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暴風雨将臨
蘇苡掙紮着,手臂曲起隔在兩人中間,“段輕鴻,你又發什麽瘋?”
“我不是瘋,我是喝醉了,所以叫你來陪我!”
蘇苡羞惱,“你把我當成什麽人?我不是程美璐,呼之即來揮之即去,可以陪你喝酒還談笑風生。不過你勾勾手指,這船上應該不少女人願意作陪。”
段輕鴻笑起來,“你怎麽就是揪着我和程美璐的事不放呢?我都說了跟她是逢場作戲,做不得準的。她以前是老二的女人,我對段長瑄用過的東西,一點興趣也沒有。”
“現在凡事都往你二哥身上推,還真省事。”
“他往我身邊安插人手的時候就該想到會有這種結果,聰明反被聰明誤。”
“她真的是你二哥的人?”
“不然你以為段致遠的車禍我怎麽知道內情?”
蘇苡微愕,“是程美璐告訴你的?”
段輕鴻仰頭望向遙遠虛空,“當年出事那輛車本來是該去接程美璐的,段長瑄臨時調換了,我就知道其中有問題。抽絲剝繭不難,重要的是得有線索。撬開程美璐的嘴也不難,誰都有個價,段長瑄出得起的,我出雙倍!”
蘇苡神色一黯,“可是你大哥再也回不來了。”
那是一條活生生的人命,正值男人黃金年紀,前途無量,轉眼就灰飛煙滅。
“我沒見過他本人,不知他是君子還是小人。不過至少不像老二那樣,幾次三番只想着鏟除擋他發達的人,甚至親人手足也不放過。看老頭子那麽器重他,應該是有些經商管理的天賦。”
只可惜,歷朝歷代做得好皇帝的人都必須既是精英又是流氓,掌管商業帝國的道理也是一樣。段致遠也許只是精英,對藏在暗處的毒蛇沒有防備,而段長瑄本質上又僅僅是個流氓,沒有真才實幹繼承公司。
蘇苡遲疑了一下,“你說段長瑄幾次三番……”
段輕鴻眸中的痛色只是一閃而過,轉而平靜地凝視她,“你當新酒店大火只是他第一次對我起殺機?他學建築的,最懂得建築物哪裏最薄弱、火從哪裏燒起蔓延最快。老頭子要接我回段家那年,我養父母家半夜起火,一刻鐘燒掉半幢樓,如果不是我留宿在朋友家裏,也許我早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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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苡聽得手腳發涼,“那你養父母……”
段輕鴻輕輕帶過,“都已經過去了。”
不,沒有過去,蘇苡第一次在他眼角眉梢看到刻骨的恨意。
難怪她總覺得兄弟倆之間的恩怨不止争産奪/權那麽簡單。
“是他喪心病狂。”觊觎家財是一回事,謀財害命就是另外一回事。
“所以我要贏,絕對不能輸給段長瑄。”段輕鴻将手中的空罐洩憤似的揉成一團扔到一邊,啪的重新打開一罐酒,湊到蘇苡唇邊,誘哄似的問,“喝不喝?”
她同情他們這一家人的遭遇,不等于就跟他站到統一戰線。她扭開臉,沒想到段輕鴻這次異常強硬,不等她拒絕的話出口,已經灌下一大口酒,鉗住她的下颚覆在她唇上,把酒液渡到她嘴裏。
又涼又苦的口感,分不清是啤酒的苦澀還是他唇舌的滋味。
蘇苡的心跳快得完全失去控制,仿佛有什麽東西要從身體裏爆裂沖闖出來。她擡起手,手顫得厲害,被他輕易捏握在掌心,血液奔騰流竄往腦門上沖,臉頰又紅又燙,嗚咽着說不出話。
她抵抗入侵,哺喂的酒一半滑進她喉嚨,一半順着唇角下巴流淌下來,沾濕了衣襟,象牙白的緞面貼在鎖骨下方,透出男人抗拒不了的糜麗。
似吻非吻的拉鋸像是持續了一個世紀那麽久,蘇苡喘不過氣,哪怕再多持續一秒,她都要眼前潮水般湧來的黑暈沒頂。
幸好段輕鴻及時放開她,酒意朦胧的眼睛被另一種快慰染紅。他也心如擂鼓,怕她聽得太分明,拉開幾分距離,喃喃自語般說道,“……你說的對,我真是瘋了。”
有些話,他從未對外人提起過。他能夠信任她、交付于她的東西,比他想象的還要多。
“段輕鴻,你……”
他用手指摁住她的唇,不讓她把責難說出口,也不想再聽她的拒絕。他向來是個結果導向的男人,認定的事其實不必問她意見。
“不要同情我,我最不需要的就是這種東西,其實我什麽都有,什麽都不缺。”
今晚請她看一出好戲,果然觸動她悲憫同情的那根弦,但最終并不是他想要的
“我才懶得同情你!”蘇苡用力否認,“你叫我過來到底是為了什麽?”
