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皇子養成指南(十二)
書卷由線所裝訂, 外面看着嶄新, 翻開裏頁才知,紙張已經泛出有如藥汁的枯黃色。
這本書介紹解決各類傷寒病症的對策,小到擦傷大到骨骼五髒內傷, 均有詳盡描述。
雜論的末尾正巧說到燙傷燒傷,謝嫣再往下翻開一頁,內容卻戛然而止。謝嫣手裏的這套《傷痛雜論》共分五卷,她從太醫院捎帶出的這本只是其中的第二卷 ,若要再接着讀下去, 她必須還去藏書閣一趟。
謝嫣伸手拿過蕭辰手邊沾了墨的毛筆, 盧仲給她的筆都是下品, 練一些功夫筆尖的毛就會脫落,蕭辰練字看書用得又勤, 基本上隔日就得換一次。
眼前的這根也損壞得差不多,謝嫣用着有些吃力,在手劄上摘抄雜論末尾的段落, 這才滿意擱下。
蕭辰眼睛睡得通紅,他從被子裏探出頭:“姐姐回來了?”
謝嫣也學着他趴在桌上, 同他眼睛對着眼睛, “明早我回盧府一趟, 你安生在冷宮裏待着, 我盡早回來。”
她的眼中積攢萬千光輝,眼瞳中心燃起兩簇火光,這兩點火光将她的五官輪廓渲染得更為柔和, 比他見過所有的姑娘都要好看。
腦海裏淌過她微笑的模樣,淌過她蹙眉凝思的模樣,淌過她閉眼沉睡時嘴角勾起的淡薄弧度。
蕭辰的心口忽然漏跳了一拍。
謝嫣第二日順着盧仲的意願帶着腰牌出了皇宮,蕭辰扯着她衣袖不肯松手,等快要跨出冷宮險些被外頭的宮人瞧見,他才一點點松開手:“姐姐定要早些回來。”
謝嫣朝他揮了揮手。
盧仲安排的馬車候在皇城外,謝嫣交上宮牌給守衛過目,他們檢查無礙後,便擡手收回擋在她面前的長矛放她出宮。
宮人出宮都需報備登記,若是晚歸也會受罰。
車夫搬出杌子供謝嫣踩上馬車,她掀開棉布簾子鑽進車廂,由着車夫載她回府。
車夫是他們盧府的下人,謝嫣甫一站到他跟前,他還有點茫然無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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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同盧府諸人闊別五年,謝嫣當年走的時候只有十三歲,如今個子竄高不少,容貌又有了變化,他認不出也是常理。
等車夫反應過來,他喜滋滋一語道破謝嫣的出身:“大小姐!”
謝嫣應道:“錢叔。”
府裏原先于氏帶過來的下人,皆被客氏打發的打發、發賣的發賣,侍女小厮全部換成新的,錢叔是盧仲身邊的舊人,才因此幸免于難。
盧府一家子連帶着盧仲這個拎不清的便宜爹,坑完于氏接着坑盧嫣,良心全拿去喂了狗。
盧嫣在冷宮終日食不果腹,而她同父異母的弟弟妹妹卻能在盧府享受着她給予的好處,這樣看着,仿佛盧嫣才是個徹頭徹尾的外人。
謝嫣被系統設定的程序控制,不能殺人也不能崩人設,一旦有任何違反程序指令的舉動,謝嫣會被迫從任務世界抽離,靈魂整合度随之覆滅,再也回不到生前。
謝嫣看着窗外向後倒去的景色,煩躁地絞了絞手帕。
客氏與實習世界的許氏極其相似,都是謝嫣繼母,客氏這個繼母并非京城人士,而是外地富商之女。
盧仲還是一個村夫的當口,意外巧遇年少貌美的客氏,他對客氏一往而深,客氏的父親嫌貧愛富,轉頭将客氏嫁給他人。
客氏因無子被休棄,于氏也病故,盧仲的深情不減,特地上門求娶她過門。客氏父親見盧仲如今大有出息,爽快地應允他将客氏帶去京城。
行過個把時辰便至盧府,外面也沒個人迎她進去,最後還是盧嫣以前的貼身侍女香香接的她。
香香和謝嫣年紀相仿,卻做婦人打扮,她眼角皺紋隐隐,眼眶周圍微微發青,神态之中現出疲色。
她強打精神:“大小姐。”
“你這是……”
香香引她去正堂拜見主母客氏,她苦笑道:“大小姐有所不知,府裏的管家現如今也換成客家的家生子,但凡有點姿色的侍女都被他讨去做了妾。老爺他平素在宮裏任職,這些事全都交給夫人打理,從不過問。”
謝嫣:“……哦。”
她繞過正堂前的花壇,還未靠近正堂,就聽裏頭有個女聲掩藏不住喜意道:“你擔心什麽擔心?雖然你這腿疾治不好,但是配她綽綽有餘。堂侄兒你看,嫣丫頭年滿二十五出宮,眼下還有七年光景,我們客氏到那時家大業大,她一個老姑娘嫁給你一個長老之子都是高攀 你憑什麽覺得她會看不上你?”
