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聞聍到家時王明已經回來了。
他坐在沙發上，表情嚴肅，像在等待一場宣判。
聞聍突然覺得有點好笑，可恍惚間又不知道自己因何而笑。笑容跟着淡了下來，走過去，坐在王明對面：“還住在這裏嗎？”
“我明天搬家，”王明的聲音沙啞。
聞聍看過去，發現他眼睛裏布滿血絲，略有些紅腫，神色憔悴，心不由得軟了下來：“你真的要和他在一起嗎？”
和女人在一起不好嗎？聞聍甚至想要這樣問，可到底是忍住了。
“我不知道，”王明低聲說，又突然笑了起來，“其實也沒什麽不好的，我對他，也不是沒有感覺，試試吧！”
他既然這麽說了，聞聍便不再就這件事發表言論，只說：“那好吧！有事的話給我打電話。”
“嗯。”
王明第二天上午搬的家，當時聞聍在茶水間，手機突然進了一條短信，打開才發現是王明發過來的。
【我走了。】
看到這三個字，聞聍突然覺得有點難過。
他和王明認識十幾年了，期間并不是沒有分開過，大學時一個學期都不一定能見兩次，但聞聍一直覺得他是自己最好的兄弟，從未遠過。可是這次，聞聍卻産生了一種他們終将分離，漸行漸遠的感覺。
他靠在窗邊，思索着是否要回短信，良久，将手機關閉，沒有再回。
王明走了，顧成周卻還沒有回來。
聞聍在網上給顧成周發過道歉短信，但一直都沒有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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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顧成周的Q/Q頭像一直都是灰色的，但聞聍知道他有登過，張沅給他穿過資料，他接收了。聞聍知道，他這次是真的生氣了，所以才不理他。
聞聍覺得很難過，雖然他的朋友并不多，鐵杆兄弟更只有王明一個人，但他從來都不覺得自己的性格差勁，相反，他應該屬于比較讨人喜歡的性格，與人為善，并不會輕易和人交惡。可是僅僅一天時間，他便失去了兩個最重要的人。
聞聍覺得自己都快對人生産生懷疑了。
短信依舊再發，字數已經從第一天的十二個字增加到第七天的一百多個字。
顧成周依然沒有回複，但經過幾天的調整，聞聍的情緒卻好了很多，他努力朝好的方向去想，顧成周明天就回來了，等他回來再談談好了，當着面他總不好不理自己吧！
只是到了顧成周預定的歸期當天，他卻沒有來上班。
聞聍中午吃飯時想林露露打聽消息，林露露沉默了一下說：“老大的爸爸去世了，走得很急，估計短期內都不會回來。”
聞聍整個人都愣住了，腦海裏第一個念頭是：他很難過吧！
林露露和張沅還在讨論這件事。
張沅：“聽說老大的媽媽身體不太好，他爸爸這次去世，老大可能不會再回來了也說不定。”
林露露：“可是我會舍不得的啊！老大人這麽帥！就算只是看着都很好啊！”
……
聞聍沒有心思和她們讨論這個問題，跑到辦公室外面，蹲在草地上給顧成周打電話。
鈴聲響了很久，一直都沒人接，直到聞聍都以為顧成周不會接他的電話了，電話才通了，顧成周的聲音很低沉，壓抑着沉沉的悲痛：“你好！”
“老大，”聞聍張口，卻突覺詞窮，明明之前有那麽多話想和他說，可是聽到他的聲音卻都說不出口了，許久才憋出一句，“我聽他們說了你爸爸的事，節哀順變！”
“謝謝，咳咳……”咳嗽聲從電話那頭傳過來。
聞聍着急的問：“你病了？”
“有點感冒，不是什麽大問題，”顧成周低聲說道。
“哦，你多注意身體，”聞聍喃喃說道。
電話兩頭沉默下來，許久，顧成周說：“我這邊還有事，先挂了。”
“行，那你去忙，”聞聍連忙說。
下一秒，電話被挂斷。
聞聍看着手機屏幕上顯示的通話記錄，通話時長：2分13秒。
好短！
聞聍垂頭喪氣地坐着，心情很失落，他其實有很多話想說，有很多問題想問。
比如：你看到我給你發的短信了嗎？
又比如：你什麽時候回來？
可是他都沒有問出口，這讓他覺得自己是個懦夫。
顧成周家裏的事工作室的人都知道了，大家對此議論紛紛。
猜測他還會不會回來，不回來的話公司怎麽辦？回來的話什麽時候才會回來？如果他真的不回來了，他們這些人該怎麽辦？
