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收斂殺心
易沉瀾進步神速這件事,舒晚喜聞樂見。不過她沒有告訴江揚,更沒有告訴舒戚,試問有幾個人能在短短幾日就突破烈陽真經第二層?木秀于林風必摧之,她怕給易沉瀾帶來麻煩。
她不說,易沉瀾更不會說。一時間,這倒成了他們二人的小秘密。
不過易沉瀾沒料到舒晚的緘默,他以為舒晚定會告訴舒戚這件事,自己接下來的日子大概不會好過。誰知她誰也沒告訴,就是每天笑盈盈地沖他擠眉弄眼。
似乎是在表達他很厲害,要繼續努力……
終于這天易沉瀾被舒晚小動物一樣的眼神弄的受不了了,幹咳一聲,随意問道:“晚晚,這兩日江師兄怎麽沒來練功?”
哇,大美人今天主動跟她說話哎,舒晚立刻喜氣洋洋地回答:“阿揚師兄這兩日練劍,不修內功。”
易沉瀾漂亮的眼睛中流露出一絲歉疚:“晚晚,你也好久沒練劍了,是不是陪我練功耽誤了你?”
“不是不是,才不是呢。”舒晚趕緊擺手否認,她是好久沒練劍了,但是她一點也不懷念。首先練劍沒有可愛的反派可以看,會很無聊;其次練劍不像修內功一樣可以悄悄偷懶,她其實有好幾次都坐這睡着了也沒人發現。
易沉瀾微微一笑不說話了,默默地調息內功。然而今日體內的真氣卻有些混亂,好幾處大穴都凝澀不已。他一言不發,暗自蓄力沖破。
身體各處都隐隐作痛,仿佛有一枚鋼針在體內游走,易沉瀾卻沒理會這劇痛,越發加重力道以求快速突破。
忽然間背心處覆上了一只柔軟的小手,易沉瀾心中一沉,多年煉獄般的日子讓他下意識地想攻擊,下一刻卻感受到了從背心流進體內的一道溫和舒緩的內力。
是舒晚……她在用自己的烈陽真氣幫他調息……
易沉瀾本能的抗拒,而舒晚的手勢卻不容他拒絕,她溫和的內力如輕風一般拂過他的每一條經脈,遇到滞澀之處也不像他那樣強行沖破,而是耐心地梳理。
這讓他有一種極其陌生的、被人珍惜着的感受……
易沉瀾覺得自己也許已經瘋了,心中第一次湧上這種應該是美好的感受,他非但沒有感覺到溫暖,還感到一種沒由來的恐懼——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麽。
舒晚的內力走完最後一處大穴時,易沉瀾立刻站起了身,退後兩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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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晚頓時有點心虛:“阿瀾師兄,我弄疼你了?”不應該啊,她剛才明明下手很溫柔的。
“不是,”易沉瀾察覺自己似乎有些狼狽,勉強笑道,“是我自己的原因,多謝你幫我梳理真氣。”
他的臉色有些蒼白,舒晚看着有些擔心:“阿瀾師兄,你身體不舒服嗎?今日先休息一下吧,我送你回去好不好?”
易沉瀾确實有點難以支撐,他本想自己回去,奈何舒晚堅持要送他,他争不過也就随她了。
他身體狀态不對,舒晚一眼便知,可是用真氣在他體內游走一圈也沒發現什麽,舒晚暗暗琢磨着,還是把周師叔叫來給他看看才放心。
兩人一進驚桐閣,舒晚就聞到了一股不尋常的香料味道,她一頓,随即微微皺眉。
這是一種灰燼的腐朽氣味,還夾雜着一絲果香。由于整個世界觀都是她設定的,這味道又太過特殊,她立刻開始懷疑,這是小說裏的一種劇毒,輪回香。
輪回香是一種□□,久聞之人會漸漸乏力,而後身亡。它用料簡單,配方卻複雜,但多數修毒之人都會配,就連後期易沉瀾在雪夜山自學毒術後也會配。可是現在易沉瀾并不會毒術,自然察覺不到這輪回香,也不知他聞了多久,怪不得會這樣虛弱。
舒晚情急之下拉過易沉瀾的手,語氣焦急:“阿瀾師兄,有人要害你!”
易沉瀾一怔,舒晚卻已經放開他,跑到書案邊拿起香爐聞了聞,就是它!
她抱着香爐跑出去,将裏邊的東西一股腦地倒進樹坑裏,用腳踩了踩,接着跑到易沉瀾面前把香爐舉給他看:“阿瀾師兄,這裏面的香料叫輪回香,是劇毒!聞久了會要命的!這是誰給你的?你告訴我,我一定給你做主!”
易沉瀾的神色有些意味不明,他接過香爐,緩慢地摩挲了一下:“是嗎?晚晚,你怎麽知道這是劇毒?”
“我……”舒晚一下卡了殼,結結巴巴地說,“我、我從周師叔的毒經裏看見過,那個……輪回香的氣味就是這樣……”
易沉瀾點點頭,随手将香爐放到一邊。
舒晚看他好像一點都沒認識到事情的嚴重性,急得不行:“阿瀾師兄,你還沒告訴我這香料是誰給你的?是誰要害你?”
