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澀澤龍彥像個死人。
當有着及腰長長白發的男人輕緩地步步向我靠近時,我大腦一片空白,腳底生根似的挪不開步子,在系統鳥叫一般聒噪伴随着電流聲的警告中,沒有緣由的,我突然就覺得這個正威脅全橫濱的男人白得有些過分了。
按理來說我沒有見過死人,但是我就是覺得這個面色蒼白如紙,青色的靜脈在又薄又幹燥的皮膚下透出來微微顫動的男人,特別沒有活氣。
“我的共謀者給了我脫胎換骨的機會,但是沒有給我觸碰你的權限。”他的聲音如蛇信嘶嘶,陰寒地在人耳邊輕語,“所以今天,我把消息透給菲茨傑拉德,說我和共謀者內讧,目前正在骸塞重傷未愈……”
安吾聽得糊裏糊塗,嬴政卻迅速理清了思路。他跳上我的肩頭,尖銳地發問:“那麽,讓你冒着撕破和共謀者合約也要殺死立香的原因是什麽?”
我雖然也很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但是還是很不合時宜地問了一句:“政哥哥你怎麽說話尾音不帶‘啾’了?”
嬴政:“……這是糾結這個問題的時候嗎啾?!”
我:“啊,又啾了又啾了。”
安吾也拍拍爪子:“父皇啾了!”
嬴政:“你們簡直比胡亥還傻啾!天要亡我大秦!”
澀澤龍彥也不說話,他臉上總帶着一種神秘莫測的,似有似無的淺淡笑意,我用餘光悄悄打量他的時候,總覺得他這樣的神情有些熟悉。
當他開口時,我意識到這種熟悉感是從哪裏來的了。
他像陀思,那只總是眯着眼睛窩在角落打量着衆人的白狐貍,每次他就這樣不聲不響地盯着我們聊天扯淡,然後冷不丁地插一句嘴,總能成功氣到某些人。
果然,澀澤龍彥的回答和陀思一樣有着某種共同的欠揍感。
“之前我還在想,他可是不惜燒盡一切也要達成自己目的的究極之‘惡’,無與倫比的傲慢之頂,而這樣的他的底線竟然是你能正常平靜地生活……直到親眼見到你,我才明白為什麽。”
我莫名其妙地打了一個哆嗦,政哥哥似乎也覺得他的這種發言有點不太對勁,抖抖尾羽茫然地擡頭看我。
我怎麽覺得澀澤龍彥這話說得酸溜溜的?
“那,為什麽?”我謹慎地向後挪動了半步,“我身上的什麽讓你的那個‘共謀者’青眼有加?我只是個普通的高中生,我想我并沒有什麽可供那種聽起來就很可怕的人欣賞的。”
澀澤龍彥微微笑了一下。
“可能,正是因為你太過普通,太符合他對人類的想象了……所以,他才會本能地對你關注,對你留意,對你,進行保護。”
他從純白不染一粒微塵的風衣外套口袋裏,在我渾身緊繃的戒備注視下,緩緩掏出了一柄手。槍。
“可我對人類沒什麽好感,奇怪又會打亂我計劃的普通人最好的歸宿就是死。”
政哥哥瘋狂地撲扇起翅膀,他的尖叫聲和系統在此刻重合:【跑!!!】
我當然知道要跑,看到槍柄的那一刻我就知道要糟。安吾懵懵懂懂地在登山包裏蜷成一團,我像草原上被獅子盯緊的羚羊,一路飛奔帶蹦跳地将這要命的背包甩到身前孕婦挺大肚一樣背好,然後飛快地見門就鑽。
