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替身皇後17

自從夏嫣嫣進入中宮之後, 外面再也沒有人見過她。

趙定起初想要問一問,可是來了中宮,被瑟瑟的笑意與圍着他的孩子們給弄得暈了頭,給他一種兒女繞膝的感覺,難以想起來給他丢了大臉的夏嫣嫣了。

“鎮北王還在京中,瑟瑟,”趙定幫着瑟瑟給列兒幾人看了作業, 大肆誇贊了一番。收起了孩童們的作業, 他背着手,對瑟瑟說道, “之前你說要見一見他, 朕給鎮北王說了, 隔幾日,讓他來前殿,到時候朕派人通傳你。”

瑟瑟卷起了幾幅小兜練字的紙,笑吟吟道:“如此一來就多謝陛下了。”

送走了趙定, 瑟瑟估計着時間, 下了地窖。

地窖裏的東西稍微多了點。

都是從藥莊裏帶出來的。

田神醫被關在一個小籠子裏。

籠子裏有一張小小的小幾, 他趴在小幾上,顫抖着手寫着什麽。

不遠處, 夏嫣嫣躺在角落裏,瑟縮成一團。

夏嫣嫣被關進來已經有半個月了。

她為了不成為田神醫的藥人, 躲了一年多, 到了這個時候, 最終還是落在了田神醫的手上。

田神醫在調藥方。

他口中念念有詞,不知道在嘀咕着什麽,手指顫抖着在紙上畫着。

瑟瑟來的時候,田神醫渾身一顫,不由自主跪在了地上,大汗淋漓。

“嗚嗚……”

田神醫嘴裏發出了兩聲嗚咽,緊緊盯着瑟瑟。

他渾身都在顫抖,抖到他無法自控,緊緊抓着小鐵籠的欄杆,急切地看着瑟瑟,不斷嗚咽。

瑟瑟落了座。

她看了眼田神醫,溫柔道:“今日可還忍得住?”

“……忍……忍不住了。”田神醫的聲音沙啞得快要壞掉了,夏嫣嫣的嘴被堵着不能說話,他唯一一個能說話的對象,只有瑟瑟。

可瑟瑟從每天來,到隔三差五來,有時候與他說一句話,有時候一句話都不說,他的嗓子在一個多月的時間裏,已經快要快掉了。

田神醫急切地搖着鐵籠,臉緊緊貼着欄杆,面目猙獰:“求您!求求您!”

瑟瑟坐在那兒氣定神閑,半響,才微微挑眉:“嗯?”

她的尾音上揚,是對田神醫的不滿。

田神醫立即抖了抖,加了一句:“主人,求求您!救救……您的狗。”

瑟瑟慢吞吞從手帕裏取出一顆珠子。

她指尖一抛,穩穩地把珠子抛入小鐵籠中。

田神醫急切地撲上去,抓住小珠子,兩手一撥,從裏頭倒出來了一點藥粉,仰頭全部吞了進去。

“咳咳咳……咳咳……”

他嗆得直咳。

瑟瑟涼涼看了他一眼,目光移到夏嫣嫣身上。

夏嫣嫣迎着瑟瑟的目光,差點都要鑽進牆裏了。

她哭得眼淚都幹了,叫不出來,無法求饒,不能痛罵,只能在田神醫手裏,日複一日被欺淩。

那些夏瑟瑟曾經受過的苦,一份一份加注在夏嫣嫣身上,夏瑟瑟曾經受過的傷,每一個位置都讓夏嫣嫣也留下永久的痕跡。

夏瑟瑟曾經受過的一切,夏嫣嫣都逃不掉。

半個月的時間,這些內外酷刑磋磨的她痛不欲生。

而夏瑟瑟,卻在田神醫手裏撐過了一年。

夏嫣嫣的袖子已經爛了,她的胳膊上有十幾道刀痕,剛剛結痂。

瑟瑟垂眸掃了一眼,眼含同情:“痛麽?”

問出來,她才捂着唇輕笑:“差點忘了,妹妹不怕痛。”

“嗚嗚嗚……”夏嫣嫣嗚咽着往牆角縮。

田神醫已經把所有的藥粉都吞咽了下去,他長舒一口氣,趴在小幾上一動不動。

“我記得你曾想要斷筋重接……”瑟瑟起身,路過小鐵籠的時候,若有所思,“如今你可以試一試了。”

不等田神醫回過神,夏嫣嫣已經急了,她的嗚咽急促如悲鳴。

可是她的悲鳴又有什麽用。

瑟瑟轉身離開,完全沒有把身後夏嫣嫣的悲鳴放在眼裏。

當初夏瑟瑟的痛苦悲鳴,夏嫣嫣聽見了,也不曾放在心上啊。

入了夏,宮裏的冰供應主要在三處,前殿趙定的寝殿,中宮皇後這兒,還有就是壽康宮,太後那兒。

前殿裏的用冰量是最大的。趙定忙于朝政時,一直宿在前殿,整日整夜的被政務煩得燒心,也就靠着冰降降溫緩緩。

前殿的西側,有一處四面通風的涼臺。

瑟瑟抵達時,鎮北王已經在那兒候着了。

他背對着瑟瑟,擡着頭似乎正在看什麽,專心致志的。瑟瑟來了,也就是宮人通報,他才如夢初醒。

“皇後娘娘。”

鎮北王見着款步而來的瑟瑟,擡手行禮。

瑟瑟扶着大宮女的手上了臺階,對着鎮北王颔首:“殿下。”

兩人落座,涼臺中,大宮女和一個小宮娥服侍左右。

小宮娥上了茶,退立在一側。

外頭炎熱,蟬鳴連連,瑟瑟搖着手中缂絲扇,不急不緩。

她腳下放着冰盆,包裹着镂空雕花的青銅器,袅袅寒煙從其中漫出,飄散在她的裙擺。

“皇後娘娘,”鎮北王等了許久,也沒有等到瑟瑟的開口,最終只能認輸,苦笑着率先開口,“您要收養列兒如兒晨兒?”

