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底線(2)

寫文章的是個高手, 春秋筆法練得純熟。

開頭一段足夠吸引人:“家鄉人回憶池幸,愛說她猛、野,不服管, 膽子大。她從父親池榮身上繼承了一個街頭爛仔必備的素質, 只要走岔走偏一步, 池幸将不是現在的池幸。”

池幸認得署名記者,她就是在《一刻時間》裏采訪過自己,問出“美而不自知”這個事件的年輕人。稿件寫得極好,沉穩冷靜, 娓娓道來:池幸的壞脾氣和嚣張跋扈原來有跡可循,“爛仔”是她家鄉方言, 流氓的代稱, 這個詞足以概括池幸本該擁有的人生——一爛到底。

她的母親,縣城裏傳說般的人物,因為漂亮和不檢點, 多年後仍是人們津津樂道的話題。她的父親,和母親有一段不光彩的結合,但縣城裏的人反倒說他厲害,他的暴力就是他的厲害之處。兩人唯一的女兒繼承了所有好和不好,這是池幸能成為娛樂圈一朵奇葩的原因。

記者調查得非常仔細, 連同張一筒和他表舅的事兒一并寫入, 當然事件細節和之前網上流傳的一模一樣:純良的張一筒,惱羞成怒的池幸。

還有老師佐證:池幸一直長得漂亮,學習不專心,和學校裏很多男孩都有來往。

文中模糊地用“中學時代”概括,但池幸知道,記者沒有去采訪她的高中老師。

她高中時去城裏讀書, 脫離縣城環境,身邊再沒那些古怪的流言蜚語。

潮濕的小縣城,有時候像養蠱的罐子。

整篇文章一半是池幸童年,連帶以“舞蹈老師”為代號,一筆帶過鐘映的車禍以及孫涓涓的死。字裏行間充滿暗示:池幸和孫涓涓是一樣的人。

剩下一半則細數池幸入行十二年的成績。為什麽《虎牙》導演以兇悍不講理出名,偏偏選了她?為什麽《青君》裏她僅是配角,卻比主角顏硯受到更多關注?為什麽觀衆可以抛掉正确的道德觀,在電視劇《家事》裏對她飾演的反面角色傾注這樣多的同情?

“娛樂圈的門檻越來越低,出衆容貌成為最好的敲門磚。在接受《一刻時間》采訪時,池幸曾面對記者坦言:她認為真正的演員不會在乎美不美,‘美而不自恃’才是最佳狀态。誠然,在容貌之外,池幸的能說會道也是她深受歡迎的原因。事實上除了‘美’,你很難在她身上找到第二個更強烈顯著的标簽。”

池幸看得很認真。她忘記了自己尚在片場,冷飕飕的風灌入沒有暖氣的棚子裏,她的手凍得發紅,順手摸索,最後伸進周莽大衣口袋。

周莽站得筆直,一動不動。

池幸和他在片場裏偶爾舉止會顯得親密,除了麥子裴瑗,沒人多口詢問。他低頭看池幸的手機屏幕。那篇文章他剛剛看過,邊看邊覺得心頭如被火燒過一般灼熱。

他衣服口袋裏放了兩塊巧克力,不知道池幸有沒有碰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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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洛陽這一記很直接,也足夠狠。池幸在公衆面前仿似完全□□,她再沒有什麽遮羞布。她是池榮□□孫涓涓的産物,文章宣判她“始終努力擺脫與生俱來的恥辱,擺脫的方式就是徹底否認自己的過去”。

她是彙聚了父母所有污水的低窪處,卻又偏要從髒水裏爬出來,笨拙洗淨身上髒東西,努力變得體面。

池幸看完,咬着一直沒點的煙靠在柱子上,暖和夠了的手抽出來,卻被周莽一把抓住。

池幸最受不了他這一點。他習慣憐憫池幸,但凡池幸遇到一點兒不如意和傷心,周莽就會時光倒流,又變成十三歲的孩子,總想要做些什麽保護她。她哪裏需要別人憐憫?否則這十幾年時光豈不白活?

