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他站在那裏一動不動，不相信這一切是真的。他期待着誰來狠狠打他一巴掌，把他從這場噩夢裏叫醒。然後醒來發現，墨正睡在他的懷裏，一切都是虛驚一場。

可是時間一點一點過去，他始終停在這裏。

羅德尼擡起哭腫的眼睛，看着他哽咽道，“艦長，我們把墨帶回去，至少把他好好安葬。”

吉恩機械地擡起頭，看着山丘上方的殉情地。上次來的時候，他為什麽不問墨到底看到了什麽？為什麽沒有關心他一直在擔心什麽？為什麽沒花更多的時間去了解他？

如今除了後悔，他什麽也不能做了。如果時間能回到從前……

吉恩站在那裏，臉上表情逐漸凝滞。他的心跳突然又開始加快，因為想到了一個可能性。

“羅德尼……”吉恩的聲音很無力，但又夾帶着些緊張，“他死了多久？”

“啊……”羅德尼呆呆看着他，沒想到吉恩在這個時候居然還能想起讓他屍檢。

“快點看！”吉恩催促了一句。他其實很想自己檢查，可他沒有自信在面對墨的屍體時能保持理智。

羅德尼趕緊放下墨的身體，檢查了他的僵硬程度，“大概20到30個小時之間。考慮到墨是變溫動物，可以推遲到48個小時以內。”

吉恩拿出通訊器，記住此刻看到的時間，然後原地啓動傳送門，“走。”

“艦長？！”

片刻後，二人回到紅色巨星號上。還沒等羅德尼問話，吉恩三兩步蹿到傳送臺上，再次啓動了傳送門。

“你是要……”羅德尼隐約間仿佛意識到他想幹什麽。

“那顆行星是在時間軸上移動的。如果我們離開再回去……”

吉恩說到這兒沒說下去。因為他沒有把握行星的移動方向，也不知道它的移動速度。此刻的他甚至不敢去想如果期待落空，他該如何面對那個結果。

傳送門打開，二人重新走進去再次回到林地。傳送門打開的一瞬間，他們看到的是滿天星光的深夜。吉恩顧不上夜間森林裏有沒有危險，用盡全力奔跑向空曠地，心裏只有一個念頭。

他只求上天給他一次重來的機會，讓他能彌補所有的遺憾。

二人來到石穴附近，吉恩停住了腳步。他看到了那個躺在地上的身體，可他不敢走上去确認。

“羅德尼！”

羅德尼趕緊跑過去檢查，然後擡起頭大聲地說了一句，“艦長，應該是死後10到20個小時。時間是倒流的，這顆行星正在向過去移動！”

吉恩立刻啓動傳送門，同時确認此刻的時間。這個行星移動速度之快，超過了他的想象。他們一個來回最多不超過三分鐘，可在這裏已經過去了10個小時。如果下一次，他趕不上墨死亡前到達這裏，也許就永遠失去了找回他的機會。

傳送門開啓，二人踏入傳送門回到母艦。吉恩再一次沖向操作臺，啓動傳送門，然後進入門內。等他二人再出來時，吉恩意外地發現外面還是夜間。他立刻看了看表，這一次時間過去了22個小時，現在是淩晨4點。吉恩心裏頓時一涼，這個行星沒有勻速移動，而是正在加速移動。

不論結果成敗，他都沒有下一次機會了。

“墨！”

吉恩像瘋了一樣跑向殉情地界邊。他狂奔到洞穴前，撲倒在地抱起那個躺在地上的身體。

他的身體依舊冰冷。

吉恩抱緊他的身體，不顧一切地吻他冰涼的臉頰，拼命地想溫暖他。那冰冷的溫度，仿佛把他最後的希望踩得粉碎。他不能接受就這麽失去他的結果。

“艦長！”羅德尼這才趕到近前。

“墨你醒醒……醒醒……”吉恩緊抱着那個身體淚水橫流，已經控制不住要崩潰的感情。

“艦長！他的尾巴好像是軟的！”

羅德尼幾乎是靠吼的，才喚起他的注意力。吉恩愣了一下，這才意識到懷裏的身體确實是軟的。他急忙檢查墨的心跳和呼吸，雖然微弱得幾乎感覺不到，但隐約還是有生命活動跡象。

吉恩呆了兩秒鐘，反應過來後立刻抱起他，“傳送門！”

————————

墨做了個長長的夢，夢見有只大怪獸一直抱着他，他連踢帶打又咬都掙脫不了。怪獸把他囚禁在它的身上，又不給吃的，把他餓得前心貼後背。

終于，他餓醒了。

墨睜開眼睛迷茫了幾秒鐘，自己好像睡了很久。他懵懂地四下看看，然後注意到正躺在一個人的懷裏。他擡起頭，吉恩正低頭看着他。他的胡子看來好幾天沒刮了，眼睛裏還有血絲。

“你醒了？”吉恩的聲音有些沙啞。

墨的記憶逐漸複蘇，一點點想起之前發生的事。他回到龍人族的行星，被同胞遺棄在石穴前，凍得渾身發僵最後失去意識。

“吉恩抱……”

