,甚而還每每多關照你一些,沒曾想你非但不感恩,還想着耍小聰明加害繡心,真真是養了只白眼狼!你放着好日子不過,偏偏要往死路裏闖,那就別怪我這個做嫡母的狠心了!”
敏心怒視着江氏,冷哼了一聲,“你不曾虧待我?整個崔府有誰把我當正經主子瞧?可是你自己親生的女兒呢?捧在手裏怕摔了,含在口裏怕化了!都是一樣的爹,憑什麽她的命就這樣好!”
江氏冷笑道,“怪就怪你沒投個好胎。本身命不好你認命也就罷了,偏偏還要瞎折騰,你如今這般,也是自己種的果!”江氏頓了頓擡頭對衆人道,“你們這些人都給我好好看着四姑娘,不許她出院門一步,聽見了嗎?”
“是。”衆人應道,心裏都明白,這四姑娘是徹底毀了。
怡心與繡心皆中毒出了疹子,所不同的是怡心過幾日便退了熱,疹子也慢慢消了。繡心身上的疹子卻一點沒退,反而越生越多,高熱亦是沒退下,急得江氏日日以淚洗面,整個人都瘦了一圈。
晚間,江氏請了陳大夫來看診,陳大夫隔着簾子替繡心摸了脈之後道,“二夫人,照理說三姑娘服下了我開的藥之後,那些疹子早該退了才是。而且,三姑娘脈象平穩有力,并不像有病之人,我看……”
江氏慢聲道,“陳大夫,你可要看清楚了,我家繡心全身起疹,高熱不退,是不是得了天花了?”
“啊?”陳大夫倒退幾步,為難道,“這……”
江氏将一錠金子塞入陳大夫手中,“你就說是那毒粉引發了天花的病症,要将繡心送去鄉間隔離養病,明白麽?”
陳大夫恍然大悟,連聲道,“明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