瑟瑟慢慢搖着扇,口齒清晰:“是收養,也是過嗣。”

鎮北王也是趙家宗室,與皇室目前還是三代之類的近親。過嗣……的确辦得妥。

“皇後娘娘。”

鎮北王猶豫了下。

“微臣聽列兒說了,皇後娘娘待他們很好,他們也改了口,稱呼您為母親。您在中宮專門撥出一個偏殿來教他們,待人接物,識人明事。就算是親生母親,可能也就能做到您這樣了。”

瑟瑟微微一笑:“這算是鎮北王殿下的誇捧麽?那本宮就收下了。”

鎮北王:“……”

和瑟瑟這是第二次見面,第一次正式會晤,鎮北王已經有了深深的預感,他在這位皇後手上,讨不到好。

“皇後娘娘,”鎮北王嘆了口氣,“微臣也不拐彎抹角了,就問您一句話。”

“您是不是有……”

鎮北王一字一句,神情凝重,不等他說完,瑟瑟起身,一手撐着桌,一手執着扇子,擋在鎮北王臉側,也擋住了她一臉的趣笑。

“你是不是有不臣之心?”

鎮北王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瑟瑟語速飛快地輕飄飄打斷。

他的大腦有一瞬間的空白。

鎮北王僵硬坐在那裏挺直了背,瑟瑟撐着桌,那雙淺似琥珀色的眸滿是戲谑,距離他很近,讓他看得一清二楚。那雙眼裏,倒映着他僵硬的面孔。

即使只是短短一瞬。

鎮北王的眸色沉了下來。

瑟瑟卻坐回了原位,搖着手中扇子笑得眉眼彎彎。

“本宮同你開玩笑呢,鎮北王殿下。”

她纖長的睫毛一眨,滿眼是狐貍似的無辜。

瑟瑟悠悠然往後一靠,腳下輕點,半轉着身,氣定神閑地好似庭院玩鬧。

鎮北王慢慢也帶了笑意,這份笑,與以往截然不同。

“皇後娘娘真是趣人,果真好笑。”

他的口吻特別老實,有種憨厚的農夫感覺。

瑟瑟扇子遮着眼,透過那薄薄的缂絲,隔着一層霧蒙蒙,她卻看見了藏在老實憨厚下的野心。

也是。

如今的陛下不是一個合格的陛下,再有兩年,趙定還會辦出一些不太漂亮的事情,導致天下百姓怨聲載道。

這樣一個君主,又怎麽比得上恪守職責包圍疆土的大将軍王鎮北王府來的……更得民心呢。

瑟瑟愉悅地笑了。

“殿下,”瑟瑟細聲細氣道,“列兒是個好孩子,本宮把他過嗣來,他就是中宮嫡子,皇長子。你不覺着如此一來很好麽?”

鎮北王靜靜看着瑟瑟。

“皇後娘娘所說,的确很好。可是列兒不過鎮北王府的孩子,當不起這個身份。”

“殿下,”瑟瑟挑眉,“當得起當不起,是本宮說了算。”

“本宮說他是皇長子,是中宮嫡子……”

“他就是。”

瑟瑟扇子半掩着面,露出她那雙水波潋滟的眸,溫柔的眸中,卻是滿滿的傲氣與霸道。

鎮北王:“……”

“所以皇後娘娘這次,不是來與微臣商議的,您這是來……通知?”

瑟瑟眸波一眨,笑吟吟道:“是呀。”

鎮北王一噎。他沒想到,瑟瑟還真敢這麽應。

瑟瑟搖着扇子悠哉悠哉。

“殿下好好想,不急,本宮等你的答案。”

鎮北王嘆息:“請問皇後娘娘,微臣還有第二個答案可以選擇麽?”

瑟瑟眼露嘉許:“不錯,殿下真聰明,你的确沒有第二個選擇了。”

這位皇後,還真是霸道得很。

鎮北王笑了,他笑得很內斂,轉瞬即逝,只眼中殘留了那麽一絲淺淺笑意。

“微臣……明白了。”

瑟瑟滿意地颔首:“殿下放心,你會得到回報的。”

“那麽陛下那裏,就請殿下代勞轉告了。”

瑟瑟起身,扶着大宮女的手,笑語盈盈:“本宮要回去教導孩子了。”

鎮北王躬身送瑟瑟。

瑟瑟走下臺階兩步,腳一頓,狀似想起什麽似的,回眸一笑,嘴角噙着一抹揶揄的笑。

“列兒如兒晨兒如今喊本宮母親,那麽鎮北王殿下……你是不是也該喊一聲,母親呢?”

瑟瑟語調慢悠悠拖得老長,其中的戲谑讓鎮北王眼前一黑,他腳下險些沒站穩。

半響,鎮北王磨着牙一字一句道:“……微臣,恭送皇後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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