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機甲艙

一陣噠噠噠的腳步聲響起。吉恩剛剛走出傳送門，就被墨迎面沖上來撲到懷裏。

“吉恩！”

吉恩抱着他，看他嘴角還挂着肉幹渣，給他抹了抹嘴，“是不是小蜥蜴又給你肉幹了？”

墨揚起臉看着他，“你怎麽知道？”

吉恩一臉看透他的表情，“大廚不會在晚餐前給你肉幹，讓你不好好吃飯。所以只能是那幫蜥蜴給你的。”

墨嘻嘻一笑，“它們只想打打牙祭，因為庫克做的好吃啊。”

“我說過多少次，讓你離它們遠一點。”吉恩口吻裏有點生氣，邁開步向升降梯走。

墨立刻搖着尾巴跟上去，挽住他的手撒嬌，“我錯了，可是它們只想吃點肉。”

二人站在升降梯裏。墨撅着嘴看着吉恩，一臉委屈的表情。吉恩看着他就知道他在想什麽。

“我不是不喜歡蜥蜴。但它們不是善類，你必須離它們遠點。”

“為什麽？”墨不相信地追問。

吉恩把他摟到懷裏，“你想沒想過，它們是吃肉的。可我們在這個星球上探訪這麽久，都找不到蜥蜴以外的種類。”

墨很自然地點點頭，“嗯，那怎麽了？”

吉恩看着他揚了揚眉，“那它們平時吃的是什麽肉？”

墨愣了一下，呆了幾秒鐘，“對啊，我怎麽沒想過這個問題？下次我問問它們......”

“不許去問！”吉恩口吻忽然嚴厲，吓了墨一大跳。墨撅着嘴不樂意地紮進他懷裏，他好久沒被吉恩這麽兇過了。

吉恩把他從懷裏揪出來，很嚴肅地盯着他，“不許再接近它們，也不許去問它們這件事，聽見沒有？”

墨委屈地嗯了一聲，把臉紮進他懷裏不出來。

晚飯期間，墨整個人看上去有點蔫，吃飯也沒胃口。羅德尼見狀就明白，估計是被吉恩訓了。他好心地把自己碗裏的肉菜給了墨，又從庫克那裏要了些肉幹，就這樣還被他的尾巴抽打了好幾下。晚餐過後，墨拿到肉幹看來心情好轉，甩着尾巴自己回了居住層。羅德尼這才放下心來，回到頂層指揮室接替吉恩。

“艦長，您去吃飯吧。”

吉恩嗯了一聲，還在查看星際圖，“研究進展得怎麽樣了？”

“這兩個星期采集了不少生物樣本，但還沒找到合适的穩定劑材料。”羅德尼口吻遺憾。

“我記得唐納德說過，Alora蜂毒是昆蟲毒素，分類越遠的生物越有可能适合做穩定劑，比如哺乳類。既然這裏都是蜥蜴，也不需要呆太久。盡快設定下一個目标，然後準備啓程。”

“是。”羅德尼敬了個軍禮。

“還有，我不在的時候你要看着墨，不許他再接近那些蜥蜴。”吉恩的口吻頗有怪罪的意思。

羅德尼明白他擔心什麽，“是，今天是我疏忽了，我一定注意。”

吉恩說完離開指揮室，乘坐升降梯來到食堂，一個人吃過了晚飯。他回到居住層時大約晚上8點，卻沒在房間裏見到墨。他在居住層找了一圈，又去了實驗區域也沒見到。吉恩皺着眉回到指揮室問羅德尼，他同樣沒見墨來過。

就在二人說話之時，忽然一陣警報聲起，那是由機甲艙門開啓引起的。吉恩和羅德尼對看了一眼，立刻跑進升降梯，迅速降到底層的機甲艙。升降梯門剛剛打開，就聽見一聲凄厲的叫聲，聲音中充滿了恐懼和驚栗。

那是墨的聲音。

吉恩心裏一驚，掏出激光手-槍直奔艙門口。機甲艙門大開，墨站在艙門口看着門外，混身僵直幾乎不能動彈。吉恩趕來一把把他摟到懷裏，感覺他混身都在顫抖。吉恩向門外瞟了一眼，立刻明白發生了什麽，一只手捂上墨的眼睛。

“別看！”

這時羅德尼也跑到門口。黑夜裏，門外的草叢被艙內燈光照亮了一小片區域。那裏聚集着十幾條小蜥蜴，正圍在一起啃噬着什麽。羅德尼掏出激光手-槍向附近開了一槍，那些蜥蜴立刻四散而逃。剛剛圍着的地方，剩下一只蜥蜴的上半身。它死而未僵身體還在微微顫動，嘴上還咬着一截肉幹。

羅德尼皺皺眉撇過臉去也不忍看。吉恩不止一次提醒過的事果然應驗，這裏的蜥蜴是同類相食的動物。

“羅德尼，關上艙門。設定航線準備啓程！”吉恩下了命令，然後橫抱起墨快步離開機甲艙。

他抱着墨回到自己的卧室，拿過條毯子給他圍上，然後緊緊抱住他低聲哄着。墨在他懷裏仍在顫抖，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吉恩猜測，是墨給了那條蜥蜴肉幹，又帶它來到機甲艙想放它走。可惜它剛剛出了機甲艙，就被饑腸辘辘的同類襲擊了。從始至終，墨在近距離目睹了這一切。