但,這憐憫若是來自周莽,池幸總是難以抗拒。

“你看過了嗎?”她笑道,“通篇都在誇我漂亮對吧?連她也不能否認我漂亮,值了。”

周莽掏出巧克力,問她吃不吃。池幸睜大眼睛:“這麽可怕的食物,你居然問我吃不吃?”

周莽撕開包裝,是池幸能接受的無糖低脂黑巧,香氣裏沒有多少甜膩。池幸看他一眼,笑,又看他一眼,表情帶節奏似的。周莽知道她又想逗自己玩兒了。

估計是顧及周圍人多,池幸沒有就着周莽的手吃。她自己掰了一塊,吃的時候眉頭微皺。周莽以為她要說些不好聽的話,畢竟那文章很讓人生氣。

但出乎他意料,池幸微微眯眼,巧克力在她口中融化。她高高興興、開開心心,少女一般歪頭對周莽笑。

“謝謝你。”聲音濃得像蜜。

常小雁仔仔細細把文章看完,在一些細節上跟池幸核對,比如老師說的話,比如張一筒和張一筒表舅轉述的事實,孫涓涓的過往,等等。

稿件沒有篡改事實——目前能找到的所有有據可查的事實,确确實實都重寫了“真相”。池幸即便知道當年一切和張一筒等人所說的截然不同,她也找不出可靠證據來反駁。張一筒和表舅手裏有她親手寫的檢讨書,而她唯一能找到的只有人證:周莽和他的朋友們。

“真他媽高明,”常小雁冷笑,“又攻擊又防守。”

池幸看周莽,周莽還沒回答她問題。

“全都是胡說八道。”周莽開口。

池幸要捏他臉,周莽躲開。池幸皺眉裝出可憐模樣,周莽再也閃不開,任由她捏上自己下巴,笑得脆響。

何月和小助理一頭霧水:“這情況,你們還能笑出來?咱們不反擊嗎?”

池幸轉頭笑:“等的就是這東西。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他明刀明槍亮出來,反而不那麽難。”

裴瑗匆匆走過,喝彩:“好!把棋盤都給他掀了!”

池幸:“……”

長文面世不到24小時,便因為接到侵權方投訴而消失在網絡上。

出手的是峰川傳媒。文章寫到了池幸在林述川那段戀情裏曾蒙受欺騙,簽下極其不合理的經紀約,違約金高達六千萬。林述峰認為這對公司聲譽有影響,狠罵林述川一頓之後,着手讓人去處理。

不料文章被删除後,激起的聲浪反而更加大了。“池幸”成為了“不可提及之人”,各色綽號層出不窮,指責池幸試圖以這種方式操縱輿論的聲浪也漸漸增加。

池幸仍舊安靜拍戲,不回應外界輿論。她現在除了拍戲之外,也沒有其他的活動需要參加。

幾天之後,常小雁興高采烈來到片場。

峰川傳媒向刊載文章的公衆號和媒體投訴,撤下文章。池幸比峰川還要更直接:她直接對寫這篇文章的作者提起了民事自訴,對方侵犯了她的隐私權和名譽權,相關事實更有捏造可能。

“她道歉了。”常小雁把手機遞給池幸。

記者在微博和論壇公開發表致歉書。她承認長文未經過池幸許可,并且在長文中捏造了部分事實,引導輿論。

“撤訴嗎?”常小雁問。

“當然不。”池幸答。

“告她也傷不了陳洛陽。”

