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抽絲剝繭(二)

史侍禦史非常樂意看到唐佑鳴不管事,他不希望藺維言找他麻煩,也不想讓唐佑鳴奪他的權。雖然李別駕勸了他好多次,都被他當做耳邊風,聽過就算了。

因此唐佑鳴不需要早起,不需要值班,無所事事地窩在藺維言的宅子裏,最大的樂趣就是給這座宅子添置東西。

藺維言也不知道他從哪裏弄了這麽多珍貴的家具和植物,別說他自己的房間,連藺維言的主房都煥然一新。從簡單大方的水楠木榻屏,到精致美觀的黃花梨小幾,藺維言房間裏的東西被唐佑鳴從頭到尾換了一套。花園裏更不用說,奇花異草争奇鬥豔,據藺硯禀報,還有幾株極為珍貴的花草是唐佑鳴親手種的。

藺維言自然沒什麽意見,唐佑鳴不出去禍害其他的東西,他寧可把這座宅子讓給他折騰,更何況唐佑鳴的品味還很不錯,很合他的審美。

這宅子被唐佑鳴布置得太過完美,時間久了,連藺維言都覺得可惜起來。他們不太可能在這裏住上很久,唐佑鳴把這宅子裝飾的這麽有人氣,可惜了。

唐佑鳴倒是無所謂,只要有條件,就算住一天,他也要保證自己過的舒坦。他手底下的鋪子、商隊賺了那麽多錢,不花出去不是白被人背後嚼舌頭麽。

唯一不大舒坦的只有史侍禦史。他希望唐佑鳴不要摻和案子,可也不希望唐佑鳴跟藺維言住到一起去!

他暗示過幾次,大意是說唐佑鳴與藺維言有怨,何必住在藺維言的宅子裏。

唐佑鳴眼睛一立,不屑又憤怒地表達了對藺維言的挑釁,類似于“我就住在他的宅子裏,他有膽子就對本王下手試試”這種話說出去之後,連史侍禦史都不問了。

唐佑鳴不介意別人把自己當蠢貨,他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比陳家的小姐還老實。

可惜唐佑鳴就不是能避開麻煩的體質,才搬了一天就遇上事兒了。

藺維言早出晚歸地做樣子,日頭正高的時候自然是不在的。因此不速之客不請自來時,宅子裏只有唐佑鳴這個做得了主的人。

“主子。”唐青表情古怪,“有個人自稱易縣縣長,要見藺大人。藺筆說藺大人不在家,讓他去衙門找人 ,他又說自己是藺大人的兄弟,要進宅子等藺大人回來。”

按說這種情況怎麽也問不到唐佑鳴身上來,可藺筆等人跟了藺維言幾年,深知藺維言與藺家之間根本沒什麽情誼,大人不在,他們完全不想讓這人進來。可這人身份又不太能造假,他們作為下人,攔人時難免底氣不足,于是幹脆求到唐佑鳴這裏了。

唐佑鳴眼睛都沒轉一下就明白了藺筆的意思,很配合地笑說:“旁邊不遠處就有酒樓,讓他在那等一會兒。藺大人馬上就要回來了用午飯了。”

唐佑鳴說的委婉,藺紙可不會這麽客氣,背後有人撐腰的後果就是硬氣,對着那位“藺少爺”作揖道:“府中還有貴客,那位受了一點沖撞我們都擔待不起。您再等一陣子可好?大人也快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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藺海的眉眼與藺維言有些相似,只是與怎樣僞裝都帶着一股暗藏的強悍與銳利的藺維言不同,藺海完全是個文弱書生,還有兩分讀書人的清高倨傲,将那點相似敗得一幹二淨。挑眉搖扇更是附庸風雅,眼中的鄙視都快要溢出來了,卻還是要強做平靜:“就算府中有貴客,也沒有将宅子的主人拒之門外的道理吧?”

藺筆簡想問這是多大的臉,好意思說自己是這宅子的主人,又想祭出唐佑鳴的名頭吓吓他,末了也沒敢付諸行動,只是規規矩矩地說:“那位貴客不喜宅子中有其他人,若是惹怒了那位,主子也承擔不起,請您不要為難小的。”

藺海捏緊扇子,氣得面色發白:“那貴客到底什麽來頭……”

“海兄?”藺維言的聲音忽然插了進來,“你怎麽在這裏?”

藺海轉過身,僵硬至極地牽了下嘴角:“獨說,你家的下人太沒禮貌了!”

