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待嫁
第三十一章待嫁
這早已不是王甫生第一次輕薄她了。但是這一次卻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還讓繡心氣憤,她雙手拼命地推拒着,一排貝齒狠狠地對準他的下唇咬了下去。
“嗯哼。”他悶哼一聲,松開了她,伸手抹了一把唇上的血,那些微的醉意也消失得一幹二淨,眼見得繡心雙眸含淚,羞憤至極,他亦暗暗羞惱,自己這是怎麽了?自己雖然自诩風流多情,但從未逼迫他人,更何況是在這樣的情況下輕薄自己的未婚妻子,實在同自己一直以來的處世之道大相違背,失策,失策啊。
“王甫生,你到底把我當什麽人了?”繡心氣得全身都在細細地顫抖,“我好歹也是崔家嫡女,你既這樣不尊重我,又何必娶我?”
王甫生心中也生了羞慚之心,“今日是我糊塗了,你是我未過門的妻子,我如何能不尊重你?”
繡心冷哼一聲,拂袖上樓而去。
王甫生重又坐了下來,看着佳人的背影暗暗想,崔氏繡心,且等着嫁給我那天罷,到時候還不是任我擺布?她嫁進門來,他一定要晾着她,王家家宅複雜,她出身又不算十分高,若沒他的庇佑,宅內的女人們還不把她吃了去。到時候受了委屈還不得求他?呵呵……
三日之後,終于至了京城。馬車先停在崔府門口,崔正凱及江氏早已等在門口接人。見了王甫生,雙方見了禮,王甫生道,“鄙人途徑郴州偶遇貴千金,見貴千金早已病愈,故而與她一同進京,還望崔大人以及崔夫人莫要見怪才好。”崔正凱面露尴尬,“怎麽會,還要多謝王大人呢。”王甫生看了一邊的繡心一眼,“如此,我先告退了。”
待繡心回房歇息之後,崔正凱哼了一聲,将手中的茶盞重重地擱在桌上,“看你幹的好事?你這不是在幫繡心,是在害她!居然做出這等沒頭腦的事情,虧得你在我崔家主持中饋二十餘年!”
江氏亦是垂淚,“我也是沒法子。一則,我覺着王家也不至于為了我家繡心同我們大動幹戈,就算起了疑也會順手推舟地取消這樁婚事。二則,郴州路遠,将繡心送到江家,王家想要查也沒那麽容易,我以為這次能躲得過……”
崔正凱道,“我知道你是愛女心切,可你想過沒有王家勢力之大我們這樣做豈不是以卵擊石?現如今,繡心過些日子就要嫁入王家,她在王家的日子能好過?當初你就不該瞞着我做出這樣的事情!”
江氏用帕子擦了擦眼角,“是我糊塗了。所謂關心則亂,這話是真真沒錯的。只是事到如今,該如何是好?”
“還能如何?等着婚期将女兒嫁入王家罷了。”崔正凱嘆了口氣,“瞧今日王甫生的臉色,恐怕繡心日後的日子難過了。”
這日午間,繡心才用過飯,江氏房裏的丫頭含香過來傳話道,“二夫人請三姑娘過正堂去呢。”
繡心知道母親必有話同自己說,故而也沒準備着去歇息,便笑道,“我這便去了。丹香你先去,我随後就來。”
如今天氣越發熱了,知了在樹上一聲聲地鳴叫,吵得人越發心煩意亂。日頭直射在繡心身上,走了不一會兒便出了一身薄汗。繡心只恨不得背生雙翅能一下子飛到正堂去。就連蘭香都受不了了,一張臉被曬得通紅,“改明兒非得曬黑了不可。”繡心天生膚白,仿若凝脂,倒不怕曬黑了,只是這暑氣實在難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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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容易到了正堂,江氏忙迎上來,“可熱着了罷?丹香,快把冰鎮的酸梅湯拿出來。”
繡心彎眉笑道,“還是在家中好。”
“這是自然。”江氏頓了頓,免不了又傷心起來,“嫁給別人家還不得處處小心,哪裏能如在家中肆意自在?”
“母親……”繡心亦無法子寬慰江氏。
江氏又問及在江府以及在路上的事,繡心一一照實說,只是略過了被王甫生輕薄那一段。江氏聽了之後用手指戳了戳繡心的腦袋,“你糊塗啊!”
“你如今是鐵板釘釘地要嫁入王家,怎麽能這樣逆他的意?王家這樣的深宅大戶,你出身又不算高,若沒有夫君的庇佑你如何立足?況且,如他這般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人物平日裏被旁人捧慣了,你這樣待他,他還能對你有半分好感?倘若你嫁給他之後,他連你身為嫡妻的臉面都不給你,你如何自處?”
一席話說下來,聽得繡心臉都白了幾分,“這道理我亦明白,只是我在他面前總是郁憤難平,怎麽裝得出溫柔順意的模樣?”
“你裝不出也得裝。”江氏道,“女兒,你自小身子便不好,我難免多寵愛了些。現如今你對宅門之事依舊一竅不通,這其中多半也是我的過錯。你要曉得,在宅門之中最重要的便是裝,在夫君面前乖順溫柔,在婆婆面前孝敬依從,妯娌之間,不管私下如何,面上也要親密和睦。在下人面前則要威嚴莊重。其中最重要的,便是夫君的寵愛,若有了夫君的寵愛,則有了一道保護符,若沒了夫君的寵愛,你就算再厲害也無濟于事。”
“夫君的寵愛?”繡心想到在徐州歇息那晚那個女子同王甫生那般形狀,心內只覺膩味,難不成日後我也要在王甫生的面前那般曲意奉承?
“女兒,你可明白了?”
