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幻境 下

“玄陰教什麽意思?你是要軟禁人嗎?”

“毒又不是我們下的,與我們何幹?”

“憑什麽不準走?我偏要走!”

“別沖動,別沖動。”

“要查盡管查,我就不信了,身正不怕影子斜,還怕你查!”

霜辭雲淡風輕地瞥了眼那些人,作揖彬彬有禮道:“并非玄陰教為難諸位,只是此事實在蹊跷,諸位只需要等待,既然沒做過任何事,又何必擔憂,蕭盟主應當會好生款待諸位的。因此給衆位造成的煩憂,玄陰教在此先賠罪了。只要衆位呆在蕭府,玄陰教不會為難任何人,只是,若有人擅自行動……”她頓了頓,廣繡輕振,優雅果決,眸如利刃,“會發生什麽,在下恐怕不知道。”

這個時候有些人反應過來,這個人掌控玄陰教八年,不濫殺,不嗜殺,為人溫文爾雅,不看其身份,只會以為她是哪位官家小姐。可剛剛那一番氣勢,才想起當年她在腥風血雨中登上玄陰教教主之位,短短半個月內,平定教內外,速度之迅速,手段之狠絕,令人嘆為觀止的同時還不寒而栗。

她掌控玄陰教八年,這八年,玄陰教的勢力比往日更盛,連武林盟主都得給幾分薄面,無人敢拭其鋒芒,她隐退,看上去脫俗如仙子,可這個人,本身就不是什麽仙子!

笳銀神色格外難看,一天一夜,那個女人沒醒?究竟是她的致幻粉有問題,還是……冷江尋真的中毒了?

蕭鶴逸趕緊出來穩定場面,安撫衆人。

霜辭進去,冷江尋再次吐血,血色從她雪白指縫中流瀉下來,蕭鶴逸的神色愈發鄭重,他瞧着霜辭平靜的臉,知道山雨欲來,這樣子,是中毒還是其他,都和他脫不了幹系,陶軒翌無論如何都想不通,這個人為什麽會變成這樣,他疑惑又擔憂,而笳銀見到那血,臉色一寸一寸地白了下去。

“阿尋……”霜辭喊出聲,才發現自己的嗓音早已經破碎不成調,她手指發顫,只覺得滾燙的鮮血是從自己心裏嘔出來的。

這個人,如果真有事,那她該怎麽辦?

她該怎麽辦?

她将手上的血洗淨,滿手冰寒,而目光空洞。

……

冷江尋用了三個月的時間,才找到師尊。

她找到師尊的那日,師尊歡天喜地和別人拜天地,她走進去時,熱鬧的聲音驀地停止。師尊掀開蓋頭,無限驚恐地盯着她。

冷江尋想,師尊長得真好看啊,穿着嫁衣的師尊,像個仙子,可卻不是為了自己穿上的嫁衣。她眼裏一片猩紅,而在這一片紅色中,陰翳四合。

“師尊,為什麽不聽話?”她笑起來,看着師尊身邊的男人驚懼地瞧着自己,竟然有種說不清地興奮。

參加婚禮的這些人,真想殺了。

“阿尋……為什麽要逼我……”

冷江尋看着滿臉悲哀的師尊,覺得本已經麻木的心髒也開始隐隐作痛,她的師尊啊,為什麽……一個神情,就能把傷得體無完膚。

……

“阿尋,不要哭。”

“師尊一直在你身邊,你別害怕。”

霜辭擦淨她眼裏的淚珠,不明白如今的阿尋經歷了何等痛苦之事,會這般絕望,那根本就是困獸一樣的,痛苦得只有淚,卻也只有淚了。

笳銀想上前告訴霜辭真相,可她退縮了,如今霜辭有多平靜,她就知道一旦爆發出來該是何等可怕,跟在她身邊這麽多年,這是第一次,她覺得是真的害怕霜辭殺了自己。

而接下來的冷江尋并沒有如人希望地好起來,她的脈搏越發紊亂,嘴唇開始發紫,吐出的血越來越多,清冉看着一直不眠不休的主子,一顆心提起來,教主若真的有事,主子……恐怕會瘋掉。

……

冷江尋瞧着包圍自己的暗衛,她咧開嘴笑了,“師尊,我曾經說過,你要離開,就殺了我。如今這般,也挺好。”

兵器相接,她的打法讓在場所有人都觸目驚心,不防守,只進攻,被砍傷的身體好像不會疼痛,她滿身是血,神情卻是興奮,興奮得讓人毛骨悚然。

“阿尋!你不要命了嗎?”

“師尊,我說過,殺了我,你就自由了!”