是客氏。
香香不太放心地瞅謝嫣一眼,生怕她會因客氏這番話傷透了心,香香拽過門邊一個婆子道:“煩請進去通傳一聲,大小姐已從宮裏回府。”
那婆子輕飄飄白了謝嫣一眼,扭着腰進屋。
等了許久,謝嫣站得腿腳發酸,婆子才出來晃着兩個碩大鼻孔命她進去。
正堂裏的擺設都是客氏親自挑選敲定,暴發戶的女兒打小和金銀賬簿膩在一起,客老爺教給她的又是偷奸耍滑的手段,眼界自然低。
是以謝嫣打量這滿屋子裏琳琅陳列的金燦燦珍玩,眼框被這金光一照,刺得落下幾顆淚珠。
如此甚好,倒不用她再扮什麽溫婉形容。
客氏容顏未改,渾身風韻更加純熟,她微微擰着腰與身旁的男子敘話,抽空傲慢瞧了謝嫣一眼。
她眼中劃過一絲嫉色,柳眉倒豎:“喲!原是嫣姐兒。”
謝嫣屈身行了一禮:“夫人。”
盧嫣從不叫她母親,也免得謝嫣再跟着受煎熬。
客氏伸出蔥白指尖指向謝嫣,她對着左邊靠坐在太師椅的男人徐徐開口:“這就是我們盧府的大小姐。”
男人一條腿上打着繃帶,四肢生得粗短,他肚腹隆起,臉龐豐腴。又胖又矮,精神氣也差得很遠,整個人就像是從油水裏撈出來的蝦子。
男人直勾勾盯着謝嫣,直把她看得心中火氣大起,他舔了舔下唇:“嫣妹妹真是好模樣。”
這副猥瑣神色活像沒見過女的。
客氏不屑地抓了把瓜子:“她不生得好看日後又怎麽嫁人?在宮裏伺候人的宮女,年紀大了才能被放出宮,沒有那張臉,連個願意娶她的人沒有。”
男人摸了摸自己的不利索的腿腳:“小姑姑說得是,不過聽爹說,宮女出宮嫁人倒很吃香,”他瞥一眼謝嫣沉寂似水的面容,略帶暗示意味接着道,“她們伺候都是皇城的貴人,自然比一般人家的女兒要解風情得多。”
客氏嗑着瓜子笑罵:“解風情?你若喜歡這樣的,改日叫人領你去京城裏的風月之地逛逛,保管叫你見識什麽是風情。”
男人連忙揮手:“不敢不敢,若嫣妹妹責怪,豈不是罪過。”
兩個人嬉笑怒罵,把謝嫣完完全全晾在一邊。他們将謝嫣與風月之地的舞妓作比,男人甚至口口聲聲說要娶謝嫣過門,言辭下/流又刻毒,謝嫣霎時冷了眼色。
謝嫣頭埋得更深,期間不發一眼,客氏眼尖瞄到她耳根上的一抹通紅,錯以為她是在害羞。
客氏厭惡地掃掃手上瓜子屑,心底愈發譏諷。所以說京城土生土長的姑娘又如何,管她們面子上有多矜持高貴,還不是見了男人就走不動路。
客氏不忘族中叔父的叮囑,借口起身去廚房看看飯食做得夠不夠火候,将謝嫣與堂侄留在屋子裏。
謝嫣窺出她的心機,正要跟着客氏身後一齊出門,門口的婆子卻一手推開謝嫣,落鎖關上正堂的門扉。
謝嫣摔在地上一時疼得起不來,扭頭就見猥瑣男人忽然解開足上繃帶,負手挺着大肚子向她靠近。
謝嫣頓時了然,她掙紮地起身,又聽他獰笑開口:“若非爹想出這個點子,恐怕還不能接近你。你們盧府家大業大,而我們三房勢單力薄,做了多年的藥材生意,家當全賠了進去。沒有個官家撐腰,三房日後定要沒落。”
他一雙手朝着謝嫣領口伸來,細長的眼睛難掩興奮:“別叫了,今日都是小姑姑默許的,小姑父不在府裏,你叫破嗓子也沒人救你!”
