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東窗事發

四大家族同氣連枝,乃是牽一發而動全身,從沒有一個出事了,另外三家能逃過的說法。

相互之間,因為多年來的姻親關系,早已經結為一體,難分彼此,可是如今鳳姐既然聽說了薛家的事情,又涉及到太子,就不得不去找秦可卿說話了。

這秦可卿,乃是老太太說過,重孫媳婦之中第一得意之人,雖說是養生堂撿來的,可真正身份哪裏那麽簡單?鳳姐這一路上可謂是心電急轉,出門上轎便去了寧府。

張寶兒悄悄跟了小半路,發現是去了寧府,便不再跟下去了,回來禀報給了林钰。

林钰一聽,覺得奇了怪,鳳姐兒聽他說了這個消息,不該立刻去找薛姨媽商量嗎?怎麽說都是一個王家出來的,至少也該找王夫人說說,沒料想竟然是往寧府裏跑。

這一下午,林钰都沒想出個所以然來,到了晚間去席上吃飯,這才聽見說琏二奶奶是去看東府裏小蓉大奶奶了。雖說鳳姐跟秦氏向來親厚,也沒道理出了這樣的事情就去找秦氏。只有兩種可能,其一,鳳姐覺得林钰所說的事情不重要,其二,便是這件事與秦氏有關或者秦氏能幫上忙。

其一沒多大的可能。鳳姐若是不在意這件事根本就不會問,問了之後也不會是那樣的表情,所以只能是第二種推測了。

可是思來想去,一個秦氏,能跟這事兒有什麽關系?

疑惑一上來就壓不下去,林钰這裏一面溫書,一面觀察着榮國府這邊的情況。

恰逢這一日大家眼看着将要開春,打算去逛逛,看看晚梅,林钰跟賈府裏幾個公子哥兒走在一起,都是大老爺們兒,私底下說的話便有些葷素不忌起來。

林钰壓着沒參與,只是偶爾應聲,這個時候便聽賈寶玉又在說那一套女兒是水做的,男人是泥做的理論,倒讓賈琏給反駁住了——

賈琏道:“你嫂子便是那泥做的女兒!”

衆人立時笑倒,鳳辣子的名聲大家都清楚,南方來的,潑辣得很,自打娶了鳳姐兒,賈琏這日子就艱難了幾倍。

他此刻不過抱怨得一兩句,臉上一副悻悻表情,賈蓉等人都是笑不可遏,賈琏自己也不覺得丢臉,沒臉沒皮慣了,只惦記着那風韻得很的多姑娘,又想着那樓裏的美人兒,一時倒晃神了。

衆人還是打趣賈蓉,說他有福氣,娶了個漂亮又能幹的媳婦兒,只是賈蓉的臉色卻有些奇怪,反倒過來捧賈琏,說娶了嬸子的賈琏才是有福氣。

林钰在這邊聽着,越聽越覺得奇怪。

有關于賈府裏衆人關系的疑問,一直到他去園子裏賞梅的時候都還沒放下來。

庶出這邊的賈瑞跟賈環是在後面走着,過了一會兒也沒見他們走上來,林钰初時也沒在意,回頭看見張寶兒在後面張望,才覺得奇怪了,停下來問道:“你看什麽?”

張寶兒又看了看後面,看了看前面,見沒人注意到他們這邊停下來,才附耳在林钰的耳邊,道:“奴才瞧見環三爺跟瑞大爺悄悄往後面去了,鬼鬼祟祟也不知道是在說些什麽。”

林钰望了一眼,果然看見假山後面藏着兩個人,還在往裏面走,他們都是庶出支族,也沒個人管,即便是不一起走,前面賈琏等人也不會多看他們一眼,一起來不過是為了面子上好看,湊個數兒。

“你整日就知道這些個不着調兒的事……”林钰正想讓張寶兒別管那麽多,就這樣走了,忽然一拍自己腰間,原是在想今日漏了什麽東西,不像是玉佩沒拿,便道,“我忘了玉佩,你趕緊地回去取來,別想那烏七八糟的了。”

張寶兒讨了個沒趣兒,悻悻地走了,只是回頭路的時候,未免經過那假山,還是沒忍住悄悄聽了一耳朵,這一聽可把張寶兒三魂七魄給吓了個沒,他躲在後面,等到這二位爺出去了才回去拿玉佩。

回來的時候,林钰定然是要責斥他腿腳太慢,罵了他一句,張寶兒欲言又止,還是想着回去的路上再說。

沒料到,席間林钰借着醒酒,出來轉了一圈,便拉了張寶兒來問:“我瞧着你神情不大對,可是方才遇見什麽了?”

張寶兒癟着嘴點點頭,又不敢說。

主仆二人這事兒一直憋到回去,這才慢慢說出來。

張寶兒不說還好,一說卻是連林钰也愣住了。

他眼神轉瞬變冷,在屋裏踱了兩步,回頭卻看向張寶兒,“此話不假?”

