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溫漾踩着拖鞋噠噠噠地跑下去,封瀚渾然不覺,他換了個姿勢,側身躺着,頭枕在胳膊上,因為寒冷四肢蜷起來,像只縮成一團的穿山甲。

溫漾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拍了拍封瀚的胳膊:“醒醒,醒醒!”

封瀚的腦子已經不清楚了,哼哼了一聲,沒別的反應。

溫漾聽不見他的哼哼,見輕輕地拍沒有用,又狠狠地推了下封瀚的肩膀:“醒醒!”

封瀚被推得躺平了,腦袋磕在地上,終于緩了緩神,吃力地睜開眼。

入目漫天的星辰,封瀚愣了下,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好像躺在地上。

看他還活着,溫漾心中大石落地,探手碰了下他的額頭,只一下就被燙得縮回來。

小馬沒騙人,真的得有四十度……所以剛才是被燒暈過去了嗎?

總不能看着他死在這,溫漾嘆了口氣,扯着封瀚肩膀的布料拉他站起來:“先回去吃點藥,再叫救護車來,再耽誤下去就燒成傻子了。”

封瀚一米九的個子,有半扇豬那麽重,他不配合,溫漾根本拉不動。

溫漾着急了,語氣也變兇:“你起不起來?再不起來我走了,不管你了!”

“……”封瀚順着聲音望過去,瞧見溫漾的臉,糊裏糊塗的還以為自己在夢裏。

夢裏頭她關心他,主動和他說話,還要帶他回家。

生理上的脆弱讓情感也變得脆弱,封瀚這麽想着,忽然間眼淚就流出來了。

他抱着溫漾的手臂,臉挨在上面,嗚嗚地小聲哭:“漾漾,漾漾,你終于肯理我了是不是?”

溫漾被吓了一跳,下意識地甩手,封瀚不願,緊緊扯着她,嘴裏念念叨叨地喊:“漾漾,漾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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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漾不知道他在說什麽,只覺得胳膊上一片熱乎乎的黏膩,硬生生撥開他的臉一看,全是眼淚。

“……”溫漾心想,幸好他的口罩沒摘下來,要不然怕是連鼻涕也要糊上來。

“你別走嘛。”封瀚攥着溫漾的手腕,又把臉挨過去,“我知道錯了,我錯了,別不理我好不好。”

“你站起來,不要抱着我哭。”溫漾蹙着眉想掙脫他,“站起來!”

封瀚就像聽不見一樣,他耳邊嗡嗡作響,好像站在山谷裏,聽什麽都是回音,只知道扯着溫漾的胳膊怕她走,貪婪地汲取她身上的溫度。

這幅樣子真是又煩人又可憐,溫漾到底心軟了,聲音放輕一點:“你聽話,別拉着我,先回屋子再說。”

封瀚低低地念:“漾漾,漾漾……”

走又走不開,說又說不聽,溫漾忍不住一巴掌拍上他的腦門,呵斥了聲:“馬上把手松開!”

封瀚被打懵了,直勾勾地仰頭看着她。

溫漾的力道使的不小,打完他自己手心都麻酥酥的疼,但好歹是擺脫了這個煩人精。

溫漾往後退了一步,警惕地看着他,防止他再撲上來,問:“你醒了嗎?”

“醒了……”封瀚眼神迷茫,他也不知道自己醒着還是糊塗着,但不敢再去抓她的手臂了,慢吞吞地站起來。

冷風吹過來,封瀚打了個哆嗦。

他低頭看見溫漾穿的是睡裙,小腿裸露再外面,怕她冷,趕緊把外套往下脫,想披在她肩上:“你穿我的——”

“我不要。”溫漾拒絕,她往前走了一步,回頭道,“我扶不動你,你自己走,回屋子去。”

封瀚的手失落地收回來,他亦步亦趨地跟在溫漾的後面,腳踩着棉花似的,走得飄飄忽忽。

封瀚直直地盯着溫漾的背影,回想着剛才她和他說的話,覺得自己被關心,心底高興,但想起溫漾毫不留情地拍他的一巴掌,又有點委屈。封瀚忘了她聽不見的這件事,在後面不住叫她的名字,叫了一路,溫漾也沒回頭。封瀚渾身難受,心也跟着難受,眼看着走到門口了,竟然忍不住又往下掉眼淚,嘀嘀咕咕地喊:“漾漾,漾漾。”

大廳裏,李師傅他們正聚在一塊擺麻将,小馬眼尖,瞧見溫漾過來立刻站起來往外迎:“漾漾小姐,您怎麽來——”

話還沒說完,看見了跟在後面眼睛哭得紅通通的封瀚,吓了一跳。

小馬驚呼:“我的天哪,阿強你怎麽回事,誰欺負你了?看這一身髒的,再說了你哭什麽?”

