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Part 3:少年情(三)
老醫生再一次給陳木一個眼神示意,讓他坐下,而後陳木才緩緩的坐下。
“你是他爸爸嗎。”
突然,老醫生頭也不擡的詢問着。
手中的筆在白色的紙上刷刷的寫着不停。
陳木微了微眸,不知道該說是還是該說不是,頓了小一會,選擇了後者。
“他有輕微的自閉傾向,你知道嗎。”
‘自閉’
聽到這裏,陳木驚的擡頭。
他從小生長在農村,只有上大學的時候才出來,但也僅僅半年多又去監獄裏待了六年。
他小的時候,農村到處都是孩子,玩的都撒了歡了,嘴巴說的都吐沫橫飛,哪裏見過什麽自閉傾向。
自從遇見顧而安之後,他才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人話可以這麽少。
“那怎麽治呢。”
陳木微微道。
如果是以前他應該會笑着說,打一頓就好了,在陳木的眼裏,不聽話,打一頓就好了,不吃飯,打一頓就好了,總之能動手就別吵吵了。
可是現在不行了,就是因為愛惹事打架,所以他才會被送去坐了牢,整整六年,買了一個人生的教訓。
聽到陳木的問話,老醫生終于擡起目光在陳木臉龐打量:“多陪,多說,多引導,還有多笑…”
‘多笑…’不知道為什麽,這兩個字好像懾住了陳木的心魂。
怎麽樣才叫笑呢,擡起頭,向老醫生扯了扯嘴角。
陳木只感覺他笑比哭更難看。
看老醫生沒有了反應,陳木慌的起身:“那醫生,我就…”陳木用手指了指門外,意思他可以走了嗎。
只見老醫生微微的點了點頭,用眼神向外示意着,而後補了一句‘明日不要吃飯,早些來。’
陳木彎了彎腰身,而後打開門向外走去。
剛走出門,擡眸便見到坐在長椅的顧而安。
修長的雙腿交叉,兩旁坐了一男一女的孩子,閉上眼睛假寐,‘他…還有別的事情要做嗎。’陳木不禁想。
而後緩緩地走了過去,目光打量了眼前人一番。
比大學的時候更有魅力了。
他看過三個階段的顧而安,十六歲的青澀,二十歲的青春,二十六歲的冷漠,好似顧而安的每一個階段都讓他着迷。
曾經陳木以為他對顧而安的并不是喜歡,而是同齡人的羨慕。
羨慕他膚白貌美大長腿,學習成績甚好身價還貴。
所以他在渡城高中,高一開學軍訓的時候就靠着愛出風頭的個性找到了當時的孟林溪。
那個時候,顧而安每年寒暑假都會去渡城過。
高一那一年寒假,大年初一,他拉着顧而安陪他去找孟林溪看電影。
可是一整場電影下來,他更多關注的卻是顧而安喜不喜歡,顧而安無不無聊。
他曾經以為那是他對顧而安的兄弟之情。
可為了顧而安全力以赴的考上北城大學,天天黏在顧而安身邊卻成為他最大的滿足時。
陳木徹底明白了,那根本不是什麽兄弟之情,而是難以啓齒的愛情。
“看夠了嗎。”
忽然,顧而安睜開眸子,直直的對上陳木的眼睛。
陳木慌的移開,拉着身側的悅兒,沖顧而安點了點頭,而後就要離開。
只聽身後傳來顧而安低沉的聲音。
“怎麽?幾年不見,連禮貌都沒了,見到熟人不該打聲招呼嗎。”
說着,陳木停下腳步,卻沒有回頭看那人。
陳木扣了扣掌心,咽了咽口水:“我…我還有事。”
陳木是還有事,現在天色已經不早了,他答應過院長要把悅兒及時的送回去,可是今天的體檢還沒做,包括他的。
陳木沒有手機,他得找個電話廳跟院長說一聲,否則會着急的,想着便挪動步子向前走去。
只感覺左手一個重力,身體被人拉扯,無法向前。
“有什麽事,不妨說來聽聽,看看老朋友能不能幫到你。”
陳木此時才回眸。
幾年不見,自己長高了,顧而安也長高了,他們的眉心幾乎快持平了,可自己還是比顧而安稍微低了一些。
只見他眼神清冷的看着自己,額前發絲束起,完全沒有大學時乖巧的樣子。
“我…我要打電話。”
感受到手腕的冰涼。
顧而安一直都是這樣,體寒體,全身都很冰。
他曾經問過爺爺,怎麽才能治好顧而安的體寒體質,不然對他身體不好。
爺爺告訴他手腳冰涼說明陽虛體寒,需要溫補腎陽,可以吃桂附地黃丸,右歸丸或者附子理中丸,平時注意多鍛煉,還可以配合艾灸肚臍和關元穴…
每次他還會抓一些中藥,在宿舍熬上一天,那味道…絕了。
