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遮風擋雨

舒晚站在舒戚旁邊,不自覺的摳着手心——書裏陳滔是沒有同伴相随的,更沒有死這麽快,現在進入了一個她完全不知道的劇情,若說不緊張那是不可能的。

易沉瀾很快就到了,他的面色還是那般平靜,步履從容,一舉一動都帶着清冷仙氣。

看見他這幅樣子,舒晚不知不覺就安心了一點。

唐天秦見要等的人到了,便直直看向易沉瀾:“易公子,我竹青幫堂主陳滔,昨夜暴斃身亡,你可知曉?”

易沉瀾道:“略有耳聞,深表遺憾。”

“你不要惺惺作态!他白日裏見過了你,就再沒出屋,我很好奇你們到底說了什麽,”唐天秦冷笑,目光帶着明晃晃地惡意,“飼蛇需凝神專心,陳滔從不出錯的。但偏偏見了你之後,他就被蛇咬的遍體鱗傷,顯然是精神恍惚才失了手。易公子不給唐某一個交代嗎?”

易沉瀾得體地微笑:“唐護法想要晚輩交代什麽呢?”

“陳滔一家五口和手下的弟兄們當年都死在你的魔頭父親手裏,他昨日見了你,不免想起傷心往事,以致走神失手命喪蛇口,易公子難道不該為此負責?”

他語氣陰毒極了,“看見你活着,就已經是一件足夠痛恨的事了,誰知道你這孽種是不是對陳兄弟說了什麽誅心之語。”

他說話怎麽這般難聽?舒晚在旁邊氣的睜圓了眼睛,反駁:“是你們堂主自己不小心,被自己養的毒蛇咬死了,這也要怪在阿瀾師兄頭上?唐護法,您不覺得太牽強了麽!”

她算是明白了,就算她幫易沉瀾避開了書中發生的事,這劇情也會安排這些該死的情節,就為了作踐易沉瀾。

可她還就不信了,今天她在這,誰也不能欺負她家反派!

舒晚向易沉瀾那邊微微側了側身,下意識地露出了一種守護的姿态。

易沉瀾臉上恰到好處的笑意終于有幾分落進了眼底,他聲音很輕,“晚晚,讓開。你不要插手這件事。”

“晚晚,怎麽對客人這般無禮!”舒戚低斥了一聲,笑着對唐天秦賠禮道,“唐兄,小女年幼無知,失禮之處,還望唐兄海涵。”

“舒姑娘年紀小,還不懂事,”唐天秦意有所指地對舒戚說,“識人方面,舒兄還是該多多教導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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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我竹青幫的人在這裏出了事,如果輕易揭過,以後我們竹青幫在江湖上如何立足?”他冷聲道,“就算不是易公子親手殺的人,也是因他的緣故。舒兄今日若不給交代,我等皆意難平。”

舒戚面露為難之色:“唐兄稍安勿躁,舒某必定會給你一個交代。只是……這樣定罪是否過于倉促?”

他端方的臉上一派正義,俨然是個擔憂徒弟的好師父。

“我幫弟子親眼看到他們發生争執,”唐天秦瞥了一眼易沉瀾,“還有,陳兄弟養的纏血蛇全都死了,回屋時面色郁郁,難道這還不能說明問題?”

舒戚和藹地問易沉瀾:“阿瀾,唐護法所言可屬實?陳堂主的纏血蛇果真都死了?”