謝嫣一個打滾躲開他的手,她扶着牆迅速站起來,男人步步緊逼,他胸有成竹盯着她慌亂的樣子,又加以言語挑撥,仿佛是在欣賞籠子裏張開細嫩翅膀,拼命要飛出牢籠的金絲雀。
謝嫣沒跟他廢話,她拔出頭上發簪,彎腰往他膝蓋上的穴位狠狠一紮。
于氏留下的手劄,她已經倒背如流,找準穴位于她而言不在話下。
謝嫣受過訓練,手勁比一般女子要大上許多,隔着幾層衣物,她刺到的穴位精準又不會留下疤痕。
男人只覺膝蓋處傳來一股鑽心的疼,他抱住膝蓋倒在地上幹嚎,滿臉漲得通紅,憤憤剜着謝嫣卻說不出來一個字。
謝嫣微微一笑,上前比着他膝蓋處,腳板使力一碾。
空中依稀傳來骨骼錯位的聲響,男人痛得淚眼模糊,臉上橫肉抽搐不止。
“原來你是裝成跛子來盧府的,”謝嫣抄起雙臂俯視他,擡腳又補上幾上,“正巧這下遂你的意,是真成跛子了……你別叫,反正你是個跛子,京中人人默許,叫破嗓子也沒人救你!”
男人雙目怨毒,謝嫣瞧着煩,撕下他腿上布條蓋住他的狗眼。
他們這邊的動靜大,候在花壇聽戲的客氏覺察出不對勁,趕忙領着下人闖回正堂。
聽着裏頭激烈的尖叫聲,客氏擔心堂侄身子久曠,會折騰死盧嫣,吩咐婆子快些開門。
然而映入眼簾的并非生米煮成熟飯的事後景象,她算計的姑娘毫發無損踩住堂侄膝蓋,眸光狠辣冷冽。
怎會如此!
在配角前崩人設的bug,L-007至今尚未修複,謝嫣用着順手也未提醒。
客氏臉上寫滿不可置信,她退着步子喃喃:“死丫頭!你反了反了!”
謝嫣抽回簪子扔到她懷裏:“盧嫣不知夫人如此歹毒!召我回府竟是布下這一殺招,等到時機成熟,為了保全名聲,我就是不嫁也得嫁!”
她周身氣勢吓得客氏臉上一白,她慌裏慌張解釋:“我這是為你好!等你二十五歲出宮,卻有哪個願意娶一個老姑娘?我是為你打算!”
“為我打算?我嫁不嫁人屆時自有天意,何須你多此一舉?老姑娘又怎麽樣?你一個被休過的商戶女還不是做了盧府主母!你有這份心不如去操心盧姝,依我看,夫人歡喜你這一表人才的堂侄,不如就将盧姝許給她做正妻?”
謝嫣劈手扯過她發髻,客氏掐着點勾盧仲回府,若無意外,此刻謝嫣只怕被她算計得失了清白。
客氏被她扯着頭皮發麻,正要告饒,突聽盧仲暴喝:“盧嫣,你放肆!”