張寶兒連忙點頭,道:“哪裏敢說假話,奴才當時也是廢了好大勁兒才忍住了的。這賈府也真是……”

有夠亂成一鍋粥的。

剩下的話,張寶兒沒膽子說出來,林钰自然知道他是怎麽想的。

“你把嘴巴給我關嚴實了,若是出了事兒,我拿你是問,此事不能聲張,你只當是什麽也不知道,我自會處理。”

萬萬想不到竟然是這樣。

他就說怎麽鳳姐兒得知一出事了,就往寧府裏跑,原來是跟這秦氏有關。

這樣一推算,其實也對。

薛瓒是太子的朋黨之一,連着整個薛家都是依附于太子,四大家族同氣連枝,沒道理分別支持了不同的皇子。更何況四大家族根深葉茂,自然是直接支持明面上最有勝算的那一個。若是秦氏這反身份當真,那事情就更有意思了。

不過賈蓉跟鳳姐兒,賈珍跟自己的兒媳,這關系,真是亂了個沒邊兒了。

那賈瑞又跟鳳姐兒不清不楚。

張寶兒聽到的消息其實很簡單,不過是賈環知道了賈瑞對鳳姐兒起了不該有的心思,借着要威脅賈瑞給他二十兩銀子,賈瑞哪裏來的這麽多銀子?兩人争吵之間無意透露了許多的秘密。

第一個便是賈珍跟自己兒媳秦氏之間的茍且,二者卻是賈環罵賈瑞癞蛤1蟆想吃天鵝肉,說賈蓉那才是鳳姐兒正經的侄兒,就算是勾搭,也輪不到賈瑞,這一來便是爆出了鳳姐兒跟賈蓉之間還有那麽點暧昧來。至于最後秦氏的身份,卻是之前說賈珍跟秦氏的時候提起的。

賈府裏的人,似乎都知道賈珍跟他兒媳之間的事情,根本就是個公開的秘密,只是秦氏身份畢竟不同,說賈蓉自己戴了綠帽子也沒辦法聲張,只能出去勾搭鳳姐兒,轉臉又給賈琏戴了綠帽子。

這些個帽子高來高去,這賈府裏還有幾個男人沒戴帽子?

自打知道了這消息,林钰已經下了決心,到時候不管林如海怎麽想,還是先把黛玉給帶回去,至于賈府這一鍋粥,能攪和一陣便攪和一陣,不能攪和……

那就随緣。

自此,林钰安下心來,距離禮部春闱之試不過僅有三日,轉眼即逝。

在趕考之前一天,林钰接到了四川那邊的來信,薛瓒已經回到金陵,而四川官場進行大洗牌之後,林钰的銀兩以姜複的名義,終于開始了錢生錢的買賣。那一片鬼井,終于開打了。

主持打井事情的,不過是個毛頭小夥,據說沒什麽本事,不少鹽商都等着看笑話。

豈料這背後坐鎮的其實是沈無鹽,第一口井出鹵沒炸井的時候,衆人只當是姜複這邊瞎貓撞見死耗子,可是随着第二口井,三口井陸續地出來,所有人都覺得被人生生在臉上拍了一巴掌。

這出來的哪裏是鹵水,根本就是雪花銀!

遠在金陵的薛瓒聽了這消息,原本就剛剛養好身子,又給氣倒下了。

可同時,薛姨媽這邊卻是已經要準備發難了。

在薛寶釵的慫恿之下,薛姨媽苦心對薛蟠說教了許久,薛蟠也逐漸了解到,薛家的權力應該握在自己的手中,現在叔叔出了這樣大的差錯,買了一片井虧本了又賣出去,惹了一身腥臊不說,還壞了太子爺的事兒,更可恨的是,現在那一片鹽場竟然又能出鹵了,說說這薛瓒幹的是什麽事兒?

這家族就算是交到薛瓒的手上也不能讓人放心了,趁着這段時間沒事,薛姨媽這邊帶着一雙兒女便殺回了金陵,要跟薛瓒清算總賬去。

林钰出發去禮部的這一天,正好也是薛姨媽出發的這一天。

天氣真好,剛剛開春,路上都是來來往往的書生舉子,林钰到考場的時間還比較早,貢院外面排了長隊,林钰卻在外面看見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邬先生?”

邬思道轉過臉便瞧見林钰,咦了一聲,又看了一眼貢院,卻道:“原來是林老爺家的公子,聽聞您在江南也是頗有才名,前幾年才見過,區區小人,公子竟然還記得。”

這邬思道是個有名望的,林钰哪裏敢妄自托大,只是覺得奇怪,“您不是在宋荦大人的手下嗎?怎生出現在此地?”

這裏是禮部會試,邬思道一個師爺,來這裏做個什麽?

邬思道回頭看了一眼,那邊站着一群帶刀侍衛,只比了一個“四”的手勢,“我現在在這位爺手下做事了,主子剛從江南治水回來,會逢禮部春闱,也幫着來看看,皇上說讓爺輕松輕松。”

這減壓的法子倒是妙極。

林钰拱手,看到那邊隊伍漸漸短了,臨近要進去的時候,便道:“在下這就要進考場了,不能跟先生多聊,實是憾事。”

“不妨事,還祝願公子高中。”

“借您吉言。”

林钰轉身欲走,不過腦海之中電光火石地掠過了沈無鹽的影子,于是停住腳步,道:“不知道會試結束,您可還在此處?”

邬思道隐約覺得林钰表情有幾分高深莫測起來,想了想,只道一聲,“應該是在的。”

林钰道:“那到時候再同您說事兒。是件趣事兒。”

邬思道這裏被吊起了胃口,回去胤禛那邊,被胤禛問起,他如實說了,胤禛想起先頭沈無鹽那邊遞過來的情報,道:“林如海這兒子,也是個有野心的主兒。你且在外面等他,過得三日乃聽。”

于是邬思道領命,等到春闱結束那一日,依舊在外面等林钰,林钰出來的時候渾身輕松,經義策論信手拈來,比旁人不知如意了多少。他見識廣博,下筆如有神助,見到邬思道的時候還笑了一聲。

心知邬思道是來幹什麽的,他只輕悄悄走過去附耳一句,便轉身走了,跟不認識邬思道一樣,上了馬車,回榮國府去。

邬思道整個人卻完全愣住了,就像是當初林钰聽了張寶兒的話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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