霜辭顫着手拿出劍,飛身站在她面前,寒光閃爍的劍抵住她胸口,握住劍的手不斷發抖:“阿尋!你非要這樣逼我?”

冷江尋額頭上的血滑下來,空洞的眼盯着抵在自己胸口的劍,她的師尊啊,終于要動手了,那一刻她痛苦得不能自已,可卻又好像看到了另外一種解脫,她将兵器扔掉,笑着溫柔道:“師尊……死在你手裏,我也覺得幸福。”

她握住劍身,一步一步上前。

手心的鮮血斷線似的下滑……

……

“主子!”

清冉扶住快要栽倒的霜辭,祈求道:“主子,已經三天了,您休息一下好不好?教主醒過來,您也倒下了怎麽辦?”

霜辭抓住清冉,拼命地壓住湧上來的猩甜,“請大夫!快!”

大夫趕過來時,冷江尋的脈搏異于尋常地緩慢跳動,雖然極有規律,不再紊亂,可這樣的緩慢,彼此都明白,也許下一刻,脈搏就停止了。

三天,不僅折磨着霜辭,更折磨着其他人,玄陰教教主若真的出事,找不出頭緒,看她師尊的樣子,表面上溫文爾雅,誰知道最後會不會直接下令擊殺在場的人。人心惶惶,每個人都煎熬着,一場盛會,幾乎快要變成修羅場,而玄陰教的人,把蕭府前後,圍得水洩不通,連個蚊子都飛不出去。

這樣更令人惶恐,而冷江尋脈搏緩慢下來的消息,就像是瘟疫瞬間彌漫開。

笳銀聽到這個消息,手中的茶碗一下子跌倒,一張小臉徹底沒有血色。

霍留仙以為她是在傷心,正要安慰着,那個人拔腿就跑,霍留仙立刻馬上跟了上去,蕭鶴逸和陶軒翌等人也跟了過去。

“霜辭!”

笳銀沖進那間如今所有人都恐懼的屋子裏,她雙手發冷地想去碰一直抓着冷江尋手不放的人,“霜辭,你看看我?”

霜辭轉過頭,張了張嘴,“笳銀……你……”話未說完,血色從她嘴角流了出來,她若無其事地擦幹淨,在那個人大駭的目光中問,“不是讓你們都別來嗎?”

陶軒翌勸道:“霜辭教主,你去休息吧,你這狀态……冷教主要是醒了,你一定會倒下的。”

蕭鶴逸也苦口婆心地勸,都被對方擋了回去,“沒事,我在這裏陪着。”

笳銀手心一把冷汗,鼓起勇氣,“霜辭,其實冷江尋……”

“主子,鬼母到了!”清冉急沖沖地禀告。

霜辭也不再聽笳銀說話,她猛地站起來,眼前一黑,立刻穩住身子,就在這當口,一個暗衛提溜着一個婦人走了進來。

婦人年約四十多歲,保養得很好,可不知道是不是常年用毒的關系,她的嘴唇都是發黑的,看起來格外邪氣,她一進來就唉聲嘆氣:“我一個用毒的,你倒是把我當……霜辭,小寶貝,你怎麽這副摸樣了?”她趕緊上前想要去摸摸脆弱得一碰就碎的人。

霜辭拉住她,嗓子像是從沙地裏磨過一般:“您快……看看阿尋……”

鬼母教木青,她擅長用毒的功夫簡直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江湖裏都知道鬼母這個名號,甚至背地裏叫她毒醫聖手,毒醫聖手和玄陰教關系一直不錯,這是大家公認的事實,有了玄陰教作為後盾,沒人敢招惹鬼母。所以沒有多少人知道此人醫術同樣了得,她行事乖張,向來行蹤不定,也沒有人敢随便招惹她,保不準就成為了她的試驗藥人。以至于其蹤跡連徒弟都不知道。上一刻和笳銀談天說地,第二天就不見了。

若不是玄陰教的人出手,常人要找她,比登天還難。用了三天找到她并帶回來,簡直是神跡了。

鬼母的出現,再次激起千層浪。

木青看着冷江尋的面色,然後摸了摸她的脈搏,最後掀開她的眼皮看了看,自言自語道:“不應該啊……”

霜辭控制着自己,竭力保持着平靜,“您看出什麽了嗎?阿尋是中毒了嗎?”

木青轉過身,雙手叉腰,大步走到笳銀面前揪住她的耳朵,“狗東西,你幹的好事,你不解釋?”

所有人都看了過來。

連霍留仙都不可置信地盯着笳銀,“您說什麽?”

霜辭上前,一字一句:“笳銀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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