謝嫣一只手掐上她脖子,盧仲本欲過來扇她耳光,見這架勢立刻不敢再輕舉妄動。
謝嫣望住盧仲驚怒的蒼老臉頰,眼底蓄起淚光,她淚流滿面控訴:“爹,盧嫣一直敬你愛你,您要女兒做什麽女兒就順着您的意去做。您将娘的東西燒光,另娶她人,女兒從未多嘴過。您将娘的廂房賜給客氏,為客氏多番責備女兒,女兒從無怨言。您意在保全客氏一雙兒女送我入宮,我也應了。這些苦我從不說,您與客氏就一直貪得無厭從我身上索取,今日爹您可知發生了什麽您這位能幹的客氏,竟拉客家人毀我的清白!六品女官與人私通的下場您身為醫正,不會不清楚!”
謝嫣哭的不能自已,她緩緩松開手,客氏立即鑽入盧仲懷裏慌亂辯駁:“老爺,死丫頭她瘋了,千萬別聽她胡言亂語!”
“女兒和娘究竟何處對不起您?您就是用盡手段也要将我們趕盡殺絕?您這般絕情,女兒也無話可說……今後就當做府裏沒我這麽個人,我是死是活也同盧府再無幹系。”
謝嫣撥開衆人沖出盧府,盧仲撩開衣擺上前去追:“小嫣你回來!有什麽話好好說!”
客氏死攔着他不讓他走,盧仲一手拂開她:“混賬!我前幾日同你說過,你侄子同小嫣的婚事不再作數!陛下如今瞧上了她,你這樣算計難不成是想拉我們整個盧府陪葬!”
客氏大駭着松開手,她跪坐于地嘴唇慘白:“妾身……不知……”
盧仲追出府門,謝嫣早已不見蹤跡,她方才那番話震得他顱骨酸疼。現在一品味……身為父親,他着實有些過分。
謝嫣出府雇上一輛馬車回宮,她漫不經心擦幹眼淚,方才只顧着演戲,連桌上的糕點都忘記順帶出來。
她喚車夫停下,在燒餅鋪子前買了幾個燒餅,又灌了兩壺豆漿,收拾齊整複又坐上馬車離開。
謝嫣晚飯尚沒顧得上吃,因此回到冷宮裏才将将到飯點。
院中站着兩個臉生的宮女,看她們的樣子,似乎是在等她。
“奴婢見過盧姑娘。”
謝嫣疑惑的視線在兩人之間不停打轉,大抵是在貴人前服侍慣了的宮人,辨人眼色的技藝極為熟練。
其中一個穿着碧色衣衫的宮女上前行禮:“陛下傳下口谕,說盧姑娘醫術高超,閑暇下來不妨去太後宮裏替太後侍疾,省得姑娘一身的醫術無處施展。陛下顧念姑娘在冷宮伺候多有不便,就令我們過來幫襯姑娘,今後姑娘要看什麽書只管遣奴婢們去取。”
原世界蕭辰能順利一躍成為正統皇子,多虧這位吃齋念佛的太後。眼看着蕭辰一日日長大,他身上本就安着敵國煞星的罪名,宮裏人心惶惶他以後報複也是尋常,蕭乾少不得要加派人手看着他。
謝嫣細細琢磨,要是能借着太後這股東風扶搖直上,替蕭辰洗刷罪名,倒也不失一樁好買賣。
謝嫣敷衍道:“有勞二位姐姐,冷宮裏尚有幾處幹淨的院落,姐姐自可去挑。”
打發走兩個宮女,謝嫣拎着燒餅進入內殿。
周錦煙趴在香案前睡下,蕭辰聽到她的腳步聲猛然擡起頭。
他發梢衣角一直向下滴着水珠,手邊擺着一方姑娘用的手帕,他放下手裏書冊,目光穿過大半個宮殿向她望去。
姐姐逆光朝着他走來,夕陽在她肌膚上繪下橘色印記,她每走一步便抖落一點珠光,雖然僅半日不見,在蕭辰看來卻猶別三秋。
他十指不自覺捏緊,衣袖處的水珠淅淅瀝瀝滴在案上,漬出一段水痕。
他已在殿中枯坐一個時辰。
一個時辰前,泰和殿的宮女打着蕭乾名號前來叨擾。姐姐不在殿內,他就躲在帷幔後偷看,但聽宮女同冷宮管事嬷嬷寒暄:“陛下有意納下盧姑娘,然而欽天監那群人豁命攔着,于是只得作罷,想着等盧姑娘年滿二十五歲再做打算。”
蕭辰悚然一驚。
他雙手發狠掐入自己血肉之中,他絕不容許任何人從他身邊奪走姐姐!