到了暖和的屋子,封瀚腦子也能轉了,理智終于回來了一點,隐隐約約意識到這不是個夢,而且他好像丢了人,眼淚終于憋了回去。

“他在花園那邊摔倒了,我正好看見,就把人帶了回來。”溫漾沒看他,溫和地沖高管家解釋,“他應該是發燒了,看有沒有藥給吃一點吧,或者叫救護車來,病得挺重的。”

封瀚在心裏委屈地想,她剛才和他說話的語氣可不是這樣的,一點都不溫和,疏離又冷漠。

“咱們住的離街區遠,救護車過來可得時間了。”高管家想到什麽,叫來小馬,“小馬,你開車去東邊的鄰居家找馬爾斯先生,他是個醫生,看能不能把他請過來,快點去,別再給人燒傻了。”

溫漾沒有帶電子設備,也聽不懂,她笑着沖高管家點了點頭:“那我就先走了。”

高管家客客氣氣地要送她出去,封瀚忽然清醒了:“外面冷,給她拿件衣服,穿的裙子呢,可別凍病了。”

高管家也反應過來,是得給加件衣服,要不然真生病了,溫夫人怪罪下來,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溫漾已經出去了,高管家想去追,還沒邁開步,耳邊一道風聲閃過,只見封瀚幾步就追上溫漾,拉着她手腕給拽回來:“別走,別走,我給你取衣服去。”

高管家目瞪口呆,心想着這阿強哪兒有剛才病歪歪的樣子,跑得比兔子都快。

溫漾被封瀚拉着往房間走,是那間兔子窩。封瀚這段時間一直住在這裏,擺了張床,還有個小櫃子,屋裏東西不多,擺放得幹淨整潔,封瀚把溫漾放在門口等着,自己在櫃子裏翻找,終于抽出一件長風衣。

溫漾靜靜地看着他折騰。

高溫或許真的能把人燒傻,封瀚腦子裏不清不楚的,只有一個念頭,就是不能讓她再露着腳踝出去,要凍病。

他把那件風衣抖開,兩只手拿着兩只袖子朝溫漾走過去,想給她系在腰上:“我這個衣服上,正好能擋着腿,你下次要注意點,不能晚上穿着裙子出來了,多冷啊……”

溫漾把他的手拍開,聲音聽不出起伏:“你鬧夠了沒有?”

“我……”封瀚被她說的心裏咯噔一聲,他局促地把衣服摟在胸前,愣了會,說,“我沒鬧。”

溫漾平靜道:“你把口罩摘下來說話。”

“不行……”封瀚給自己找借口,“我重感冒,不能傳染你。”

溫漾說:“我聽不見。”

封瀚眼圈又紅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回事,生病難受了,看着她就想哭,他說:“不能摘。”

溫漾盯着他看了兩秒鐘,忽然自己擡手要去摘,封瀚慌亂地往後退了一步,絆在凳子上,踉跄一下,險些往後摔在地上。

溫漾偏過頭不看他,她心裏亂糟糟的,有很多話想說,又不知該先說哪一句。

封瀚意識到自己好像又做錯事了,他想要找辦法補救,想起溫漾最喜歡小兔子,他松了口氣,去抓兔子,抓了兩只,獻寶似的捧到溫漾面前:“別生氣了,和兔子玩……”

溫漾聲音淡淡的:“放回去。”

封瀚失落地垂下眼皮,他又乖乖地把兔子放回去,站到溫漾面前,手在衣服上拍了拍,又想起什麽,暈暈沉沉地回去床頭的櫃子邊,手伸進去半晌,摸出來一個精致的陶瓷罐子。

他把罐子送到溫漾面前,小心翼翼打開蓋子,裏面都是糖。

“漾漾,別生氣了,吃糖吧。”封瀚抓出來兩顆放在她手心裏,“特別甜——”

溫漾不知道自己該擺出什麽樣的表情,她看着封瀚像個小孩子似的,那麽高的個子,以前張揚得天不怕地不怕,現在發燒燒得稀裏糊塗,可憐巴巴地端着個罐子,眼含祈求。

溫漾道:“我說不吃。”

封瀚以為是自己選的糖不和她的口味,幹脆把整個罐子都遞過去,溫漾接過來,毫不猶豫地丢進了垃圾桶中。

罐子啪的一聲碎了,封瀚驚呆了。

她看着封瀚不知所措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封瀚,我問你鬧夠了沒有?”

“你到底是什麽意思,還想要裝多久?”

“你真的覺得我是個聾子,我還是個瞎子,我是個傻子嗎?”

作者有話說:

或許還有一更,或許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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