跟藺筆站在一起的藺硯翻了個白眼,藺維言警告性地看了他一眼,藺硯縮了下頭,站在後面不再搞怪。

不過藺維言也不會為了個不知道來做什麽的族兄訓斥自己的下人,對藺海的不滿一筆帶過:“他們被我慣壞了。我們進去吧,別在外面站着了。”

藺海還想說什麽,可是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将話吞了回去,只是路過藺筆的時候瞪了他一眼。

有時候,唐佑鳴的早飯能跟藺維言的午飯趕到一起去,有時候唐佑鳴沒到正午便起了,兩個人就各吃各的,誰也不耽誤誰。但是今天有熱鬧可看,縱使唐佑鳴已經用了些點心,還是準時地出現了。

藺維言不用想都知道他在想什麽,只是看着唐佑鳴比平時亮的眼睛,還是沒避開他。

“敬王殿下,這位是卑職的族兄。”藺維言給兩邊介紹,“海兄,這位是敬王殿下,是陛下欽點的欽差。”

藺海聽到頭四個字就吓了一跳,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

敬、敬王?

怪不得藺筆不讓他進來,原來真的有大佛在廟裏!

好在藺海是藺家本家的人,對唐佑鳴的處境多少了解一些,臉色雖然差,還勉強保持着鎮定:“拜見殿下。”

唐佑鳴瞄瞄藺海,又擡頭看看藺維言:“不必多禮。”

藺家嫡系真夠遜的,看看藺老,再看看藺維言,日後,藺家的主家旁支怕是要換一換了。

二人見禮結束,藺維言對藺筆打了個手勢:“不早了,我們先用飯吧。”

廚娘是唐佑鳴在當地雇的,手藝非常不錯。幸虧唐佑鳴慣愛享受,多了一個人,飯菜一點不嫌少。

藺海沒想到桌上多了個人,好多話堵在嘴裏說不出來,只好說些有的沒的拉家常。

藺維言每天應付史侍禦史就夠煩了,一天下來,只有回郡守府用午飯和就寝才能松口氣,哪裏願意跟他虛與委蛇:“海兄,你來宜城有何要事?”

藺海确是易縣縣長,正因如此,他在這個時候出現在宜城絕對不是什麽好事。易縣是揚州轄下丹陽郡中的一個小縣,栗陽縣縣令出了屬地,好歹沒離開本郡,追究起來,藺海此舉更過分一些。

唐佑鳴笑着附和:“縣令縣長們最近都喜歡出來走走麽?還請縣長大人自己小心,栗陽縣縣令的屍身還未收殓呢。”

被唐佑鳴給了個難堪的藺海漲紅了臉,氣得手直哆嗦:“王爺說笑了。”

唐佑鳴看誰不順眼就一點情面不會留,收了笑斂了眉:“本王從不說笑。”

藺海梗着脖子,不甘不願地起身賠罪:“是卑職玩忽職守,還請王爺恕罪。”

藺維言知道再讓唐佑鳴說下去就不好收場了,淡淡地插話:“來都來了,不說這些,先用膳吧。”

唐佑鳴的視線掃過他,嗤笑一聲,不再多說。

藺海這頓飯如坐針氈。藺維言不會為了他費心費力地活躍氣氛,唐佑鳴又是來看熱鬧的,沒有意思的事情發生,自然懶洋洋的不說話。

藺海來求藺維言辦事,又自認出身藺家嫡系的自己身份比藺維言更高貴,偏偏藺維言是他頂頭上司的上司,心裏本就不願,又被兩個人這麽晾着,只好“食不言”,等到飯菜撤下,立刻将藺維言請走了。

唐佑鳴坐在餐桌邊,摸摸下巴:“本王一天只能看見藺大人兩次,還因為這麽個東西少了次機會,真是老天都不讓我跟藺大人培養感情啊。”

語氣無比感嘆,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綠喬站在他身後,看了看走遠的二人,面無表情地說:“藺大人可能不是王爺這麽想的。”

唐佑鳴又開始笑了:“綠喬,你怎麽能這麽打擊我呢。本王最近的表現得這麽好,你應該适當地給予鼓勵。”

綠喬拿着唐佑鳴淨手過的帕子,準備出去丢掉,敷衍說:“主子一往情深,令人感動。”

“王爺身份高貴,想來我這裏借住,實在無法推辭。”藺維言先解釋了一句,而後讓藺墨上茶,“這裏沒有外人,海兄可否告知小弟,您此次前來所為何事?”

藺海年紀不小,官職卻沒藺維言一半大,想擺出嫡系族兄的身份卻底氣不足,想谄媚又礙于讀書人的風骨,最後只好擺出心平氣和的态度:“聽說栗陽縣縣令……呃,出了事?”

藺維言有些訝異,居然是……來要官的?

藺海臉上發紅,結結巴巴地說:“這,一筆寫不出兩個藺字,我們是兄弟,自然應當互相幫助……”

藺維言見他一臉忐忑,說話也斷斷續續,心裏只覺得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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