子彈在我身後“咻咻”地劃過,令人激出一身冷汗地就砸中在和我差之半米的門框上。我本能地沿着斜線左沖右突,帶着一只傻熊貓崽,一只只能啾啾叫的古老皇帝躲避一個變态的追殺。
“系統,快用你無敵的AI幫我想想辦法啊!!”我在繞過別墅荒廢已久的客廳後,慌忙躲進了連接着餐廳的廚房,“你不是一直很能的嗎?總是哔哔哔地又是檢測到靈魂波長又是什麽聯合國下轄組織之類的——”
【我已經幫你聯系福澤谕吉和森鷗外了!】系統暴躁道,【別在廚房待着,這裏沒地方躲!在料理臺上抽把處理骨頭的大砍刀之後往樓上跑!】“往樓上跑!?你讓我尋死嗎,你到底站哪一邊的啊!”我匆忙地從菜刀架上抽出那把最大的刀,在逼近的腳步聲中踹開廚房的窗戶就準備往外翻,“至少先告訴我為什麽往樓上跑——”
【澀澤龍彥他用自己異能力的霧氣把周圍都圈起來了,你往外跑也只是找死!】系統在我面前短暫地投影出外面樹林的航拍圖,如它所說外面确實一片霧氣茫茫,【到樓上你還可能據守地形優勢撐一會兒,等援兵到達。從外牆繞過去,去正門然後沖進去,直接上樓!】我總覺得我這一趟整得跟刺激戰懲平精英堡壘之夜似的,我摳腳菜雞藤丸盧本香和高級玩家澀澤龍茄跳到了同一片區域,對面迅速撿到了槍,我撿了堆一級包,唯一的武器是拍黃瓜可能都成問題的菜刀。想要在澀澤龍茄的手底下活到隊友開車來給我送裝備,那只能靠走位和茍。
我下的外挂貼心系統給我報點:【他去廚房逮你了,趁他還沒折回來趕緊上樓!】我蹭蹭往樓上跑的時候還在擔心:“澀澤龍彥會不會就因為開挂這事兒把我舉報了?”
系統如果有實體估計能抽死我:【人家盧本偉開了挂能直接吃雞29殺,你呢?!就你這樣也好意思碰瓷盧姥爺?!】我很無辜:“開局就一把菜刀你讓我拿什麽29殺?”
二樓和一樓并沒有什麽本質上的差別,我腳底抹油地按照系統的指示找了一個房間躲了進去。
房間非常空曠,沒有有任何家具。但我在閃身躲進房間後,還是驚駭地向後退了一步:“那是什——”
窗臺上靜靜地蹲着一只我很熟悉的動物。
是之前在ACE的游艇上,我打開籠子放走的朱鹮。
被皇室視作吉祥之鳥的白羽朱鹮向我矜持地展開雙翼,還沒等我辨別出這家夥待在這兒的意圖,這像是戴了紅色眼罩一樣眼周圍一圈紅的大鳥就尖嘯了一聲,雙爪猛然一蹬窗臺,向我筆直飛來!
“它要吃你了啾!”政哥哥尖叫起來。
我:“不對看着情況它更想吃你因為你是可口小山雀——”
政哥哥:“朕是神獸玄鳥!!!”
嬴政話音還未落,我們就眼睜睜地看着朱鹮在即将撞擊到我身前的登山包之際,驟然于半空中化作了燦金色的光點。
“光……”
金光奇異地沒入了我的身體,就像是浸入了冒着蒸汽的溫泉池子一樣,我只感覺渾身上下暖洋洋的,一種熟悉卻又遙遠的感觸自心底升起。我下意識地舉起了右手,然後在澀澤龍彥逐漸清晰的上樓腳步聲中,看向了一枚印在我手背上鮮紅的咒印。
“——令咒。”我喃喃道。
我是……
我是藤丸立香,
擁有靈子轉移适應性的禦主。手背上這鮮紅色的令咒便是其證明。
雖然不知道我究竟是為何突然擁有了這樣的身份,也不知道為什麽我突然就明白了這東西的用法,但是有一件事,我現在無比清醒地能夠認知到
澀澤龍彥,你完了!
