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主心
玄雲派乃容國境內第一門派，每年天玄秘境開啓時，容國其他各門派也會選些強勁的弟子前來一同探尋。
同樣的，與極大的誘惑兼具而來的是極大的危險，老祖留下的玄雲派內天材地寶附近也充滿了各種意外，每年都有弟子折損在其中。
玄雲派一般會派十八個內院弟子入內，幾個長老坐鎮山中，一般只有一位為保證安全，會随弟子前往秘境之內。一同前往的那位長老肯定有所不能及，于是每年裴南這時候便也分外忙碌。
在各位長老遞來的名冊中挑選了一下，又親自前往試煉場觀察，過了不到兩天時間，裴南便大致列出了要入內的弟子。
除了代表門內女弟子門面的楊明芯，幫忙管事的白楓，還有主角沈清棠，裴南思考了一下，把司堯放在了第三位，沈清棠的前面。
想了想又覺得這是一個很奇怪的做法，裴南再三猶豫，提起筆想把司堯的名字劃掉，但卻遲遲沒有動手。
且不說司堯在玄雲派的地位與日俱增，就他和杜靈靈現在的關系，如果不放他進去，指不定杜靈靈會怎麽來鬧騰。再者，裴南也想近距離看看，司堯到底是不是那天那個人，或者說還有什麽可疑之處？
司堯身帶系統，又一直表現的十分無害，裴南不能不猜想到底內裏有什麽意思。猶豫了片刻，還是決定照着這個寫，然後又将其他人逐一寫了上去。
沈清棠現在只有築基後期的修為，在內院弟子中并沒有多麽出類拔萃，列在名單上多多少少有些突兀。将名單公布下去的時候，其他弟子的神情上不約而同的浮出了幾分差異，但卻沒多少不滿，位于裴南身側的楊明芯妹子臉上倒是有些高興。
大概是老了……看不懂現在年輕人的思維……
裴南扶了扶額頭，将招待其他門派弟子的一切事物交給了白楓，正色道：“路長老知道你這麽能幹一定會十分高興的，剛好也為以後打打基礎。”
算了算時間，裴南選了處地方開始閉關。
他在辟谷後期已經很久，其實修為已經到了可以結丹的圓滿境界，但裴南一直都沒有結丹。一是覺得修為增高也沒有什麽用處，二是對于突破有些莫名的恐懼和慌張。
不知為何，裴南在這一世的每一次突破都伴随着一種靈魂透析感。在突破的時間裏，他感受不到輕松或痛苦，唯獨上一世的畫面在腦海裏不斷浮現。
他遇到沈清棠。
他對沈清棠笑。
他救了沈清棠。
他抱了抱沈清棠。
……
沈清棠的雷劫害死了他。
而他并沒有像系統說的那樣回了原本的地方。
可怕的是，裴南又重新在這裏活了過來。他至今都記得被雷劫一道劈中後瞬間撕裂成碎片的疼痛，他清楚的看着自己的身體是怎麽變成粉末，在空中紛紛揚揚消失不見的。
如果不是沈清棠心魔過重，本不該有那麽駭人的雷劫。
若不是他裴南心軟……好吧為了回家他還是得去替沈清棠檔那一劫。
這一次突破又是這樣，随着畫面不斷地在眼前閃過，裴南的呼吸越來越急促，臉色卻越來越蒼白。
他放在兩膝上的雙手開始不穩，又漸漸的開始發抖。
這一次畫面持續的時間格外長，裴南努力控制心神，卻逃脫不出，過了沒多久，全身靈氣開始外洩。
神識裏的系統看到有些不妙，趕緊喊裴南的名字，想要把他叫醒過來，卻突然發現根本和裴南無法交流，就像是被莫名其妙的隔斷開來，這同樣也是以前不曾出現過的情況：“小南南~？小南南！裴南！！”
裴南兀自沉在無光無門的畫面世界裏，他好像走進了一個死胡同，左一張右一張都是上一世雷劫時候的場面。
“師兄？”
突然，一只手牢牢的抓住了他。
那只手的手指修長有力，帶着些微涼的寒意，卻緊緊的抓住了他，把他從畫面感中完完整整的拽了出來。
度過了最困難的時期，裴南終于看到自己的神識裏浮出了一顆小小的珠子。像是初生一般，有些脆弱，卻非常光亮，一晃一晃的，跳動在神識裏，富有充足的生機。
他睜開了眼，卻在看到眼前的人的時候，仿佛又回到了剛才的畫面世界裏。
沈清棠這輩子活到現在最不肯承認的事，就是他第一次在他師兄的眼裏看到了對自己的厭惡和膩煩。
是真的，厭惡和膩煩。
裴南那雙一貫冷淡的眼睛裏先是出現了一點點的驚訝，随即變成了壓在眼底的冰冷，就像是一條充滿惡意的毒蛇，剎那間就席卷了沈清棠的全部血脈。