顧而安不住宿舍,住家裏,他家離學校近,所以每當有空陳木總是跑一趟顧而安家,雖然顧而安每次都嫌棄,但也每次都喝完。
聽到陳木這句話,顧而安秀眉微皺,似是不了解陳木的意思。
見此,陳木又柔聲補了一句:“我沒有手機,我要找電話廳打電話。”
看了看身側的悅兒,又看了看顧而安停在自己手腕的手,陳木沒有說話。
只見顧而安緩緩的從外套裏側掏出手機,然後遞給了他。
陳木內心微顫,顧而安還用着大學時代的手機呢,拿着手機便向醫院外側走去。
果然,耽誤了些許時辰,外側的天已經都黑了。
按照院長給的電話號碼撥了過去。
雖然不知陳木跟電話那端的人說了些什麽,但顧而安确能看到他止不住彎腰道歉的身影。
當年知道孟林溪懷孕,而且是陳木的孩子時,顧而安承認他快要瘋了。
顧而安以為他早就屬于自己了,可在那一刻他終究是騙不了自己的。
陳木他是一個男人,一個有過女朋友的正常男人。
所以當年接到繼母的電話,他想也沒想便放棄了國內的一切,遠走他國,包括陳木。
後來聽說陳木為了孟林溪坐了六年的牢,而孟林溪為陳木生下一個兒子,真是郎有情妾有意,好一段人間摯愛。
當陳木回來,便看到顧而安手握成拳。
陳木以為可能是自己電話占用的太久了,惹他不高興了,于是快速的把手機遞回,柔聲道:“對不起,是我占用時間太久了。”
只聽顧而安未回反問:“什麽時候出來的。”
陳木猛的擡頭,直直的看着眼前人。
陳木曾經還抱着僥幸,六年了,坐牢的那六年,顧而安從來沒有探視過他,可能是因為人在美國,他不知道,情有可原,可他是知道的,不是嗎。
揉了揉手:“今天…”
還是老老實實的回答他。
而後低下頭。
顧而安發現,現在的陳木就像一頭受驚的小鹿,眼神很迷茫,跟初見他時相比,現在的他反而更像對這個世界充滿未知的孩子,不敢大聲說話,不敢大笑,不敢頂嘴,不敢發火…
發現這個之後,顧而安竟感覺異常的煩躁,微微嘆了一口氣。
“你住哪裏,我送你回去。”顧而安冷聲傳來。
陳木擡眸望了一眼,而後道了一句不用。
只見顧而安秀眉微皺,陳木則又補了一句:“我自己可以回去,就不麻煩你了。”
顧而安在陳木面頰上掃了一掃。
年少時代的笑意全無,貪笑的眸子也變的嚴肅起來。
可能是長時間不見光的原因,他的皮膚看起來很白,但是沒有一絲血色,跟大學時相比判若兩人。
“陳木,陳木…這邊,傳給我啊。”
炎熱的夏季,初上大學,陳木已經跟周圍的同學打成一片,顧而安甚至都不知道他怎麽做到的。
那天下午,剛上完經濟學課便被陳木一通電話軟磨硬泡的叫到了籃球場,開始動着手中的畫筆。
雖然他從四歲開始學畫畫,可是禁不住安薇一威二脅三上吊的請求,最後顧而安選擇了工商企業管理,目的是為了讓他繼承他家那已經發展的蠻不錯的百貨公司。
“哦…可以啊,陳木,球技不錯。”
陽光下,那人穿着白色短袖,短袖已經被卷至肩膀,露出整整一條胳膊,貪笑的眼睛已經眯成了一條縫隙,看起來對現在的情況很享受的樣子。
“那是,等我啊,我喝口水。”
說着,陳木向他跑來。
其實說實話,他并沒有想到,陳木會真的跟他考同一所大學,即使陳木跟他說過,他心裏這麽想過,這麽期盼過。
可顧而安從來沒有奢望他真的實現過。
“顧而安,你熱嗎。”
陳木在顧而安身旁坐下,扯着嘴角,露出幾顆大白牙,很顯然,因為愛在外面跑來跑去,皮膚已經變成了小麥色,健康、均勻…
顧而安随手遞過去一瓶礦泉水,撫了撫已經被放在身側的畫板,淡聲道:“不熱…”
其實那天,顧而安穿了一條長褲,還穿了一件長衫,雖然坐在樹蔭下,但也難免有密汗。
只感覺一只掌心貼在自己的額頭,而後聽陳木嘴裏止不住的嘟囔‘都流汗了還不熱…’
“陳木,你還打不打了。”
只聽籃球場的衆人向陳木大聲呼喊着。
見此,顧而安慌忙的拍下陳木的手,打算收拾畫板離開,只聽陳木回應:“不打了,不打了,今天就到這裏吧。”
而後跟在顧而安的身後離開了。
一路上叽叽喳喳的跟顧而安說着新同學的趣事,什麽誰跟誰談戀愛了,教授又罰誰抄作業了…
明明那麽無聊的事,顧而安卻聽的津津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