他靠回身後牆板,又開始裝醉,“看星星啊,提醒你不要辜負這樣的良辰美景。”
喪失自由,被蒙被騙也叫良辰美景?
蘇苡作勢站起來,“我下回不會再理你,任誰來找我也不買賬!”
段輕鴻伸手拉住她,終于認真地說了一句,“今晚去陪阿若,離老頭子遠一點。”
“你到現在還覺得他會要我的命?就為保住段長瑄?他已經是遲暮的老人,呼吸機都用上了,還能做些什麽?”
“他真正想做的事,早就布好局,授意有能力的人,即使躺在病床上動一動手指,甚至死後留下一句話,都能有人幫他辦成。”他早就告訴她,他們兄弟幾人的本領,都從老頭子那裏學。
蘇苡想起段峰那雙混濁的眼睛,還有熊定坤那號人物……的确不是不可能。
“我知道了,我會盡力保護好自己。還有,你什麽時候打算放我走?”
段輕鴻繼續喝酒,“這可說不準,也許下次靠岸就可以,也許永遠都不行。”
他真是喝醉了吧?蘇苡覺得他已經有點語無倫次,不知自己在說些什麽了。
談下去也不會有結果。
金遲送她回房間,從甲板走下去的時候意外地看到熊定坤走上來,跟他們打了個照面。
“坤哥。”金遲是段輕鴻的助手,一切工作直接彙報,連老頭子也不能過問和刁難,但他見了熊定坤,還是要恭恭敬敬稱呼一聲坤哥。
“嗯,”熊定坤睨了蘇苡一眼,“三少還在甲板上?”
“是的,您上去往那邊盡頭找就能看見。”
他笑一聲,“我還以為他是喝悶酒,原來早就找了美女去作陪。”
他有種江湖氣的粗犷,即使玩笑開得過分也不會顯得猥瑣,眼睛在黑暗中越發的亮,跟段輕鴻很像。
蘇苡等他走過去了才問金遲,“他跟段輕鴻有得聊?”
“三少回到段家的時候坤哥已經開始打理酒店的事,兩人差不多同時開始為隆廷出力,公司也是從那時開始飛速發展,相安無事的情況下,勉強算是合夥拍檔。”
當然相安無事只是表象,現在也開始利益争奪。
但蘇苡還是從金遲中性的評價裏聽出隐含的欣賞,看來熊定坤跟段長瑄還是不一樣的。
她回過頭看了一眼甲板的方向,不知他跟段輕鴻會談些什麽。
她回到自己的房間門口,想了想,還是去敲響隔壁段婉若的房門。梁美蘭來應門,臉上尚有幾分心焦,但已經從先前的無措中擺脫,對她沒有好臉色,“婉若已經睡了。”
“我想看看她的情況有沒有好一點。”
梁美蘭攔在門口不讓她進去,“不用了,我請了黃醫生過來看過,還有護士守着她,不會有事。”
真真是過河拆橋。
不過她是婉若親生媽媽,加上利益捆綁,這個時候不會有人比她更緊張婉若的狀況,她說沒事大可必太憂心。
身體陷入柔軟大床,舷窗外沒有風雨,可是蘇苡入睡前卻分明嗅到暴風雨來臨之前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