姐姐是他的,他是姐姐的,就是蕭乾要搶走姐姐,除非是他死了,否則絕不妥協!
蕭辰掐準時辰縱身跳入後院湖水裏,湖裏的水凍得他發抖,他咬牙摸着石頭爬上岸,披着一身濕漉漉的衣服悶坐殿中,又尋來棍棒狠狠敲了幾下四肢。
周錦煙哭着要給他擦幹水珠,皆被他攔開,蕭辰要等的,唯有姐姐一人。
他顴骨上浮起淡淡潮紅,發白嘴唇起着幾許幹皮,他擡起朦胧雙眼深深望住謝嫣。
他這副模樣叫謝嫣來不及深想,她打橫抱起他急急逼問:“是誰推你入水的?”
蕭辰虛弱地摟住她脖頸:“求姐姐別問。”
謝嫣觸碰到他手臂上的傷口,頓時激得他嘶了一聲。
謝嫣撥開他身上濕漉漉的衣衫,烏紫的傷疤映入她眼中,謝嫣再次紅了眼眶。
蕭辰眼底閃過一絲精光,他絕望地将臉孔埋入她懷裏,嘴角卻勾起一道殘忍笑意:“陛下為什麽不放過小七?小七這樣乖巧,為什麽不放過小七?”
回憶起那兩個水靈靈的宮女,謝嫣額頭青筋一抖。
這惡心死人的原男主!
蕭辰答應過她再不哭鼻子,就算此刻他傷痕累累躺在床榻上,連換衣的力氣也沒有,可他還是翹了嘴角:“小七不哭,姐姐也不能哭。”
謝嫣打來熱湯替給他洗澡,她目睹他身上交錯的淤血之處,心中疼痛不已。她咬着下唇翻出金瘡藥,小心翼翼替他抹上。
她必須盡快将蕭辰從冷宮裏遷出去,沒上玉牒的嫡長皇子,就連那些宮女生下的皇子公主也能欺負他,再這樣下去,他又會重走原世界的老路,遭人算計毒害永遠不得善終。
夜裏他再次發起高燒,謝嫣寸步不離守着他,昏睡中的蕭辰仍是不安的,他右手死死摳住謝嫣腰帶,哪怕謝嫣轉身去換盆水,他都會翻着身子呓語不止。
謝嫣拍着他後背哄他:“姐姐不走,姐姐一直陪着蕭辰。”
七年歲月說長不長,說短也并不短。
大抵是系統去總部接受考核的功夫,謝嫣一晃眼又長到該出宮的年紀。
她已不再年輕,宮裏每年都有年少的宮女進來,每年也有及齡的宮女被蕭乾恩準還鄉。
距離謝嫣出宮的日子還剩下兩月,每當她提及此事,蕭辰都避而不談。
謝嫣自不可能離開,他日後的人生道路還長着,有周錦煙和蕭乾兩座瘟神杵在那裏,任務進度還停留于“30%”,她就是想走,系統都會出聲警告她。
她白日有一半的時間需去太後寝殿請平安脈,身處後宮,太醫也不能日日久待,蕭乾于是下令讓謝嫣陪着太後。
太後多半拉着她敘舊,謝嫣趁着她心情好偶爾會提一提蕭辰。
她拐彎抹角套太後的話,太後精神大不如前,聽不出她的心思,就由着她絮絮接着說。
她扯完蕭辰幼年經歷,再扯他天資聰穎,最後總結他言行舉止像極蕭乾。
蕭辰是宮中禁忌,唯有太後這裏并不忌憚有關他的閑言碎語,謝嫣說得委婉,左右侍奉的宮人揪不出錯處,為了哄太後高興,也就不斷附和謝嫣。
胡貴妃那裏不知怎麽又出了亂子,幾個宮人不由分說闖進冷宮,将謝嫣從宮裏拖了出去。
謝嫣甫一跨進胡貴妃的寝殿,就聽她娉婷歪坐在鋪着狐貍皮的貴妃小榻上喝道:“賤人跪下!”
