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秋獵(四)
林奇運有些奇怪地問:“藺大人認識此女?”
藺維言面色沉沉:“前會稽郡郡守陳銳的女兒,陳沫。”就是那個與太尉勾結,私開銅礦的郡守,最後被他和唐佑鳴揪出錯處,斬了。陳家男子被流放,女子則充入官奴,這個陳沫大概也是因為這個才會變成侍女。
一年之前,陳沫還是個對唐佑鳴有所肖想的大小姐,天真又愚蠢,妄圖攀上高枝做鳳凰。不過短短的一年時間,便已經從最低等的灑掃洗涮奴婢爬到了大宮女的位置,甚至可以在唐佑鳴面前露面。可以想象,對于一個女孩子來講,她到底吃了多少苦。
藺維言卻沒有一絲憐惜,只覺得可恨煩躁。
陳沫冷笑一聲:“拜陛下和藺大人所賜,奴婢現在沒有姓氏,叫繡兒。”
藺維言現在心情不好,懶得理她,倒是林奇運瞪大了眼睛:“你父親私挖銅礦,做什麽怪在陛下和藺大人身上?”
聽藺維言提醒,他自然能想起這侍女是誰。說起來,若不是會稽郡的貪賄案子,藺維言如今還不一定有這個地位呢。那個案子是陛下和藺大人第一次共事。雖說當時看着二人交情淡淡的,現在卻知道是看差了眼了。
陳沫頓了一下,眼中露出刻骨的仇恨:“随便你麽怎麽說。”
梁昌一直沒開口,他有些憂郁,當上刑部尚書後的辦的第一個案子居然是針對陛下的刺殺案。他雖然對唐佑鳴不滿,可絕對沒有不臣之心,自然希望盡快破案。雖然這個侍女與陛下有舊怨,但絕不可能是主使,若是背後主使再搞出什麽事,陛下就危險了……說不定他們要連着辦兩個國喪。
梁昌嘆氣,換了一個突破口:“你為什麽選擇下毒來害陛下?”
陳沫不介意供出這點事,于是冷冷地說:“他身邊時刻有暗衛保護,我只是個弱女子,如何避過他們進行刺殺?自然只能下毒。”
“你如何知道陛下身邊總有暗衛保護?”藺維言面無表情地問,“此事雖說不算機密,可也不是你一個宮女能知道的。”
藺維言是上過戰場的人,平日裏對着朝中同僚便罷了,陳沫根本無法對他的冷臉視若無物,心裏一慌,腦子亂了,沒能立刻說出話來。
藺維言自然不會放過她,繼續逼問,或者說威脅:“陳家人還未死絕,而你,好像很想把他們向萬劫不複的境地推上一把,我不介意成全你。”
陳沫臉色一僵:“你不得好死!”
藺維言毫不介意她的詛咒,淡淡道:“至少死得比你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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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奇運覺得這個案子有門兒,于是趁勝追擊道:“好了,陳沫,你要想清楚,如果你不配合我們,陳家全族都會因你而死。”
陳沫的表情依舊非常麻木:“我不知道鼓動我的人是誰。我只是在住處的枕頭下發現了一張紙條,紙條上問我想不想複仇。後來那人又用同樣的方法把寫着動手的時機的紙條和毒藥交給了我。”
“去查查可以接近宮女住處的人都有誰,有沒有可以的人。”梁昌吩咐道,“順便查查管理宮女寝處的嬷嬷和太監。”
林奇運聽他吩咐完才繼續問道:“陛下曾經見過你,你給陛下下毒,就不怕陛下認出你嗎?”
“他沒認出我,沒認出我……”聽了林奇運的話,陳沫的表情不複麻木,扭曲着臉喃喃了幾句,随後瘋癫了一般地狂笑,“這下他定能認出我了,還能記住我!記住我!”
知道從陳沫口中問不出什麽了,藺維言站起身:“想謀害陛下的人數不勝數,你還不值得陛下費心去記。”說完對梁昌和林奇運打了個招呼,看也不看陳沫再次變得灰敗的臉色,轉身離開。
梁昌和林奇運面面相觑,最後雙雙嘆氣,怎麽扯出這麽一段桃色故事來,他們陛下還真是處處留情啊。而後,二人也起了身,離開了關押陳沫的地方。出了這檔子事兒,陛下是要今晚起駕回宮,還是多修養兩天再走都是不确定的事,他們要先回去。至少陛下身體大安時,他們得有值得彙報的進展才行。
藺維言回到自己住處不久,福海便來傳消息:“藺大人,陛下讓您過去呢。”
藺維言立刻跟着福海出了門:“陛下身體如何?”
福海露出點笑模樣:“毒已經解了,就是身子有點虛,還要養一養。”
藺維言點了點頭,跟他進了唐佑鳴的帳篷。
唐佑鳴正閉着眼靠在軟墊上,旁邊的侍女小心翼翼地給他擦汗,還有一碗藥汁放在一邊沒有動。
見藺維言進來,帳篷裏的人有眼色地退了出去,唐佑鳴沒有睜開眼,只是指了指床邊的繡墩:“坐,你可以先醞釀一下,免得一會兒訓我的時候不流暢。”
藺維言不理他的玩笑話,端起藥汁:“難受麽?”
“還成。”唐佑鳴依舊沒睜開眼睛,“就是頭暈,睜眼便一片天旋地轉。”
藺維言把藥汁湊近他的嘴唇:“那你不用睜眼,我喂你喝。”
唐佑鳴皺眉躲了躲,藺維言卻堅定地用藥丸抵着他的嘴唇:“喝。”
唐佑鳴沒辦法,嘆了口氣,從藺維言手裏接過藥碗,一口氣灌了下去,藺維言又拈了一快蜜餞喂給他。
唐佑鳴哼哼兩聲,就着藺維言的手吞了蜜餞,含含混混地說:“真體貼。”
藺維言擡手摸了摸他的額頭:“太醫可說了什麽?”
唐佑鳴睜眼看了看藺維言的表情,發現他神色還算淡定,于是放心兩分,合眼道:“沒說什麽,只說最近幾日吃食務必小心。對了,你們審出什麽了?那個侍女是誰,看着有兩分眼熟。”
“你也忘了?”藺維言挑眉,“前會稽郡郡守的女兒陳沫。”
唐佑鳴啧了一聲:“為什麽我要記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