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秋獵(二)
李樂平本來就喝了酒,被人這麽一激,頓時酒氣上頭,也顧不得誰對誰錯了,怒道:“猖狂!”
那人這次連個正眼都不給他了,催促着手下:“快些,把另外一條胳膊也打斷然後丢出去。”
李樂平現在想起自己當時的反應無比後悔,怎麽就喝多了呢,怎麽就一時憤怒沖上去了呢……但是唐佑鳴的那張臉實在不能讓人有警惕心,李樂平不能否認,他打的就是先打一頓教訓教訓這個小白臉的主意。
所以一個照面就被人丢出來什麽的……李樂平完全沒反應過來,這下子更加火氣上湧,一個打挺跳了起來,又對那人沖了過去。
那人動都沒動一下,兩下就給他按到了地上揍。李樂平都給揍懵了,等那人施施然地收了手,招呼侍衛離開時他才覺得疼。
這還沒完,回家之後被他老爹揪着耳朵罵了一通,他才知道打他的是敬王。得了,踢到鐵板了,老老實實賠罪吧。問題是他若是占了便宜也就罷了,被人打了一頓還要上門道歉,不能更心塞。
從此之後,楊珂這些人他是徹底不接觸了,貿然動手是他不對——當然了,他認為憑敬王那欠打的反應,敬王也該負點責任——可若不是楊珂色膽上頭,不顧時間地點招惹那個小姐,也不至于發生這些事。說他遷怒也好,一個右尚屬令的兒子,還不值得他違心交好,就算這個纨绔有個治粟內史的叔叔。
總之,他狠了心,與楊珂這種人徹底斷了關系,結交時不再看家世,只看品性,老老實實地過了一段日子。
然後陛下登基了。
李樂平這個心慌啊,結果雖然是他被陛下打了一頓,但他想沖上去揍人的行為是不能抹殺的。更何況以他當時的反應,很容易被誤會跟楊珂沆瀣一氣吧?他冤啊……
他本以為自己這輩子的仕途就這樣了,沒想到陛下此次秋獵居然給他升了官,還讓他負責秋獵防務,這、這……陛下不會是要坑他吧?呸呸呸,怎麽能妄加猜測陛下的打算呢。
總之,他小心得不能更小心,無論陛下怎麽想的,總歸是擡舉他,他不能不識趣。他甚至沒有把巡視的工作交給自己的屬下,親自巡視。
至于為什麽呆在大臣堆裏……他盯着桓郡王呢。
被自己的爹罵了一句,李樂平更心塞了,帶着人馬往邊上靠了靠,依舊不留痕跡地盯着桓郡王。
雖然懷疑皇族人很不禮貌,但若是選一個威脅最大的,無疑是桓郡王了。很多事情不怕意外就怕萬一,無論陛下是信任他,還是明知有情況故意讓他上任,他都必須做好這件事,能否逆轉陛下心裏的印象就看這次了。
他總覺得有事要發生,偏偏桓郡王特別老實,一點痕跡都不露,獵場內也沒有特殊之處。可他還是不放心,叫來下屬:“你去排查一遍這次帶來的侍衛和侍女,一個都不要漏,有問題來禀報我,千萬仔細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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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屬領命去了,他對自己老爹和幾個大佬行了禮,又去別處巡視了。
藺勤笑道:“自打被陛下教訓過,樂平越發踏實了,若是老夫有女兒就好了。”
李灼苦笑:“你別打趣我了。樂平确實沒再跟亂七八糟的人結交過了,就怕陛下那……”
傅善志安撫了一句:“你別想太多,陛下不是那種記仇的人。”想想宮裏到現在都沒露過面的太後,傅善志忽然覺得自己這話說得特別沒底氣……
李灼嘆氣,遙望着遠處的煙塵,似乎能看到彎弓搭箭的人群:“但願吧。”
唐佑鳴身邊圍了一群年輕人,不少自覺武力不好,不可能在秋獵中出彩的人幹脆跟着他。唐佑鳴不介意,只是笑着警告他們:“要是驚跑了朕的獵物,朕是要發火的。”
衆人連忙保證絕不添亂。
沒一會兒,牽着獵犬的侍衛小跑過來,打了幾個手勢。唐佑鳴的眼神銳利起來,驅馬向前,隐隐看到了一點紅褐色的毛發。唐佑鳴彎弓搭箭,用力夾緊胯下駿馬,上半身穩如泰山,眯起眼睛。
眨眼間,箭矢刺破空氣,衆人只聽一聲凄哀的狐鳴便知道唐佑鳴這箭中了,連忙恭賀。唐佑鳴擺擺手,讓侍衛把狐貍拿過來,翻看一遍,笑說:“不錯,一只紅狐,也沒傷了皮子,誰想要,朕賞給他。”
一群人吵吵嚷嚷,都想要,這個做首詩,那個念首詞,有的幹脆開始臉皮都不要了,直接說想要這只狐貍做個襖子。
唐佑鳴心情應該不錯,不少人放開了膽子,還有兩個耍賴皮的。前幾日唐佑鳴下手太狠,給朝臣吓到了,不少人看唐佑鳴都覺得心慌,生怕下一刻便是自己腦袋落地。唐佑鳴打算用秋獵做示好的筏子,不少人吃這套,恨不得唐佑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唐佑鳴看他們争搶,笑笑道:“這只狐貍都要被分成百八十份了,你們可別丢人現眼了。這樣吧,等到晚上,你們上臺比武比文,誰贏了給誰。朕的下一個獵物也拿出去做獎品,如何?”