“明白。”繡心點頭,心內不免傷心難過,難不成這一輩子都要這樣裝下去?
幾日之後,王家将聘禮送來崔府,婚期亦定了下來,就在八月初八,算起來,不過月餘了。江氏忙着和崔正凱商量陪嫁之物,崔正凱素日來亦偏疼繡心,故而除了按着錦心的例,給了八萬兩銀子、幾百畝田地之外,還額外給了繡心十幾家鋪面并一些珍寶古玩之類。江氏自然也将自己多年來的私房拿了出來,不單有八十八匹上好的錦緞,幾十件金器,還有玉釵,擺件等物。除此之外,江氏從江家帶過來的小部分陪嫁亦都給私給了繡心,這其中包括在江南的幾十家鋪面,還有在京城的一家酒樓,另有五千兩黃金,以及在京郊的一座賞心苑。
這嫁妝之豐厚程度比之剛嫁出去的崔怡心來說實在是小巫見大巫了。
“母親,這賞心苑如何給了我來?母親平日裏不是最喜歡去那裏小住幾日的麽?”繡心皺眉道。
“那裏風景獨好,給了你正合适,我也老了還能去幾次?”江氏道,“你須醒得,這些嫁妝你自己得保管好,決不能讓任何人沾手。田地鋪面早已有了專人打理,你只需定期核對賬目便是了。在京城的酒樓是我私自置下的産業,交給了丁掌櫃打理,日後有事你同他商量便是。”
“是,母親。”繡心一面點頭一面又落下淚來,緊緊地抱住江氏,“母親,我舍不得你。”
江氏拍了拍繡心的頭,亦是流淚,“傻孩子,母親日後不能護着你,日後你須得步步小心,懂得麽?”
“嗯。”繡心點頭。
母女兩個哭了好一會子才止住淚,江氏問道,“你房裏那幾個丫頭你想帶哪些去?”
繡心道,“母親覺得哪幾個好?”
“你房裏一等丫頭就是蘭香和琴香了,蘭香穩重做事周全人又老實,一定要帶去。琴香,伶俐活潑,繡活做得不錯,也還不錯。翠香蓮香丹香幾個還小,不甚懂事。我琢磨着是不是把我房裏的含香給了你去……”
繡心忙止住江氏的話頭,“不成不成,含香在母親身邊七八年了,怎麽能給了我呢?我瞧着翠香和蓮香還不錯,就帶這四個人罷了。”
江氏想起明香那檔子事兒,又提點了繡心一句,“雖則這些丫頭是跟着你自小一塊兒長大的,也保不齊有那些個吃裏扒外的,你得好生看着些,莫讓有些不知輕重的妄想爬上爺們的床。”
繡心道,“不是有些人會将自己的陪嫁丫頭給了家裏的爺嗎?”就像崔大老爺有個姨娘就曾經是崔大夫人的丫頭。
“你給是一回事,那些丫頭自己爬床又是一回事。”江氏道,“把丫頭給自家的爺,一要那丫頭是個能籠絡住人的,二又要你能鎮得住她。繡心啊,那四個丫頭裏,琴香的姿色是最好的,按理說是最合适的。不過我想着,那王甫生身邊可不缺女人,你沒必要去走這一步,知道麽?”
“嗯。”繡心點頭,“母親,我自己也想過了,我嫁過去只當個賢妻便好了,他寵愛誰我都不管,他能給我嫡妻的尊重便好。”
江氏點頭,“正是這個理兒,在那些個姨娘面前,你需得立威,讓他們知道你是嫡妻,她們誰也越不過你去。”江氏暗想,自家女兒心內沒個心計怕是沒有把夫君攥在手心裏的本事,還不如退一步做個賢妻明哲保身,這樣處事是最穩妥的。
這些日子,江氏細細把宅門之事同繡心細細講了,恨不得将自己平生所悟盡數灌輸給繡心去。繡心聽了,只覺得腦仁都隐隐發疼了,半夜做夢都夢見她困在一大堆女人裏。正煩悶時,卻聽得蓮香來報,“姑娘,劉家小姐來了。”
繡心連忙起身迎了出去,喜道,“戰雪,你來了。”
戰雪進了門,先将袖子往上撸了一截,用手扇着風,“你不來瞧我,我就只能來瞧你了。”一面說一面自己尋了張凳子坐了下來,“有沒有冰?”
繡心亦坐了下來,“你才在外邊受了熱,這會兒吃冰的,怕是對腸胃不好。你先歇一會子,我再讓人把冰鎮的西瓜拿上來。”
戰雪笑道,“啧,你們家啊,忒講究了。我自己在家裏還不是胡吃海喝的。”
“我們家還講究呢?那王謝崔孫四家才是真正的講究,我們家算什麽。”
戰雪點頭,“說的也是。你亦要嫁入王家了,以後想再見你恐怕不易了。”
“的确是。”繡心頓了頓,促狹地湊近戰雪道,“我要成親了,那你呢?還沒相中的公子?我聽說護國公都快急瘋了,間天兒地約朝中大臣的年輕公子到府上小坐。”
論及此事,戰雪絲毫不覺着有什麽害羞,反而嘆了口氣,“快別說這個了,來了這麽多公子,可卻偏偏沒有他。”
繡心哎呦了一聲,大大的眼睛裏閃着光,“這個他是誰啊?”
戰雪搖頭,“我亦不知,只見了一面而已。”
繡心道,“你不如把他的樣子形容一下,我給你畫出來,我再把畫像給我幾個哥哥瞧一瞧,他們認識人多,興許認識也不一定呢。”
戰雪聞言,喜得摟住繡心在她臉上親了一大口,“繡心,你真是我的好姐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