“無所謂。”池幸笑。

事情仍在發酵。這一日池幸結束工作,和張旻等人在片場吃夜宵時,常小雁帶來了一個年輕的女孩。

池幸一眼認出,對方就是那個初出茅廬的記者。

在這件事中,她與常小雁配合默契:她是白臉,常小雁是紅臉。記者道歉後池幸仍舊不撤訴,小姑娘急了,找到常小雁懇求她給自己一次當面跟池幸道歉的機會。

池幸的自訴案子,她索要百萬賠償,這不是一個記者能支付得起的。

“為什麽會想到寫我呢?”池幸把一碗熱騰騰的八寶粥推到她面前,示意她吃點兒東西禦寒,“你采訪過我,其實我對你印象挺好的。”

記者年紀還小,她向主編報的選題無一例外都被斃了,最後是主編給了她這樣一個足夠轟動的題目,連帶無數資料。

她沒有選擇,又極力想做好這件事。成稿十分漂亮,主編只調整了部分內容,文章在公衆號發出後不到半天已有10萬閱讀,轉載到微博和其他媒體平臺,更是瞬間成為讨論熱點。

她去感謝主編,主編只是笑笑,叮囑她繼續努力。

池幸跟她聊了很多很多,從自己小時候的故事開始,一直到《虎牙》片場和導演的争吵。

最颠覆輿論印象的,無非是池幸曾因為告白不成而毆打張一筒,最後進了派出所,寫下幾十份檢讨書。

“這件事有另外一個真相,你要是真有興趣,不妨放下你們主編給的資料,自己去我老家看一看,問一問。你不要問我,你問我老家的人,張一筒到底是什麽東西。”池幸笑道,“你能找到一個誇張一筒的人,我就撤訴。”

女孩很尴尬,一直低聲嘀咕“對不起”。

“社裏老師給你的資料當然也有真的,比如我父母的事情。”池幸說着打開自己的微信,和她加了好友,“你認為我有選擇嗎?”

女孩:“什麽選擇?”

池幸:“成為另一個池幸的選擇。就像你說的那樣,擺脫所有過去的影響,否認自己的過去。”

女孩不答。

池幸喝完自己那碗八寶粥:“沒有人幫我,我只有自己去摸索。就像現在的你一樣,你的老師怎麽不幫你出頭啊?”

女孩的眼淚頓時下來了。池幸索償的金額太大,她根本無力支付。而她的文章給社裏帶來負面影響,遭受的投訴源源不斷,組長暗地敲打她:找下家吧。

“別哭別哭,”池幸給她紙巾,漫不經心地說,“我可以撤訴,但,你得幫我一個小忙。”

女孩臉色微變,她已經成了驚弓之鳥。

“這個忙對你、對我都有好處,只不過會稍微讓你的老師頭疼一陣子。”池幸笑道,“輿論的事情,就繼續讓輿論解決,你說對不對?”

離開片場時,只有周莽還在池幸身邊。雖然時間已經很晚,但麥子在光彩劇院裏監督即将上演的話劇,他極力邀請池幸去看看。

話劇是麥子的徒弟寫的,兩個對門鄰居在某天深夜同時發現樓上傳來古怪聲音,倆人一個膽小,一個魯莽,為弄清楚樓上到底為何總在淩晨三點開始剁肉,各自用自己的方式去調查。是一出靈活運用舞臺空間的有趣話劇,池幸來的時候已經排演到一半,她從中途看起,笑個沒完。

麥子要求極高,總是不太滿意,跟話劇導演又吵了一會兒。

周莽側頭低聲對池幸說:“他怎麽去哪兒都要跟導演吵架。”

池幸笑着聳肩。《大地震顫》的片場裏,大家起初都非常害怕看見麥子從椅子上豁然站起,沖裴瑗奔去的場景。這預示着倆人又有各自意見,又得吵架。但後來吵得多了,衆人漸漸習慣,偶爾一兩天不吵,一個個東張西望:麥子沒來嗎?好久沒聽見他那嗓門了。

池幸臉上的妝沒卸完,看起來臉色憔悴蒼白。麥子把她介紹給自己的學生和臺上演員們,衆人知道她參演《大地震顫》,紛紛與她握手打招呼,有人給她端來熱水和點心。

在這裏沒人提起她最近的輿論風波,導演拉過池幸,要讓她給自己和麥子評理。話劇編劇一聲不吭,挺好的年輕人,慢吞吞在一邊喝枸杞水,臉上帶着看好戲的笑。畢竟以往夾在磨心的都是他。

“導演說得對。”池幸毫不猶豫。

麥子:“……你說什麽?”

