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以我手中之劍,求天地至道

那天的記憶到了那裏便停了。

莫霄雲一覺醒來發現自己還是躺在床上,已經是晚上,那把劍還在枕邊,他再次拿起那把劍,贈劍的一幕幕湧上心頭,突然自語道:“此劍名為雲霄,是我一友人贈我。我執劍究竟是衛道還是為愛?”

他還想着,門就被推開,是連映之。

連映之見他醒了激動道:“師父你終于醒了,你都睡了兩天一夜了,羅公子把你送回來的時候我們都吓了一跳呢!”

莫霄雲問:“羅公子?”

連映之提醒道:“神風劍。”

莫霄雲一臉恍然,又問他在嗎,連映之就答:“他得知你內力盡失的事去了大漠幫你找大夫了。”

莫霄雲便點了點頭,被他扶着吃了點東西好了些,他獨自呆了一會就坐不住了,讓連映之扶着出去走走。

此時已是深夜,繞過流水長亭,有淺池映着天邊明月,再往深處錯落着幾間屋子,後花園修得精巧別致,鵲橋相會,星光落地,如置幻境。不知何處傳來咿咿呀呀的歌聲,婉轉清潤,莫霄雲停住了,好奇地望向那個方向,連映之解釋道:“謝長夏。”

莫霄雲懵懵懂懂地問:“唱的是什麽?”

連映之側聽了一會,道:“情深不壽。誤錯良人,勸餘放下手中劍,只做凡人赴那風月啊……”

莫霄雲皺眉,又低頭看着手裏的劍沉默不語。

連映之正擔心,就聽他自言道:“為道還是為愛?是我錯了。”

說罷他将劍收入劍鞘,堅決道:“我要打敗尉遲,既是為道,也是……為了他。”

連映之道:“師父,冒昧地問一句,您現在突破劍道了嗎?”

莫霄雲道:“……沒有。”

兩人正說着,蒼小鐘就不知道從哪裏蹿出來了,緊握着他的手道:“霄雲,雖然我和阿蔚也是朋友,但我們關系更好,我還是偏幫你的。”

莫霄雲道:“你的好意我心領了。”

蒼小鐘道:“不不,我想來想去幫你找來一個人,她一定能幫上忙!她明天應該就到了。”

“難道說……”

“沒錯!就是她!一劍出鞘萬骨枯的行雲劍客。”蒼小鐘道,“萬古春在死前留下一本手記,上面詳細講述了她的對劍的領悟,我托秦姑娘把它帶來了,一定會對你有幫助!”

莫霄雲點點頭,又起身思忖許久道:“我練的是至陽功夫,萬姑娘的內力雖然深厚卻不與我相契合。我想了很久,長痛不如短痛,你配合我吧。”

“配配配……配合?”

蒼小鐘目瞪口呆,緊張地捂住胸口結結巴巴道,“霄,霄雲,不……不是我不幫忙……我是有家室的人了……寧雲會打死我的……”

莫霄雲面無表情道:“我要你幫我散功,想什麽呢?”

“額……”

“不散去萬古春的至陰內力我如何恢複?”

“是啊。”

“那你想哪去了?”

“沒有沒有!可是你這樣就毫無內力了。”

“沒有可以慢慢來,錯了卻只會越錯越遠。”莫霄雲低頭看着雲霄劍,慢慢道,“習武是此理,做人亦是。”

“額,感覺隐約有些耳熟。”蒼小鐘對連映之道,“這,這不就是狐貍罵澹臺人渣的翻版嗎?”

連映之小聲道:“不要說出來。”

是夜。

金翼門的官道上,身穿彼岸黑袍的身影森森而現,舉起彎鈎銀刀,落下了傾天血霧……

巨鯨堂大堂四周,轟的一聲爆炸,掀起一片熱浪,将殘骸都吞噬。

天鶴派來了一群不速之客,自稱是:

“吾等為引魂者,受命送君過彼岸。”

僅一夜之間,就有三家被滅門,消息傳遍江湖各處……

***********

初。

劍客問:“何為道?”

師父答:“道一直都在,看你如何去證。”

劍客又問:“師父自己尚不能悟道,如何讓我做到?”

師父反問:“你見過道嗎?”

劍客答:“沒有。”

師父問:“那為何衛它?”

劍客道:“……”

師父問:“你見過愛嗎?”

劍客答:“沒有。”

師父問:“那世人為何信它?”

劍客道:“……”

師父道:“所以即使沒見到,也要相信。為師沒能做到,但仍然信它,它才會存在。”

劍客悟。

“聽完這個故事你有沒有悟到什麽?”