易沉瀾望過去,鳳目清亮坦然:“是。”

“那師父就沒法護着你了,”舒戚嘆了口氣,頗為遺憾的樣子,“阿瀾,你間接害死了陳堂主,唐護法要處置你,師父也無話可說。”

他向唐天秦拱了拱手,“唐護法,我這弟子到底年少,還請您看在舒某的面子上,從輕發落。”

“舒大俠客氣了。有您在,我也不敢讓您的弟子以命抵命。”

唐天秦端詳着易沉瀾,“一條手臂來抵我弟兄的命,總不過分吧。”

易沉瀾衣袖微微一抖,一點白色的粉末悄無聲息地落在他的右手上。他的目光在舒戚和唐天秦中間巡視了一圈,微微低下頭,态度柔順極了:

“若可以化解兩派幹戈,我甘願斷去一臂。”

怎麽?她沒有像書中那樣斬他手臂,這是找補回來了麽?舒晚心疼壞了,伸手去抓易沉瀾的手,易沉瀾心中一沉,立刻握緊了拳頭,舒晚的手就落在了他的手腕上。

他膽戰心驚地向內扣着手腕,生怕她亂動一下。

舒晚哪注意這些?一把抓住易沉瀾就塞在她身後,對唐天秦怒目而視:“唐護法說的确實不錯,可與陳堂主起争執的人是我!他出言不遜,将我爹爹形容成了一個小人,挑撥我們終山派的師徒關系。我爹對阿瀾師兄看重,沒有絲毫輕視,怎麽到他嘴裏就這麽龌蹉不堪?他的蛇也是我打死的,他說不過我便拿蛇吓我,怎麽?這幾條蛇我殺不得麽?”

“說陳堂主心神恍惚,我看未必。罵我的時候他精神不錯,放蛇的時候也沒見他有什麽不好,”舒晚看了舒戚一眼,“若陳堂主的死定要賴給終山派,那也是我的緣故。一人做事一人當,唐護法若要罰,便罰我吧。”

易沉瀾皺起了眉,神色複雜地凝視着舒晚。

唐天秦被舒晚這一通搶白弄的微愣,不動聲色的看了舒戚一眼。舒戚緊皺着眉,不悅道:“晚晚,爹爹和唐護法在說正事,你不要搗亂,出去!”

舒晚自然聽出舒戚真的生氣了,那她也不可能出去:“爹爹,我沒有搗亂,我說的都是真的。爹爹教過我做人要誠實正直,我怎麽能讓阿瀾師兄幫我背黑鍋?”

“衆位師伯師叔都在看着,我若是縮在後面,豈非小人行徑?會良心難安的。”

她的話擲地有聲,極有舒戚平日的風範,周圍人的目光都頗為贊賞,開始竊竊私語。

舒晚對着唐天秦揚了揚頭:“唐護法要用手臂賠命,本姑娘認了。”

唐天秦尴尬道:“舒小姐言重了……唐某豈敢要舒小姐的手臂。”

“原來是我便不用手臂了,不知唐護法想砍哪裏呢?”

這話唐天秦有些招架不住,只好硬着頭皮去看舒戚。

舒戚面色微沉,撫了撫下巴沉吟了半天,道:“唐護法,我家小女确是從不說謊。只是,舒某剛剛猛然想起一事來,這毒蛇怎麽會好端端的自己從袋子中爬出來?又怎麽會死?莫非真是陳堂主行為不端在先?”

唐天秦一怔,咬咬牙接話道:“蛇自然不會自己爬出來,想必……想必确是陳兄弟放出來的。舒小姐出于防衛,殺了幾條小蛇也不打緊。”

他頓了頓,臉色很不好看地盯着舒晚,“舒小姐別亂認罪名,陳兄弟會心神不寧,定是見到易沉瀾後,思及往事才……”

“這怎麽能說的準?”舒晚笑吟吟地反問,“現在他死無對證,總不能聽唐護法的一面之詞,我們終山派就為了一個口出狂言、心黑手毒、不知禮數的惡徒,處置門主的親傳弟子吧?”

唐天秦神色不虞,本就是欲加之罪,被舒晚這麽一攪和,他徹底沒了話說,悻悻地對舒戚拱了拱手:“既如此,唐某也不知如何是好了,還請舒大俠做主吧。”

舒戚含怒的目光從舒晚身上收回,對唐天秦大方一笑,“剛才我們都過于草率了,現在仔細思量起來,陳堂主的蛇究竟為何失控确實無從查起。”

他話鋒一轉,“不過,人畢竟是在我們終山派出的事,我們自然要負責任。唐護法放心,令幫主的事,我們會全力以赴,必定請動烏川谷谷主前去救治;日後舒某再奉上三部上乘功法,以表歉意。唐護法意下如何?”