直到陳濤出面制止了大家的讨論：“不管老大會做什麽樣的決定，現在你們還是工作室的員工就好好做事，別每天想些有的沒的，要是不想幹了直接和我說，我和人事說一下讓他們給算工資！”
陳濤是顧成周的學長，也是工作室的第一批員工，他平時話不多，但專業底子很過硬，在江城也算是小有名氣。如今他說話了，別人自然不敢再說什麽，議論聲都聽了下來。
聞聍這才覺得好過一點。
他一點都不想顧成周離開，也盡量不去想這個問題，但是他們每天都在說，他不去想也會聽到，聽到了難免會難受。
聞聍今天有點工作沒做完，就留下來加了會兒班，七點多才下班回家。
如今已經是深秋時節，路邊的梧桐樹的葉子都已經落了下來，黃澄澄的鋪滿了馬路兩邊的人行道，風吹過來，揚起漫天落葉，美得讓人忍不住駐足觀看。
聞聍下車的地方路邊有一家沙縣小吃，聞聍最近都是在那裏吃的，味道說不上好，但也不差，只是吃過一次的，聞聍就不想再吃第二次，于是點菜時仍花了一些時間。點了菜，他找了張桌子坐下來，拿出手機就開始看Q/Q和短信，只是什麽都沒有。
他肯定很忙，所以才會忘了。
聞聍安慰自己，暗自忍耐着。
只是這份忍耐到他吃完炒飯終于到了極點，他忍不住撥通顧成周的電話。
他想見他，想聽聽他的聲音。
前面一點他知道暫時不可能，可是後面一點，還是有機會的。
這次電話很快就打通了，顧成周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疲憊：“聞聍？”
“嗯，是我，”聞聍佝偻着身子往回走。
他穿的是一件呢子大衣，厚度不夠，也不夠擋風，寒風吹過，冷得他直打哆嗦。
“在幹嗎？吃飯了嗎？”
在這時候，他還在關心自己，這讓聞聍鼻子發酸，有種流淚的沖動，他吸了吸鼻子說：“吃過了，現在往回走呢！你吃飯了嗎？”
“吃了，”顧成周說完沉吟片刻，繼續開口，“聞聍……”
他話還沒說完，聞聍便急急忙忙說道：“他們都說你不會回來了！這是真的嗎？”
電話裏久久沒有傳來顧成周的回答，聞聍的心跟着沉了下去，他進了樓裏，剛要進電梯，可想到電梯裏信號太差，便又退了出來。
顧成周終于說話了：“你想我回去嗎？”
“當然！”聞聍連忙說，聲音肯定。
“我會回去的，”顧成周說。
“真的？”聞聍頓時喜笑顏開，身子靠在牆壁上，“那我等你回來。”
“嗯。”
聞聍心裏高興了，卻還惦記着之前的事情，于是收斂了笑容，鄭重說道：“之前的事，我要向你道歉，當時我并不是那樣想的，只是一時口不擇言了，對不起！”
顧成周沉默片刻說道：“我接受你的道歉。”
“那行了，你以後不許不回我信息啊！”聞聍又開始得寸進尺起來。
“信息？”
“你沒有收到嗎？我發你q/q上的！”
“我最近沒怎麽看，”顧成周說。
他的聲音很平靜，但聞聍卻開始心疼他。
自從他認識顧成周起，他就一直站在那裏，如同一個力大無窮的英雄，能夠撐起一片天空，仿佛只要他站在那裏，就代表着安全，即使到了現在，他也不曾倒下去過。
“你還好嗎？”聞聍的聲音低了下來，眉眼間染上了深深的擔憂。
“老實說，不是很好。”
聞聍蹲在地上，問：“可以和我說說嗎？”
“我很後悔，當年我畢業的時候，我爸曾對我說過，希望我能回去發展，他在設計院有朋友，讓我進設計院工作，但我拒絕了，當時的我太過自傲，總覺得自己特別厲害特別牛逼，于是留在了江城，開了自己的工作室，在我爸去世前，我一直都覺得這是一個很正确的決定，去年過年前，我爸給我打電話讓我回家，當時工作室這邊有點事，我被拖住了，後來沒買到票，我就沒回去，當時我以為以後還有大把的時間和父母相處，”說到這裏，顧成周的聲音有點哽咽，“我爸的聲音一直很好，好幾年沒有發過病，偶爾有點頭疼腦熱也都是幾天就好了，我沒有想到，他居然會去得那麽突然，前後半個月，我都沒來得及跟他說一聲‘對不起’，聞聍，你說，我這個人是不是特別壞？”
眼淚忍不住落了下來，聞聍咬着牙說：“你很好，你是天底下最好的人，伯父肯定也是這樣覺得的，而且你這麽厲害，伯父肯定也會以你為傲。”
他們聊了很久，這是聞聍和顧成周第一次聊這麽久，顧成周說的話也是前所未有的多。
從他的話裏，聞聍感覺到了他的悔恨，他的痛苦，以及他想要彌補的心。
挂了電話，聞聍蹲在地上，久久未動。
雖然顧成周答應他會回來，但聞聍知道，他可能真的不會回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