然而下一眼那些眼底的情緒又被主人很好的收了起來。
裴南甚至還來得及拍了拍衣服上幾乎沒有的塵土，十分緩慢的站起身來：“雖說大恩不言謝，但剛剛還是感激沈師弟助我突破了。”
沈清棠覺得面前的這個人竟然是全然的陌生，讓他絲毫找不到以往的影子。更讓他覺得可怕的是，他內心裏那些被強壓下去的猜測竟然像新生的藤蔓一樣不受任何控制的重新生長起來。
沈清棠發現自己竟然說不出話來，好半天才伸手想去扶一把裴南，勉力笑道：“沒事，我只是順路碰到師兄在此，師兄不必挂心。”
裴南不着痕跡的推開沈清棠，面無表情的點了點頭：“以後沈師弟有什麽事盡管來找我，我一定竭力相助。”
天知道裴南這句話是真的真心實意，他雖然剛開始清醒的時候有些控制不了，但調息過後早就放下了心裏情緒。這次沈清棠幫了他，他怎麽說也要還人家人情才好。
然而在沈清棠眼裏這就成了裴南一點瓜葛也不願與他有的說辭，心裏更是一沉，面上卻沒有表現出來，收回空落落的雙手：“師兄也說過，師兄弟之間不必如此客氣。若師兄有心，我以後經常去找師兄請教心法可好？”
裴南有些頭疼，他現在修的是的《清淨決》，他自己是真的沒什麽可愛可恨的了，但他總不能讓這小孩也跟着自己棄情絕愛吧。
“這……你現在的親傳師父路長老在修為上遠甚于我，來問我不如多多向他請教才是。”
為啥他說個實話而已對面那只主角似乎很不愉快的樣子啊……
“原來如此。”沈清棠終于恢複了表情，朝着裴南笑了笑，語氣還帶着幾分爽朗，“師兄指點的是，我知道了。既然師兄剛結丹還需要調息，那清棠就先告辭了。”
裴南也根本沒想留他，點了點頭：“天玄秘境馬上開啓了，你好好準備。進入之後，切不可因小失大，要懂得把握機遇，知道麽？”
“清棠明白。”沈清棠衣袍下的雙手已經緊握成拳。
裴南剛走出修煉的地方沒多久就被系統給輪番轟炸了，吵吵嚷嚷的讓他整個人都有點爆炸的沖動。
“小南南剛剛我為什麽聯系不上你！”
“小南南你這樣很危險啊！”
“小南南！組織對你很失望！”
“……你病了，真的。”裴南拿了本書坐下來翻，語氣很平淡，一點慌亂都沒有，“我這裏沒有藥，建議你離家出走，第二次說，講真。”
系統終于安靜了點，在神識裏翻了個圈：“小南南，港真，我今天真的聯系不到你。那時候你靈氣外洩，整個人都要走火入魔的說，我唔資道腫辦，告乃也木得回應，好方。”
“說普通話，謝謝。”裴南合上了書，“我也不知道，我這一世渡劫都是這樣，你在裏面沒看到？”
“沒有/(ㄒoㄒ)/~~我只能感受到你靈氣在外洩，其他的什麽都看不到了。”
系統這說辭倒不像是假話，恐怕也沒必要為了這一點騙自己。
裴南猶豫了一下：“這樣的話，那如果有接下來見到我的人你也不知道？”
腦海裏的小豬搖了搖尾巴：“小南南你難道不是直接回來了？見到誰了咩？”
裴南搖了搖頭：“沒有，只是随口問了一下而已。”
“小南南你以後有什麽情況要及時跟我說_(:з)∠)_我們才是一條心的啦~”系統翻了個圈。
“恩，我知道。”裴南點了點頭，平淡道，“算了，不要着急，只能以後再看看情況了，今天看樣子也得不出什麽結果。”
看着神識裏新結出的圓潤光滑的內丹和內丹旁邊不遠處光圈裏那只同樣特別圓潤的小豬，裴南陡然而生一種強烈的破碎虛空感= =
“要不你睡會兒吧，別蹦跶了……看着你和內丹在一塊太不和諧了。真的，你就是那個不和諧的主因。”裴南對着系統商量，“港真，我想看看我美麗的金丹。”
“小南南你傷害了我_(:з)∠)_”系統也是要休息的，運行了一天之後現在沒什麽事，也到了裴南休息的時間，“那我也休息去了_(:з)∠)_”
終于感受到了神識了長久的沉默，思想終于獨立，裴南拉過桌上的鏡子。
鏡子裏還是原來的那張臉，表情卻再也不是曾經的那些表情。
他曾經笑過哭過，上一世也為了扮演這個裴南的形象努力嘗試面癱過。現在他不再面癱，倒是真沒了什麽大喜大悲。
沒有誰和誰是一條心。
他自己才是自己的主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