唐天秦還能說什麽,他找不回場子,如此結局也算好了,“便按舒大俠說的辦吧。求醫一事緊急,我們不便再叨擾下去,可否現在動身?”

“這個自然,我立刻修書一封交給阿揚,讓他随你前去烏川谷,即刻動身。”舒戚起身走過來,送唐天秦往外走。

舒晚猛然想起自己是來幹什麽的,她也想出山啊,趕緊追上舒戚:“爹爹……”

“有什麽事,等我回來再說。”舒戚看過來的臉色十分陰沉,丢下這一句便走了。

舒晚眨眨眼,看來舒戚這回氣的不輕,可能一頓訓斥她是逃不掉了。不過那又怎麽樣?她把她家反派保護的好好的!沒有受委屈!

舒晚“蹬蹬蹬”地跑回易沉瀾身邊,見他在擦手,還很認真的樣子,她湊上去看了看,“阿瀾師兄,你手怎麽了?很幹淨啊。”

易沉瀾目光微嗔,有些責備地看了她一眼,敲了下舒晚的腦門:“以後不要冒冒失失的。”

“我才沒有冒失呢!”舒晚以為他說的是剛才的事,戳着易沉瀾的胸膛數落道,“你這個大傻子,那個唐天秦分明就是胡說八道!什麽心神不寧才被蛇咬,虧他想的出來。他們竹青幫的人死了純屬意外,他還要賴給你,還要你自斷一臂!”

越說舒晚越是氣不打一處來,想也不想敲了易沉瀾額頭一下,“而且你!你竟然這麽傻!還答應了!”

易沉瀾被她敲了後居然笑了,一雙鳳眸中滿是清亮的光。他本來想着,若懲罰只是打幾下關幾天,便忍了算了。誰知唐天秦居然要他斷臂,舒戚自然喜聞樂見,他不能坐以待斃任人宰割,只好用上毒藥賭一回,殺了舒戚和唐天秦,拼着逃出終山派。

雖然勝算沒有十成圓滿,但也應該有一些把握。只是……若真如此,不知會給舒晚留下多大的陰影。

他不想用這麽決絕的法子,可是是真的沒有其他的辦法了。然而,這一次的倉促出逃計劃,又一次的沒開始便夭折了。

易沉瀾神色柔和極了,眼前的小姑娘,這個唯一為他遮風擋雨的人,再一次珍而重之的把他護在稚拙的身後。

第一次受傷之後得到了細心的治療……

第一次被人關心疼不疼……

第一次不用在冰冷的祠堂裏跪上一夜……

第一次收到生辰禮物……

第一次被保護、被關心、被珍惜,他用一輩子築起的堅硬外殼,被她一點點敲敲打打,很沒出息地漸漸分崩離析,露出脆弱不堪的內裏來。

原來,他被欺辱的時候,也會有一個人,像憤怒的小獸一樣,護住他,将所有的惡意通通趕走。

這只手上一世曾被她親手斬斷,這一世卻由她拼命守護。易沉瀾幾乎快要記不起前世的舒晚是什麽樣子,他的記憶已經全部被眼前這個嬌憨明媚的小姑娘占據了。

“你還笑?你還笑的出來?”舒晚看易沉瀾就是溫柔的笑着,也不說話,都快被他氣死了,“如果以後還有人這樣對你,把這些胡扯的罪名往你頭上扣,你不許傻傻地由他們欺負,要和他們吵知不知道!”

舒晚說完一拍腦門,不對啊,有舒戚在,易沉瀾是沒辦法反抗的了的,“算了算了,我還是時時刻刻看着你吧。如果……如果哪天我沒在,你又挨了欺負,就不要管別的,立刻去找我知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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