她有意拉攏謝嫣,謝嫣只應不做,年複一年下來,她也被磨掉了耐心。
原男主蕭乾渣,故而他挑妃子的眼光都局限在渣上。作為陷害蕭辰的罪魁禍首,就算胡貴妃用多大的好處利誘她,面對這個心狠手辣女人,謝嫣終是無法平靜。
“你不必再奢望有人能救你,太後宮和泰和殿距離此處甚遠,太後不能給你撐腰,陛下也不能抽空救你。”
胡貴妃塗着猩紅蔻丹的手指從珠簾裏冒出,她赤足走下小榻,身上的脂粉香嗆得謝嫣險些打出個噴嚏。
“倒是讓你這賤婢捷足先登了去,不但勾得陛下對你念念不忘,暗中還對那雜種手下留情……盧姑娘你好手段啊!”
傳聞胡貴妃并非出自高門貴族,只是蕭乾做太子時,從教坊裏贖出的沒落官家小姐,蕭乾喜歡她,暗中牽線讓她認了胡氏家主為父。
她仗着出身在宮裏興風作浪,今日這浪花還拍到謝嫣頭上。
謝嫣默然任她瘋言瘋語訓斥,胡貴妃卻掐着謝嫣下巴,命令一旁的嬷嬷:“拖這個狐媚子去外頭曬上一天,你們只管使出手段折磨她……看她還怎麽靠皮相勾引陛下!”
謝嫣:“……”
系統肅然:“宿主放心,已為您自動開啓痛覺屏蔽程序。”
謝嫣大怒:“……嘴炮L-007,你可不可以不要說話!”
她被兩個身強立壯的嬷嬷架到漢白玉甬道上,烈陽懸于半空,一點溫度都足以燒得謝嫣渾身滾燙。
嬷嬷推搡着按住她:“跪下!”
方觸到燙如烙鐵的地面,謝嫣雙膝似被人用火鉗來回涮燙,她幾乎沒出息地失口驚叫出聲。
胡貴妃置身于屋檐下,身側還有個宮女替她撐傘擋着烈焰,她盛氣淩人俯視謝嫣,正欲啓唇再教訓幾句,她盯向她身後,瞳孔猛地收緊。
謝嫣上至發頂,下至膝蓋,燙得幾乎軟成一團鐵水,她本就怕熱,嬷嬷似乎還覺得不滿意,甚至要伸手剝她衣物。
謝嫣白着臉色擋了一次,這具宿體體力偏差,根本扛不住這樣的折磨,雖然痛覺慢慢被系統屏蔽,但是體力不斷從體內流失。
謝嫣撐不住癱坐在地,頭頂上方忽然出現一片深色衣袍,身後有沉凝腳步響起,衣袍穩穩落在謝嫣身上,将她整個人囫囵兜起。
胡貴妃尖利嗓音刮得謝嫣耳膜充血:“你是何人?”
謝嫣被一雙手臂淩空抱起,那人身上沾染的是她親手調出的墨香,他貼着謝嫣耳朵低低道:“蕭辰帶姐姐回去。”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22681130、c70寶貝們的地雷~o(≧v≦)o老臉一紅
今天爆字數,感覺自己兩米八
蕭可愛還會長到二十歲,這次提高車速,二十歲才給他開葷→_→
ps:大家有時發現,有的句子沒有标點,沒有标點的都是問號,晉江吞問號(氣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