“我不記得了,”易沉瀾微微低下頭,“無論是誰給我的,也都是差小厮送來,我沒印象了。”
舒晚看他的樣子,心裏酸軟的不像話,怎麽這麽可憐?如果今天她沒有發現,她家反派是不是就悄無聲息的被毒死了?
是因為她帶來了蝴蝶效應,劇情才會偏離成這樣嗎?
舒晚看易沉瀾的目光特別心疼:“阿瀾師兄,你一定是吸入了太多輪回香,身體才會虛弱的。你先休息一下等着我,我去請周師叔過來。”
不等易沉瀾說話,舒晚轉身就跑了。
易沉瀾站在原地良久都沒有動,過了好一會,他才緩緩轉頭,目光落在那個小小的香爐上。
因為輪回香在他房裏,舒晚自然會想到是有人害他。她怎麽也不可能知道,這輪回香……就是他自己調配的。
他的驚桐閣從不會有人來訪,只有舒晚不知怎麽,幾乎天天往這跑。他前些日子配出了輪回香,事先服好了解藥,從昨天開始,他的房間裏就長燃着輪回香。
這劇毒,是為舒晚準備的。
他本計劃的萬無一失,舒晚毒發前他會處理掉一切,他占了重生的便宜,沒人知道他會調毒解毒,在別人眼裏,他既沒能力又沒動機,本身就擁有最完美的僞裝。舒戚雖然一向喜歡往他身上潑髒水,但這件事情不一樣,他不會為了“栽贓”他而放棄尋找毒殺女兒的“真正兇手”。
只是他沒想到舒晚竟會一語道破此中玄機。
易沉瀾的手慢慢覆上丹田之處,這裏還有一道溫厚的內力,是舒晚剛才留下為他護體的;方才她還那樣急切地倒掉了輪回香,口口聲聲地要為他做主,清澈見底的瞳仁中盛滿了真誠與擔憂。
他以為,在這世上,沒有任何人會憐惜他的性命,盼望他好好活着的。
易沉瀾想逼迫自己去回想上一世舒晚的種種惡行,讓自己不要動搖,可是兩世的舒晚在他心中拉扯來去,最終他無奈地嘆息了一聲。
罷了。
此世她待自己有恩,他也曾殺過她一次,便恩仇兩清吧。
逃離終山派的事,他另想辦法。
“在走了在走了,你別催。小丫頭真是不客氣,你以為我是你家郎中啊?”
“周師叔您辛苦了哈哈哈……醫者仁心,心懷大義,義不容辭,看臺階看臺階……”
易沉瀾眉心微動,将香爐鎖在櫃中。舒晚好糊弄,她若和周遠提起,自己早已服了解藥查不出來,大可推說她聞錯了。但是周遠要是親自聞到了輪回香的味道,只怕沒那麽容易應付。
舒晚一進來就看見易沉瀾還站着,“阿瀾師兄,你在幹嘛?怎麽不休息啊?你快去躺下,讓周師叔給你診脈。”
“他是瓷人做的?”周遠語氣有點不悅,敲了敲桌面,“過來坐下。”
易沉瀾走過去,将手放在桌子上,他的手腕細而不弱,隐隐含着力量,“有勞周師叔。”
周遠剛一搭上他的腕脈就挑了挑眉:“你開始修習烈陽真經了?”
易沉瀾道:“是。”
他言簡意赅的,什麽也不多說,舒晚都替他着急,睜大了眸子問周遠:“周師叔,阿瀾師兄修習烈陽真經怎麽了?有問題嗎?”
“原本沒什麽問題,”周遠沉吟了一下,“雖然進益很快,內功也很紮實,但先前受了重傷後在冰水中浸了一眼,邪寒入體未盡數散去,與至陽至純的烈陽真氣相克,損了經脈。”
他冷嗤了一聲,“我還從沒見過你這般練武的,遇到阻塞就不管不顧地強行沖破,再強健的身體,這般糟蹋下去也完了。”
易沉瀾本打算加速修煉,等到了第五層可以和舒晚互通經脈時,就可以悄悄催速她毒發。而如今他歇了這個念頭,再見舒晚總覺得心緒複雜,不想再看見她,便順勢道:“多謝師叔教誨,既如此,我便暫停了烈陽真經的修習,養好經脈再說。”
“倒也不必,”周遠建議道,“你只需修習時別太過剛猛,這烈陽真氣可去陰除寒,其實按理來說對你是有好處的。”
舒晚聽到這心裏有數了,想起另一事,又問道:“周師叔,阿瀾師兄身體還有其他不好嗎?”
她不敢直接說輪回香,畢竟她從來沒看過周遠的毒經,若是周遠反問她如何得知輪回香一物,她就該露餡了。
“這已經是最要緊的了,還有什麽其他的不好,他還活不活了。”周遠瞥她一眼,不滿地數落。
沒有?莫非……她聞錯了?
舒晚正自我懷疑,只聽周遠又對易沉瀾沉聲道:“你這情況藥石無用,只有自己慢慢調理。你不要不當回事,若不及時止損,輕則癱瘓殘廢,重則油盡燈枯虛弱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