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路途

第二十八章路途

下了船之後,自然早有馬車候着,繡心擡腳上了寬大的馬車,一路上悶悶不樂地悶坐着,臉上一絲笑影兒都沒有。翠香蓮香兩個還不解事,掀開簾子叽叽喳喳地往外頭瞧,“你瞧你瞧,真熱鬧啊。”翠香羨慕地道,“咱們要是也能下去逛逛就好了。”

蘭香見繡心面色不愉,便勸道,“姑娘何必總同王大人怄氣呢?不管他如何,他總是姑娘未來的夫君,是姑娘你一輩子的依傍,姑娘若讨不得夫君的歡心,又如何能在王家立足?說王家是個龍潭虎穴一點也不為過,到時姑娘嫁進去,受了委屈,連個能保着姑娘的人都沒有,屆時姑娘該如何自處?”

繡心亦是知道這個道理,可是,她在面對着王甫生的時候,總不能平心靜氣地說話兒。他實在不是她心中理想夫婿的模樣,見着他,她便總是想到他的放涎無理,風流不羁,況且,他府裏還有那麽多女人,更要命的是,外頭還不知養了多少相好。一想到這個,繡心就覺着自己的腦仁一陣陣地疼。

蘭香見繡心表情有所松動,故而又勸道,“姑娘,就當為了讓老爺和夫人少擔心些,姑娘也莫再和王大人扭着了。”

繡心點頭道,“我知道了。”

一行人到了客棧,繡心扶着琴香的手下了馬車,入得客棧歇息。過了會兒,有人敲門。繡心還以為是送晚膳的人,故而一邊走過去開門一邊道,“可是晚膳好了?”

門口的人手裏倒是端着晚膳,可卻不是什麽丫鬟婆子,而是王甫生。

繡心想到方才蘭香的話,接過他手中的餐盤,稍稍和緩了語氣,“怎麽敢勞煩王大人親自給我送飯?”

王甫生瞧繡心似乎不如以往一般滿身是刺,心中的怒氣亦平了些,故而臉上露出了絲笑容,“今兒月色甚好,悶在房中有何樂子,不如同我一起去後院裏一邊賞月,一邊用飯,再吃些茶水點心如何?”

繡心輕輕點頭道,“好。”

這客棧是燕州最大的客棧,臨水而建,王甫生一來便将整個客棧都盤了下來,故而後院內倒是靜悄悄的,還能看到燕州的江水以及水面上來往的船只,耳邊聽得一陣陣水聲,此景确實令人心神開闊,心曠神怡。

桌上擺着幾樣燕州的特色點心,比如五色燒麥,水晶包子,玲珑蝦餃等,另外還有一碟小兔子形狀的面團,白白嫩嫩的,瞧着頗為喜人。繡心将一個小兔子捏了起來贊了一聲,“哎呀,可真是精巧。”

王甫生見繡心眉目展開,唇角微微上翹,一副嬌俏可人的模樣,心頭微動,“這可是我專門吩咐人做的,裏頭包的豆沙,你嘗嘗看?”

繡心笑道,“這樣好看的東西吃了豈不可惜?”

他抿嘴笑道,“這東西既做出來就是給人吃的,若是做出來沒有人吃,才真是可惜呢。”

“你說得也有道理。”繡心說完便嗷嗚一聲咬了半個小兔子,這糕點做得綿軟而有嚼勁,裏頭的豆沙入口即化,甜得仿佛入了人心裏,“真好吃。”一面說,一面從盤子裏拿了個小兔子遞給王甫生,“你也嘗一個?”

王甫生低頭,瞧見她伸出來的一截藕臂,白白嫩嫩,光滑如玉,如水蔥般的指尖捏着那小兔子,真真是美景一副,一時之間竟看得他呆住了,連糕點都忘了接。

“你拿着呀。”繡心又道了一聲他才回過神來,伸手去接。也不知是他有意還是無心的,偏偏捏住了繡心的指尖。

繡心登時臉紅了個透,迅速把手縮了回來,只低着頭垂首不語。王甫生瞧她那紅紅的耳尖,心頭越發生了愛憐之意,低頭咬了一口小兔子,極慢地讓那糕點在唇舌間輾轉,仿佛他唇舌裏的不是那糕點,而是一個繡心似的。

好容易将那糕點吃完,繡心便聽他笑道,“今日良辰美景,又有佳人相伴,唯獨缺了絲竹之聲着,不如由我來吹一曲《望江月》應個景兒如何?”

繡心訝然擡頭,“你會吹曲子?”

王甫生頓時生了得意之心,“你這便不知道了,雖說我如今忙于政事,久未理會這些,但十幾年前,我這一曲笛聲在京城之內不敢認第一也敢認第二。”

“那你吹給我聽聽罷。”繡心亦生了好奇,這登徒子滿肚子壞水,還能吹得什麽好曲子出來?

王甫生眨了眨眼,“我若吹得好,繡心你準備如何打賞我?”