“沒事，沒事了……”吉恩吻着他的頭，不停地低聲安慰。

墨擡起頭看着吉恩，用難以置信的口吻邊哭邊說，“它們怎麽能那麽殘忍？它還是個小孩子，找不到食物才找我要肉幹的！它們怎麽能吃了它！”

吉恩撫着他冰涼的臉頰。他一直都在提醒船員注意，卻沒有說給墨聽。因為不想讓他知道太多大自然的殘忍現實，尤其當對面還是他的同族。

他捧起墨的臉，看着他哭紅的眼睛，溫和地開口道，“那只是它們的習性。在它們看來，同類和食物沒有區別。它們不是殘忍，它們只是沒有意識。”

墨依舊抽泣着，“可是……”

吉恩吻了一下他的頭，“我知道你難過小夥伴被吃了。但你想過沒有，它之所以能活到今天，是吃了多少同類的結果？”

墨愣了一下，吸了吸鼻子眼淚停住了。

吉恩給他擦了擦鼻涕，“好了。墨乖乖地睡覺，不想這件事了。”

墨把身體緊縮進他的懷裏，“吉恩抱！”

吉恩明白他在害怕。他靠坐在床頭，抱着墨哄他睡覺。但其實他在剛剛的話裏，已經刻意美化了那些蜥蜴不少。以這裏的蜥蜴的高智商，不可能無選擇地襲擊同類。恐怕在它們的世界裏，弱者和落單者都是被噬食的對象。那條蜥蜴也許正因為年幼又得到獨食，才召來了殺身之禍。但他絕對不會告訴墨這些，因為那樣只會讓他更難過自責。

吉恩抱着墨許久，直到聽他的呼吸聲漸漸深沉，才把他放在床上。他看看時間正考慮要不要去健身，忽然一陣猛烈的震動，晃得房間裏的桌椅瞬間移了位置，床上的墨更是直接掉下了床。

咕咚一聲，墨迷迷糊糊地醒來看見自己躺在地上，呆了幾秒鐘才反應過來，立刻擡頭四處找吉恩。

“吉恩！”

“沒事。”吉恩趕緊抱住他，扶着床板直到晃動停止。他立刻意識到發生了異常，因為紅色巨星號是百萬噸級的母艦，即使在戰鬥中都不輕易發生這麽劇烈的晃動，何況是日常的巡航。

晃動停止後，吉恩馬上出了卧室，一路小跑奔向升降梯，第一時間趕到指揮室。

“出什麽事了？！”

值班的羅德尼立刻敬禮，“艦長！可能是我星際圖設定失誤，航線前方突然出現小行星，剛剛差點撞進對面的大氣層。現在母艦已經避開障礙，正重新設定路線。”

吉恩怒瞪着他，“你軍校是怎麽上的？航線都不會設定？！”

“是！”羅德尼也是一臉惶恐。設定巡航線路是船員的最基本技能，也是軍校第一年的基礎課程。他不敢多辯解，擦了擦頭上的汗，立刻轉向全系屏幕繼續設定航線。

“吉恩，困……”這時墨光着腳也追到了指揮室門口，一邊揉着眼睛一邊打哈欠。

吉恩深深舒了一口氣，口吻裏怒意不減，“我先帶他回去睡覺，之後我來值班！”

他說着拉起半睡半醒的墨，轉身向升降梯走。剛走了兩步，吉恩的腳步忽然停住了。他的眼睛逐漸瞪圓，接着轉向指揮室裏的羅德尼大聲道，

“你剛剛說什麽，出現了小行星？！”

“是，艦長，是我查看星際圖有誤……”羅德尼話說到一半也頓時停住。他倒吸了一口氣，目光立刻轉向墨，因為和吉恩想到了同一種可能。

“艦長，我今晚設定航線時，這顆小行星确實不在星際圖上。”羅德尼說話都有些顫抖了，“難道是……”

吉恩也不禁心中一振，“通知全艦，準備登陸行星！”

二人欣喜之餘同時向墨看，然後就聽見一陣輕微的鼾聲。

呼……他已經站着睡着了。

小行星

紅色巨星號穿過大氣層，在下降同時打開了艦載攝影儀。指揮室的全系屏幕上，實時放映出這顆行星的地表全貌。正如賞金獵人裏爾描述的，這顆星球表面是一片綠色的密林世界。所見植被都是熱帶地區才會出現的繁茂多葉植物，時不時就能看見河流、湖泊和小山丘，這和整個尼西亞星系低溫寒冷的環境格格不入。母艦并沒有立刻着陸，而是低空航行了一段時間，想利用生物掃描裝置先找到生物活動跡象。可惜飛行一個小時，連半個生物影子也沒見到。吉恩只好指定了一處密林中的開闊地，母艦最終降落了下來。

“墨，醒醒。”吉恩忍不住內心的興奮，用力推醒躺在指揮室椅子上鼾聲四起的墨。

墨不情願地晃着腦袋坐起來。

“看，這是哪兒？”吉恩讓他看全系屏幕上的密林景象。他猜測，即使墨不是出生在這裏，也應該能感受到某種故鄉的羁絆。

半睡半醒的墨抹了抹嘴角流下的哈喇子，呆呆地看着屏幕，“這是哪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