剛才在追逐戰中懵裏懵懂地蜷縮進登山包中的安吾趁這喘息之機探出了腦袋,他有些疑惑于我剛才周身的氣場大變,小聲問同樣困惑的玄鳥球:“父皇,立香為什麽突然奇怪地笑起來了?”
政哥哥也不知道:“香,朕聽聞有一種心理疾病叫失心瘋,汝回去還是讓樓上的醫者與謝野給你看看吧啾。”
我安慰地揉揉政哥哥的毛絨小腦瓜:“沒事!咱們不會有事的。一會兒我還需要借助你的力量呢。”
玄鳥困惑地一歪頭:“啾?”
我舉起右拳,像是天生就知道該怎麽做,喃喃念誦:“汝為三大言靈纏身之七天,自抑制之輪而來,天秤的守護者啊——”
手背上,鮮紅的令咒開始微微放光。
“吾乃成就常世一切善行之人;”
“吾乃弘布常世一切邪惡之人;”
走廊外,澀澤龍彥輕輕地将手放在門板上,随時可以将門推開,将槍口對準裏面的任意一個活物。
“汝之身軀居吾麾下,吾之命運寄汝劍上!且應此理,同吾簽訂契約!”
始皇帝昂起頭,他感覺到有什麽奇妙的感覺在這絨球般的幼小身軀內流轉,這是久違而又理應如此的魔力回流。契約已然生成,只待他最後一聲應和
“朕接受誓言!賭上大秦之主、始皇帝的名號,承認汝為朕的禦主,藤丸立香!”
于此,契約結成!
在凜凜的燦金光芒中,我高舉菜刀,快意地面對門板吶喊道:“隐藏着啾啾力量的始皇帝啊!你的禦主藤丸立香使用第一畫令咒,于此命令你——”
“封印解除!快變回你原來的樣子——!!!”
庫洛牌——啊不是,魔法少女朕朕,變身!!!
……
即使在這樣玩笑般的命令下,銘刻于人理之上的英靈依舊不減其燦燦光輝。
于威光中步出的,是天命之玄鳥,萬世之不出的王中之王。
功越三皇,淩駕
五帝之霸者,服玄衣,着冕旒,致昆山之玉,有随和之寶,垂明月之珠,服太阿之劍
高鼻,鳳目,只他微微一瞥,便似乎掃過萬裏山河。人間帝王所過處,無數黔首皆拜服,在他袍服所輕輕劃掠過的塵土地板上,所過之處,僅那一道灰跡,就都是大秦征服的疆土。
“人世紅塵啊……”
嬴政握住玉勾上所挂的太阿劍柄,寶劍铮然,自烏木的鞘中緩緩抽出。
“朕回來了。”
太阿寶劍鋒芒所指,是已然推開房門,持着手。槍對準我們二人的澀澤龍彥。
“你是誰?!”沒有料到眼前這個古裝陌生男人出現的澀澤龍彥明顯地有些慌亂,他扣着扳機的手指漸漸收緊,“你是藤丸立香搬來的救兵嗎?”
我氣得翻了個白眼:“你這話說得真就很不中聽,要不是我看過《西游記》我還真聽不出來你在罵我是猴子——瞧好了!”
我上前重重地一拍玄袍男人的後背(因為身高原因,本來想拍肩膀,後來發現拍不到就只好拍後背——不許笑!),驕傲地介紹道:“這就是我們威名赫赫功震寰宇、比魔法少女更帥氣比假面騎士更美貌、歐亞次大陸之統治者暨六國全境守護者,老秦人之大王,大草原義渠人的卡麗熙,繞柱者,鹹陽之王,九鼎融化者,龍之父,百年戰國紛争的解放者,異人嫡子,邯鄲降生的政政秦一世!”
安吾:“就是這樣,啾!”
澀澤龍彥:……
始皇帝:“可以了,給朕閉嘴,老秦人從不饒舌。”
我提醒:“啾。”
正處一統六國的壯年時期,俊朗的秦皇愠怒地瞥了我一眼。
“……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