衆人連連點頭,都明白這些活動的主要目的還是選拔合适的官員,陛下這一手再明顯也沒人能挑什麽理。
又在獵場裏跑了一個時辰,唐佑鳴一行人聽到了吵吵鬧鬧的聲音,人聲犬吠不絕于耳。唐佑鳴勾起唇角一笑:“那邊幹什麽呢,搞這麽大陣仗。”
侍衛聽了話立刻去打探,沒一會兒回來:“大理寺卿發現了一只黑瞎子,正指揮衆人圍獵呢。”
大理寺卿由前司隸校尉擔任,前司隸校尉林奇運是鎮國大将軍林恬的兒子,林翰茂的親爹,也就是唐佑鳴的姨夫。林恬特別嫌棄自己這個兒子,雖說繼承了他打仗的天賦,但天生不喜歡戰場,氣人得很。
林奇運也是個妙人,今兒朝廷缺将,他便可以頂上去,明兒戰事平息,他就回去做自己司隸校尉的職務。他在職幾年,查了無數個巫蠱、貪污案子,官評非常好,而且他是林家唯一一個會拐着彎說話的人,也會看人臉色,什麽時候說什麽話,非常精明,比林翰茂那個愣頭青強多了。
唐佑鳴聽到是他,頓時感興趣,挑眉道:“走,去看看,怎麽搞這麽大的陣仗。”
湊過去一看,好家夥,林奇運把自己一身的本事都用上了,外圈有人不停地跑動擾亂黑瞎子的視線,那黑瞎子背後還有人包抄圍堵,甚至還有人打旗語指揮“軍隊”改變陣型。林奇運自己拿過弩機,瞄準陷入絕境,憤而反擊的黑瞎子。
不少人看到明黃色的依仗,紛紛避讓,唐佑鳴只擺擺手,讓他們不必驚擾林奇運。林奇運已經射了一只弩箭出去,正中黑瞎子的眼睛。黑瞎子大吼一聲,徹底憤怒了,想要抓住他身邊的人,林奇運卻已經從馬上跳了下來,舉着自己的佩劍對黑瞎子沖了過去。
唐佑鳴啧了一聲,好膽量。
林奇運便與黑瞎子纏鬥了起來。黑瞎子不常襲擊人類,反擊起來卻非同小可,有時砸偏了能在地面上落個幾寸的深坑。
林奇運仗着自身靈巧,不停地在黑瞎子身上留下傷痕。一刻鐘後,那黑瞎子終于撐不住,轟然倒地。
歡呼聲響起,林奇運哈哈笑着對恭賀的人作出勝利的手勢。等侍衛過來拖住那黑瞎子往車上帶的是,林奇運才注意到旁觀的唐佑鳴,連忙行禮。
唐佑鳴免了他的禮數,笑着說:“姨丈收獲不錯,看來朕也要抓緊了,不然要被比下去了。”
因為唐佑鳴姨母的關系,林奇運跟唐佑鳴比較熟悉,沒計較太多,非常耿直地道:“臣哪是陛下的對手。不過若是臣今日有幸勝了陛下,還請陛下答應微臣一件事。”
唐佑鳴猜到兩分,笑着說:“您說。”
林奇運幹咳了一聲:“家父年紀大了,您能不能讓他盡量在京中養身體?”想了想,這麽說好像有點抱怨唐佑鳴差遣他父親似的,于是補了一句,“有仗打家父就坐不住,定是要去纏您的,他怎麽求您也甭同意。”
唐佑鳴心道果然,便道:“你們兩父子真有趣。好,朕允了,若是姨丈能勝了朕,朕絕不再讓老将軍出京。”
林奇運得了話,連忙揪着一衆人等走了:“動作都給我麻利點!”
一天下來,唐佑鳴倒是一次都沒見過藺維言,可也聽其他人說藺維言收獲不錯,心裏便有點癢癢的,下手越發黑了,幾乎雁過拔毛,狐貍之類的大型獵物也獵了好幾只,兔子山雞更不用說了。
待到傍晚回到營地時,一車車的獵物被拉進場中,着實壯觀。
接下來才是衆人最關注的文試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