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神尊撩妹法則(九)
小鳳凰歪頭靠着他握住她尾羽的手, 豎起頸項上的五彩羽毛, 惬意地蹭了蹭他的手背。
陵淵伸手緩緩撫摸那觸感溫暖柔軟的翎羽,他這雙手千萬年前曾劈開混沌, 造出萬物生靈,如今卻是第一次這般耐心又輕柔地撫摸一只五彩凰。
小鳳凰神态嬌憨可人,見他張開手掌,更是無師自通擡起爪子,撓了撓他的掌心。
謝嫣眨着黑溜溜的眼睛,低頭凝視陵淵情不自禁撸着她羽毛的賤手。
當初就是這只賤手引下烈日之輝, 将她綁在浪尖活活燒死。又是這只賤手不留情面将她打落泗水,當衆對她設下結界。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陵淵造下的孽, 謝嫣一樁樁都替他好好記着。
她忍辱負重抛棄節操, 絞盡腦汁讨他歡心,此番終是引他上了鈎。
等揪準合适時機,謝嫣再一腳踹了陵淵,以報他不記得她且慘下毒手之仇。
正尋思着,她的頭忽然被陵淵撚起一撮毛, 他細細撚着指尖的細膩羽發,面色沉靜如水:“沒有名字?”
離朱的名字就是陵淵随口起的, 離朱鳥即是三足烏,天生就比別的鳥獸多了一條腿,但若直接叫他“三足”,聽起來就像是凡人府邸中養的小厮。忒沒有氣勢不說, 還十分土氣。
離朱自認自己乃神界第一美鳥,這個名字實在與他風姿不可,怎麽也不受用。但因面對的是六界祖神,他頓時失了迎敵的底氣,只得可憐巴巴裝嬌弱,懇求陵淵再給他換個名字。
陵淵起名的本事由此可見一斑,謝嫣生怕他腦子抽風,給她取個“紅紅”、“凰凰”、“彩彩”的渾名,當即搖了搖頭,嘴巴叼住他的指頭,就往硯臺裏送。
謝嫣扭身瞧了瞧他,見他面上并未流露出不喜,遂大膽銜住他沾着墨汁的指頭,歪歪扭扭在紙上寫下一個“嫣”字。
陵淵這兩日時常教她認字,謝嫣多留了個心眼,特意翻開古籍記下她名字的寫法。
陵淵瞧着紙上臨摹得有些畸形的字,一手從袖袋裏掏出幾枚剝淨果殼的花生,他将花生喂給小鳳凰,濃密長睫于面容上投下一道模糊清影,陵淵清聲道:“原來你叫……嫣嫣?”
白日飛升的神仙早已渡過辟谷期,不必再似凡人那樣日日啖食。且陵淵又是混沌中應運而生的創.世之神,既然是天生的神胎,則更不需再靠食物果腹。
謝嫣并不關心他從哪裏變出的這幾枚花生,她點頭輕輕叫了聲算是應答,又低頭湊到他掌心處,将花生囫囵吞了下去。
吃完他喂下的花生,謝嫣晃動尾羽掃去他掌心遺落的碎渣,又飛進他懷裏,安安靜靜靠在他胸膛,陪着陵淵打發時光。
陵淵右手曲起指節輕叩桌面,左手松松攬住懷裏體态柔軟纖細的小鳳凰。
五彩凰曼長尾羽自他袖下漏出,彌漫着葳蕤彩光的翎尾,直直垂至流雲蒸騰的地面。
流轉的潋滟光澤,投到他一襲白衣之上,猶如朱筆繪就出的一抹霞光。不經意看去,仿佛是三根系在他腰間的腰飾,瑩瑩華光襯得滿室生輝。
她的骨架并未長全,修為遠遠及不上離朱,還是個三十六天上難得一見的女孩子,倘若要令她做坐騎,少不得要再教導幾百年。
幾百年的時光,離朱約摸也從凡界戲耍回來。
陵淵垂首替小鳳凰順着背上羽毛,三十六天地大物博,多養一只乖巧鳳凰,于他來說不過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比武大會定在一個月後,三十六天仙侍們都已将三十六天的帖子,陸續發給十洲幾位頗有名望的神仙。
屆時會由獻虞神官親自引前來觀瞻的神仙,以及比武修者們入殿。
謝嫣這一個月在三十六天過得如魚得水,因她修為太差又化不了人形,陵淵一直不準她下三十六天玩耍。
陵淵不允她出去,謝嫣就趁他閉關的空子溜下去蹲點。
她縮小原形,避開衆人耳目待在通天階邊的林子裏蹲點。蹲了個一兩回,謝嫣沒蹲到原女主和原男主,卻蹲來魔尊遣來的信差。
魔界用來在六界中送信的鳥雀,均是仙界四處可尋的禽鳥,譬如野雞、白翰鳥或是白鷺。
提起這點,屠修頗為沾沾自喜。唯有差遣這些蠢鳥送信,才不會引人注目。倘使送信的是魔界翼鳥,分明就逼着過往神仙将它們射下來,以此查探魔界歹人又在醞釀什麽陰謀詭計。
這只前來送信的白翰鳥,并不清楚嫣翎原身就是只鳳凰,見她飛到它身邊搶信箋,白翰鳥扭着身子,死活不許謝嫣拆信。
謝嫣一腳踢暈它,趁它還躺在枯枝裏發昏,抓緊時間讀完屠修遞來的信。
屠修素來自負,嫣翎一身精煉修為乃是他親自所教,雖說不能橫行六界,但在仙神二界中已是難遇敵手,他因此并不擔心她會受了委屈。
嫣翎的修為确然有跋扈放縱的資本,然而謝嫣今次好巧不巧撞上的敵手……是連屠修都只能給他提鞋的祖神陵淵,再精深的修為擱在陵淵面前,都是班門弄斧。
屠修在信中,高度贊揚她敢想敢拼的精神,又大肆鼓勵謝嫣盡快将陵淵收為囊中之物。末尾處,還不忘将宮裏儲的那三十個面首拿出來提一提。
聽聞她遠涉三十六天,勢要強搶陵淵回魔界,吃飽了撐得沒事幹的面首們一致表示反對。
屠修轉述言明,更有面首跑到屠修的正殿哭訴
:“那不解風情的千萬年冰塊,究竟哪裏迷住了聖尊殿下?他是體态比我們纖細輕盈,還是嗓音比我們婉轉嬌媚?”