蒼小鐘坐在亭廊的欄杆上問。

莫霄雲點頭淡淡道:“意思大概是,信。”

“哇,這你都能聽懂!”蒼小鐘驚訝地又翻到下一頁,接着講:“慕天堡刀法最後一式為苦海無邊,苦海無邊,看破紅塵才上岸。劍客向來是無情最強,先有莫希無情時橫殺數百人不眨眼,後有萬枯骨仇敵三千,一劍抵之,而這般強悍都在她們動情後消失了……嗯嗯很有道理,另外我也補充一點,葉曼也是在至愛死後才通徹武道的。”

莫霄雲思忖道:“看破紅塵?嗯……”

他還在思考,就聽連映之來通知他,說是昨天夜裏,金翼門,巨鯨堂,天鶴派,都已經被滅門,澹臺府一脈分支被滅,據說是尉遲蔚所為。如今江湖一片惶恐,對他恨之入骨。

莫霄雲方寸大亂,他閉了閉眼,嘆了一口氣,回憶尉遲蔚對他說的話。默默地走過去撿起自己的劍,眼前一片眩暈,咬牙切齒道:“他簡直無藥可救!”

連映之見他眼神不對,和平時的他似乎哪裏不同了,便憂心忡忡地問:“師父?您真相信是他做的?”

莫霄雲又沉默了,過了一會道:“不,我相信尉遲即使身在彼岸,也不會做出真正錯事。”

酒肆樓臺。

四方酒桌前落了三人,一位少年端坐一側,他穿了深藍衣裾的外袍,正面繡着五頁竹紋,衣擺處燙着金邊,剪裁得體,将修挺的身材襯托到極致。他長發紮起,面如冠玉,眼若流星,一笑起來就清朗了星空。

他笑吟吟地搖了搖酒壺,專注聽着另外幾人說話:

“這個尉遲蔚真是僞君子,我要是老劍聖,準氣得從棺材裏跳出來。”

“還以為他一身正氣,這樣喪心病狂的事都做得出來,枉莫大俠還跟他稱兄道弟,據說他還打傷了莫大俠。”

“聽說白道結盟了,現在正聲讨彼岸,相信他也活不了多久了,彼岸何必呢?在暗地裏呆着多好,非要冒頭。”

尉遲蔚笑吟吟地倒了一杯酒,靜靜聽着。

三杯兩盞下肚,這幾人已經開始吹噓到:“別讓我見了他,不然非擰下他脖子來……”

尉遲蔚心有戚戚地摸摸自己後頸,那人又熱情地問:“對了小兄弟,你還沒說你叫什麽名字呢?”

“額,在下尉遲蔚。”

“……啊!我明白了,一定是同名對吧?你怎麽起了這麽個名字?”

“不不,正是你們說的那個啊。”

“你真愛開玩笑,你要是尉遲蔚,我們還會好好在這……”

話音未落,門口就傳來登登腳步聲,一位身材玲珑的姑娘匆匆忙忙地從酒館外闖入,幾乎是撲倒在酒桌上。

“少爺!您怎麽在這啊?外面多危險啊,跟我回家!要知道您在這裏可是人人喊打!”

尉遲蔚看着戒備的三人無辜笑道:“真不關我的事,我一直在這裏喝酒……唉,怎麽全跑了?酒錢還沒結呢……喝着我的酒,還罵着我的人。”

“少爺。”那姑娘奇怪地問,“他們不是該跟你拼命嗎?為什麽反而跑了啊?”

“晨曦呀,人人喊打的是過街老鼠,而不是過街老虎。”尉遲蔚一片雲淡風輕,笑嘻嘻道,“我和他們無冤無仇,他們就是過過嘴瘾,又怎會真的找上我?”

“對啊少爺,我正不明白呢。”晨曦說着在他旁邊坐了下來,興致勃勃地問,“那三家明明是大姐讓人殺的,為什麽他們都說是你殺的呢?”

尉遲蔚答道:“因為痛快啊,把一個曾經高高在上的人踢到塵埃裏,沒什麽比痛打落水狗更讓人暢快的事了。”

晨曦似懂非懂,轉對隔壁桌上的公子抛了個媚眼,那公子頓時紅了臉,晨曦也羞赧地低下頭,眉目傳情。尉遲蔚便沖那人笑道:“這位公子,我家晨曦今年二八,武藝無雙。不過練的是邪功,你這樣的,陽氣一晚上就能吸幹,你要帶她……”

走字都沒說完,那位富家公子就跑得沒影了,晨曦氣咻咻地錘他,“你做什麽啊!你太壞了!”

尉遲蔚施施然将她肩膀一攬,強灌了她一杯,笑嘻嘻道:“傻姑娘,少爺只是讓你看清男人的本質。他知道你是彼岸的只會躲着你,看都不會再看你一眼,搞不好到時候還會來殺你。”

晨曦哭了起來,“我早聽暮雨姐姐說了,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尉遲蔚道:“我是好東西。”

晨曦道:“數你最壞!”

“我怎麽了?”

“你明明喜歡莫大俠,還要騙他,他傷了心,你還拿劍打他。你看他好騙,就一個勁地騙他,你說你壞不壞?!”

“哈哈,這麽說我真的很壞啊。”

尉遲蔚笑了一會,神色突然有點焦躁,徑自飲了一杯,笑道,“俠義無雙又如何?還不是也要殺我。”

酒肆裏的人都跑的差不多了,連老板都戰戰兢兢地縮在櫃臺後,門外街上風潇潇,又有一人邁了進來。

“少爺,大姐有命令下來了。”

尉遲蔚沉默了很久,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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