池幸:“各司其職,這劇本不是你寫的,這劇也不是你導的。誰負責誰有理。”

麥子:“這劇院是我的。”

導演:“也是我的。”

倆人大眼瞪小眼,最後是麥子服輸:“好吧,就按你說的來。”

快十一點了,最後一次排演。音樂一起,兩位主演各自鑽進舞臺上的床鋪,重新開始演出。

池幸跟麥子告別,麥子心不在焉,全神貫注盯着舞臺,草草沖她揮手。

“麥子這個人倒也不是壞,就是他的心全放在戲劇上,對其他事情不在意。”池幸說,“他也不怕得罪人,所以什麽都敢說,什麽都敢做。”

周莽問:“他這種性格,沒被人打過嗎?”

池幸樂得直笑:“你不知道嗎?麥子老師年輕時是出了名的暴脾氣,有人搶了他女朋友——也可能是男朋友,我記不清楚了。他單槍匹馬,扛了根木棍,把人酒吧砸得稀爛。後來出國讀書,回來的時候那酒吧經營不善已經關張,他又掏錢買了下來。”

周莽一臉“這人傻子麽”的冷峻表情。

“他把酒吧老板請了回來,讓他繼續幹,還跟人結拜為兄弟,現在關系好得很。”池幸說,“下次我帶你去那酒吧玩玩,有個駐場歌手特別帥。”

周莽:“他總是這麽開心嗎?”

池幸搖頭:“他病得很嚴重,失眠,酗酒,灌安眠藥,都幹過。他老把戲劇挂嘴上,看什麽人都是自己劇裏的角色,魔怔了。不過也可能,這種魔怔讓他快活吧。”她走出光彩劇院門口,打了個噴嚏。“戲劇是他的避難所。”她笑着。

池幸似乎是真的沒有因今天的事情而有一絲低落,說話又脆又快,和周莽一起走入冷風之中。

她并不想立刻回去,遠遠看見街角一個攤子賣烤冷面馄饨和煎餅果子。攤子正熱鬧着,池幸拉起周莽就要過去。

路上安靜,只有夜間送外賣的騎手不顧紅綠燈,飛速搶道。周莽握住她的手等待通行信號。

“你醉了?”池幸問。

周莽茫然:“什麽?”

池幸:“你居然敢用這種方式牽大明星的手。”她拉起周莽的手,故意挪動手指,與他十指相扣。

周莽一臉無解表情,看她高興地擺弄兩個人手指。他以為池幸會受這次事件打擊,會至少有幾天一蹶不振,或者像以前一樣,不高興了就躺在床上一動不動,話也不說。

但這次沒有,完全沒有。她面對最不堪示人的過去,竟然好像忽然間生出強硬盔甲,能抵禦一切。

他要對池幸說些什麽時,綠燈亮了。空空的車道上沒有一輛車,池幸牽他的手走上斑馬線。“北京天黑得太早,也太冷,沒啥意思。”池幸說,“我想吃烤冷面,你去買吧。”