謝嫣依着屠修的話,頓時腦補出一個風情萬種躺在蓮花座上,擺出任君采撷姿态的陵淵。
畫面太美太刺激,謝嫣差點沒撕了信箋。
系統:“風情萬種哈哈哈哈哈!任君采撷哈哈哈哈哈……”
謝嫣草草将信箋燒成灰燼,趕在白翰鳥睜開眼的前一刻,張開翅膀飛回三十六天。
謝嫣日日飛下通天階蹲點,難免會被一兩個多事的神仙瞧見。
不知是哪位過路的神君将此事宣揚出去,霎時間六界均得知神上新撿了只,據傳在六界之中早已銷聲匿跡近兩百萬年的鳳凰。
陵淵數千年才親自召見一位神仙,且這些神仙皆為六界棟梁之才。碰上如此深居簡出的祖神,他們礙着禮節尊卑,不能争相瞧個新鮮,便央求有幸參加此次比武大會的修者們留意一二。
年輕修者們對鳳凰只有耳聞,卻從來無幸得以親眼看見。他們面上不露分毫,心中卻尤其激動,練起武藝時,亦比平日多用了幾分心。
江硯對此極為不屑,陵淵久居神界,一心不聞俗塵之事,只照例批些奏折,間或調遣神官處置下界災禍。
明明貪戀權力,貪戀活着的歲月,他卻刻意做出一副心懷天下、無牽無挂的假相,以障世人耳目。
他是六界中最清醒的天之驕子,尚在常鹿江氏府邸,便有改天換地的遠大抱負。如今世風日下、人心不古,神仙過得逍遙快活,卻處處出手轄制遏止下三界生靈的欲念,這本就是一種無情無義的掠奪。
三十六天是神聖之境,衆神衆仙皆需要沐浴焚香,而他們這些凡體肉胎的修者,更被要求齋戒三日,方可步上通天梯。
江硯他只是築基階的修者,同這些修真世家的嫡系血脈比較起來,修為上就有着天壤之別。他擔心倉促中會露出馬腳,于是從不與他們一起修習。
所幸老頭給他的符紙可混淆視聽,即便他不修習,身上散出的金光也與修者們一模一樣,至此從未有人疑心過他的實力。
時日一天天過去,他最擔心的事終于來臨。
比武大會第二日會在三十六天舉行,而他空有氣勢卻無底蘊,滿身修為被嫡公子毀于一旦,他整日尋醫問藥,甚至連老頭兒給的補藥也吃得一幹二淨,身體裏的餘毒卻還是一直未清。
江硯起初內心尚且煎熬不已,可越到最後只想着破罐子破摔,大不了比武大會上,用老頭給他的藥丸藥死幾個對手了事。
他心中煩悶至極,遂與往常一樣,肩披月色深入通天階邊的林子裏打坐。
林子裏萬籁俱寂,耳邊唯有鳥兒的清鳴,江硯忘卻曾經受過的苦痛,五識在這一片靜谧裏漸漸沉了下去。
凝神冥想時,他半閉的眼睛被一道有些刺眼的光束激得一晃。
待适應這突然現出的金光,江硯擦幹眼角溢出的清淚,徐徐站起身子,擡眼望去。
黑魆魆的林子裏,間雜猛獸隐忍的嘶吼聲,他從小就習慣與這些野獸周旋,倒也不怕。
江硯撥開眼前礙眼的樹枝,但見光華如練的溪畔,有一只格外奪目的五彩奇鳥,正低着頭尋找些什麽。
它鮮紅如血的嘴喙鑿開泥土,從泥土裏撥拉出一個扳指模樣的物事。
那鳥兒通體泛着彩光,柔軟纖長的尾巴直直拖至溪水裏,攪亂一池的朦胧霧氣。
鳥兒頭頂生着形狀奇異的冠蓋,尾羽上的孔雀眼更是妙不可言。
它咬着那枚扳指玩耍片刻,在江硯不小心踩到一枯葉發出窸窣聲響後,它警覺地昂起修長優美的脖子,四處察看敵情。
似是發覺他藏身之所,鳥兒張開流光溢彩的雙翅,呼號着飛往通天階。
江硯眼尖地拾起那枚它遺落下來的扳指,這枚扳指沾了點鳥兒的唾液,星星點點的水漬染在扳指上,看起來頗為有趣。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171菌、連玉的地雷,謝謝寶貝們╭(╯ε╰)╮
明天來一章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