墨還沒說完，吉恩忽然用力摟緊他吻了上去。他的吻熱情而深長，壓得他喘不過氣來，就像夢裏要把他吃掉的怪獸。墨瞪圓了眼睛，一時間反應不過來發生了什麽。

久久的深吻之後，吉恩把臉貼在墨的臉上，不停地蹭摩輕吻，感覺他的溫度。強烈的後怕仍然籠罩着他，之前哪怕踏錯一步，現在在他身邊的都是一具冰涼僵硬的屍體。

墨的呼吸微微亂了拍。他反常的親昵讓他有點驚喜，有點意外，還有點緊張。

吉恩把臉埋在他的發間，開始輕吮他的耳唇，讓他感到一陣酥癢和莫名的興奮。墨輕哼了一聲，臉上有些發紅。他好像知道發展下去會怎麽樣，雖然緊張卻不想停下來。畢竟，這是他們第一次親密的……

咕……

一陣不和諧的響聲，像一個沒眼力價的闖入者，讓吉恩停下動作擡起頭看着他。墨眨眨眼裝作沒聽見，恨不得掐死肚子裏正在發聲抗議的器官。

“餓了吧，先吃飯。“吉恩松開他。

“吉恩抱！”墨不甘心地撲上去抱緊他，雙手雙腳加上尾巴死死巴住他，活脫脫一個抱着不撒手的小猴子。

如果是從前，吉恩可能提起他的脖領把他拎開。可現在，他卻開心地眼中有些飙淚，不舍得地吻了好幾下他的頭。

“先吃飯，晚上吉恩再抱。”

墨撅着嘴只好先放開他，片刻後被他拉着手出了房間。當升降梯降到食堂這一層、門打開的那一刻，墨開始不自覺地吞咽口水。空氣裏彌漫着濃濃的肉湯香氣，仿佛來到了天堂一樣。他松開吉恩的手一溜煙兒跑進食堂，一眼就看見廚房操作間平臺上放着他喜歡的肉食。

羅德尼站在食堂大廳，看到墨臉上頓時充滿歡喜，“墨，你終于醒了。艦長暖了你五天，我真怕你就那樣進入冬眠了……”

墨看着肉的眼神都直了，哪還聽得見羅德尼說什麽。他徑直跑進廚房操作間，抓起一個大棒骨就要啃。還沒咬到就被跟進來的吉恩搶過來，高高舉起讓他夠不到。

“你怎麽讓他進廚房了？他餓了這麽多天，不能進食不易消化的食物。”吉恩訓斥道。

“是！”羅德尼趕緊把墨從廚房裏“請”出來，拖到食堂裏的一張桌子前。那裏擺着一大碗粥，裏面若隐若現幾個可憐的肉渣。

“快吃吧，你一定餓壞了。”羅德尼看着眼前活生生的墨，眼角不覺濕潤了。

墨看着桌子上的粥，眼角也濕潤了。他不甘心地再往廚房裏張望，吉恩已經把他的希望端到了看不見的地方。墨委屈地撇了撇嘴，饑不擇食之下只好端起粥碗，稀裏呼嚕往肚子裏填。

羅德尼這時才感覺到什麽，低頭看看那條狠狠抽打他小腿的尾巴。

“墨墨還是跟我親近。”他激動地想着，抹了抹眼角的淚水。

這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起，一個通訊員慌慌張張地跑進食堂。

“副艦，艦長呢？！”

羅德尼趕緊擦幹眼淚，還沒來得及說話，廚房裏吉恩的聲音響起，“什麽事？”

通訊員立刻向他敬了個禮，“艦長，母星發來緊急通訊。三個小時前，萊茵殿下在都星的皇家廣場遇刺！”

吉恩瞪圓了眼睛，手上端着的肉湯碗差點掉在地上，“确定消息屬實嗎？”

“是軍部最高長官柯尼希元帥的本人通訊，現在各個電臺都在直播這個消息。”

吉恩趕緊放下湯碗，緊走兩步又突然停了下來，“羅德尼！”

“在！”

“帶着墨到指揮室來！”

“是！”

吉恩快步離開，跟着通訊兵來到指揮室。全系屏幕上正在播放帝國官方電臺的新聞直播。畫面上是坐落在都星聖納塔城城市中心的皇家廣場。指揮室裏，回響着新聞播報人的報道聲。

“這裏是帝國皇家廣場中心。不遠處被封鎖的區域，就是廣場通向帝國行政大樓的入口。今天下午1點50分，萊茵皇儲殿下在行政大樓前的入口位置，被高空狙擊手擊中左肩，現在還在皇家醫院接受緊急治療。根據軍部的最新消息，唯一的涉案狙擊手已被當場擊斃。據當時的目擊者介紹，現場發生了兩聲槍響，萊茵殿下是在第二聲槍響後被擊中。現在軍方全面封鎖了現場，事件還在進一步調查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