周莽聽令行事。幾輛小推車在街角形成一處小小的熱鬧場地,兩張小桌小椅,八九個身穿羽絨服的青年,清一色背着線條簡潔的書包,都是剛下班的碼農。

池幸戴上口罩,是禦寒也是為了阻擋灰塵與可能存在的細菌病毒。但口罩上有煙味兒,她摘下想了一會兒,估計是在劇院沾上的,麥子是個大煙槍。

把口罩揣進兜裏,鼻尖被凍得通紅,羽絨服毛絨絨的帽子套在頭上,她遠遠看周莽在煙火裏等待一份烤冷面。

身邊有人匆匆走過,未幾又折回來。池幸沒反應過來,帽子忽然被人從腦後一扯,頭發登時被冷風吹得亂拂。

她下意識捂住口鼻回頭,迎面就是一個黑魆魆的手機,插在自拍杆上。

“池幸,是女明星池幸!”一個男人舉着手機,興奮地把鏡頭怼向池幸的臉,“我靠,各位老鐵,咱們今兒可掙大發了,就是那個池幸沒錯!哎,你好啊,我是你粉絲,好多人都是你粉絲,打兩句招呼呗?”

池幸立刻擡手擋住鏡頭。

“好憔悴,是不是最近沒工作了?人都說你是女流氓,你有什麽要講的嗎?”男人說個不停。

池幸惱了,揚手去推他手機。不料自拍杆突然松了,那手機掉到地上,屏幕瞬間暗下去。

池幸和那男人都愣住了。男人只怔了一秒鐘,火速從大衣口袋掏出另一臺手機,按亮,繼續直播:“我日,池幸!是池幸把我手機打壞了!賠!賠!老鐵刷起來!賠錢!”

池幸氣極反笑:“……大哥,您做直播還挺專業。”

她本想往夜宵攤子那邊跑,此時被大漢氣笑,反而鎮定下來。這男人明目張膽,絕不是跟蹤騷擾她的人。池幸把被大風吹亂的頭發別到耳後,微微低頭。她臉上還帶着幾絲飽受困擾的窘迫,趙英梅的妝沒卸幹淨,眼皮耷拉,眉毛稀疏,眼角有皺紋,唇色更是蒼白。

也不知道這直播開沒看美顏。池幸掏出錢包,邊打開邊想:最好別開。

她戲瘾上來,眼角眉梢,盡是怯懦與楚楚可憐。從錢包裏翻出僅有的幾張紙幣,她數了數,攏共八百多塊錢。數完又從背包裏拿出《大地震顫》的劇本,撕下最後一頁的空白部分,寫上了常小雁的聯系電話和郵箱地址。

池幸不緊不慢,做這一切時,面色沉靜,毫無怨言似的。摘下一枚發夾,池幸用它夾緊錢和紙,彎腰,慢慢放在那臺屏幕碎裂的手機上。

“你幹啥?幹啥?”男人站着,居高臨下拍池幸,“這麽點兒錢,打發乞丐呢?”

池幸又別了別鬓角頭發,擡眼。她知道自己這個角度很好看,配上被.幹冷天氣刺激出的一點兒淚水,說一句我見猶憐并不過分。

“對不起。”她只看那大漢——或者說,那手機鏡頭一眼,輕輕一嘆,有無窮歉意與疲憊似的,“我身上只有這麽多,不夠的,你可以再聯系這個號碼。”

眼角餘光看見周莽正飛奔而來,池幸火速站起,最後沖大漢點點頭,模糊地笑笑,飛快朝周莽走去。

“別別別,別過去。”背對那男人時池幸終于咧嘴笑了,死死抓牢周莽胳膊,“ending很重要。”

周莽一頭霧水,池幸挽着他的手臂,孱弱不堪似的靠在他身上。

周莽:“……你又做了什麽?”

“你別回頭!聽我的,做戲做全套。”池幸依偎着他,小聲地笑,兩人走過夜宵攤點才回頭,那大漢已經無影無蹤。

隔天一早,何月來喊她晨練,忙不疊把手機遞給她,滿是困惑和驚奇:“幸姐,你又上熱搜了!”

作者有話要說:  常小雁被手機吵了一夜。

她至少收到了六百條信息,全是發給池幸的。

半夜起身弄清楚事情原委,她在廚房霍霍磨刀,準備明兒去找池幸拼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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