繡心哼了一聲,“你且先吹來聽聽罷。”

王甫生果然從袖子裏拿出一根玉笛,對着江面吹了起來。笛聲清脆悠揚,合着濤濤水聲越發動聽,繡心撐着下颌,呆呆地聽着,心內想,沒曾想他還真有兩下子,德行雖不好,這點子東西倒擺弄得不錯。江面起了一陣風,将他烏黑的長發揚起,深紫色的長衫亦是迎風而揚,他逆風而立,倒頗有幾分芝蘭玉樹的味道。繡心瞧着他的側臉,心頭輕輕一動,在月色下瞧,他也不怎麽老嘛。

王甫生吹完曲子,回頭見繡心神情,漆黑的眸子亮了亮,裏頭似乎點燃了一把火焰,不由得伸手握住了繡心的肩膀,壞笑道,“如何?我吹得不錯罷?你準備如何打賞我,嗯?”最後一個嗯字特特提高了音調,繞了好幾個圈兒,頗為挑逗。

繡心的臉登時就紅成了春桃一般,“喂,你且放開我。”

王甫生不知是被景色所迷,還是被眼前的美人兒所迷,行動越發放蕩起來,伸手捏住了繡心的下巴,“美人兒,不如讓爺香一個?”說着,便要湊上來。

繡心沒想到他竟如此無賴,慌亂中握住了茶杯,兜頭便将茶水灑了他一頭一臉,還有幾片茶沫子粘在了他的頭上。果然只是皮子生得好,內裏還是一肚子花花腸子,不對,就算他皮子生得好那也是一老皮子了,不經看了!

“你……”繡心将茶潑了之後也有些氣怯,喏喏道,“是你無禮在先的。”

王甫生擡手抹了一把臉,也不生氣,伸手道,“給我一塊帕子。”

繡心一愣,将袖中的白帕遞了過去。

他用白帕子擦了擦臉,又擦了擦自己的頭發,望着繡心嘆了口氣,“我說繡心,你做出的事總是讓人始料未及,就比如你謊報八字,還有詐病逃婚。”

“我……”繡心低頭,無言以對,無論是因為什麽原因,在這件事上,她總是不占理的。

王甫生伸手抓住了繡心的手,将她的衣袖往上捋了捋,露出那串紫檀木的佛珠來,“你還帶着它,我還以為你早丢了呢。”

這串佛珠自王老夫人給她戴上後,她日夜戴着也沒想着摘,不知不覺已帶了月餘,如今王甫生忽的提起,繡心倒是一愣。接着,王甫生将自己的衣袖往上挽了挽,露出一串一模一樣的佛珠來,“我也還戴着。”

繡心看着他手腕,怔住了,“你……”

他倒沒有深講下去,起身道,“今兒個也晚了,咱們都回房罷,明兒還要趕路。”一面說,一面回過頭來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繡心,“燕州可是繁華之地,你若有什麽想要的,我讓人去替你買了來?”

繡心道,“沒什麽想要的。”

雖則繡心說了沒什麽想要的,但王甫生到底着人送給她一個巴掌大的白玉雕制的小兔子,那兔子的眼睛用紅色寶石鑲嵌在光下閃着耀眼的光,着實令人喜歡。蘭香見狀笑道,“咱們未來姑爺對姑娘你還是挺用心的嘛。”

繡心哼了一聲,嘴硬道,“誰稀罕。”

琴香笑着将那玉兔搶了過來,“姑娘若不要,便給了我好了。”

繡心起身追道,“你個小蹄子,慣會尋隙,我哪裏說了不要,你這便搶了去!還不快還給我?”

琴香嘻嘻一笑,“姑娘不是說了不要的嘛,如何又要了?”

蘭香道,“琴香還不停下來,這是未來姑爺送給姑娘的,姑娘縱不要也輪不着你要。”

琴香這才停了下來,将玉兔遞到繡心手上,“姑娘你既要可得好生收着,可莫丢了,沒得說是我拿去了。”

蘭香見琴香說得不三不四,皺眉道,“你這說得什麽話,人越大了,越發不知輕重了!”

繡心平日見琴香服侍得也盡心,并不同她計較,“罷了,這回便算了,琴香也是玩笑,只是這回之後可不能有下回了。”

琴香笑着摟了繡心一下,“還是姑娘待我好。”

一路順風,兩日後便靠近了充州地界。充州多山,多石,江河蜿蜒,風大浪大,水流湍急。繡心便開始覺着悶悶地不舒服,食欲不振頭也昏得厲害,船上大夫診治之後道是暈船,給開了些藥。繡心吃了藥之後卻不見好,這日午間勉強用了飯之後,竟全嘔吐了出來。蘭香忙喚了人送來清水給繡心漱口,又服侍着繡心換了身衣裳。奈何,繡心的症狀一點也不見好,至了晚間水流湍急處,船身搖晃得越發厲害,繡心暈得不行,直躺在了床上,臉色蠟黃,出了一身冷汗。

琴香一急,也不知怎麽想的,竟去敲了王甫生的房門,“王大人,王大人,我家姑娘暈船暈得厲害,這可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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