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跟我走

梁美蘭此刻重心全都放在病危丈夫身上,自然也待在房間裏,坐到她們對面沙發,一邊精心呵護手指甲,一邊閑閑對她們說,“其實你們何必那麽固執?段輕鴻只是個私生子,當年要不是老大和長瑄相繼出了事,段家哪有他的份!暫時得勢又怎麽樣?在老頭子地心目中,他永遠也趕不上他兩個哥哥。用他自己的話說也沒錯,不過當他是個高級打工仔罷了。這些年因為長瑄之前犯過錯,他爸爸對他有些忌憚,其實只要給夠他實權,他也不會做的比段輕鴻差的。”

見蘇苡和婉若都不回應,她又繼續,這回是對婉若說的,帶了幾分為人母親的威嚴感,“我看阿坤也不錯,這幾年也混得風生水起了,再也不是那個吳下阿蒙。婉若你要珍惜這段姻緣,你爸爸給你留下的好東西可不多,唯獨這一件我覺得真是不錯。”

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在她看來,女兒嫁給一個能利用隆廷錢生錢的漢子,比直接接手一筆巨款還要來得強,不用自己打拼,也不會被其他男人騙,金山銀山會吃光,賺錢的機器卻是源源不絕往外吐鈔票的。

婉若冷淡回答,“我不會嫁給他的,要嫁你自己嫁,反正爸爸不在了,你孀居的身份再沒人能約束。”

梁美蘭的火氣蹭的竄上來,站起來一巴掌就掴到她臉上,剛剛修好的指甲都折斷。

“你這個沒良心的東西,讨債鬼……我真是上輩子欠你的,才會生了你出來讨債!”

她氣的發抖,像是這些天來所有的負面情緒都藉此發洩。

反倒是被打的婉若十分平靜,捂着臉坐在那裏,眸色是淡淡的,不驚不怒。

沒有期待,便連失望都不會有。

蘇苡站起來一把擋開她,“你怎麽打人?”

“我生她養她,就可以打她!你要是敢撺掇她跟我作對,拒絕這門婚事,我連你一塊兒打!”

段太太此時早就失盡所有風度,行為舉止跟街上潑婦沒有兩樣。

“我撺掇她?你們為人父母從沒考慮過她的感受,巴不得她一輩子作傀儡供你擺布,這就是還債?你付出過什麽,要她來還?”

梁美蘭果然不客氣地擡手,這回巴掌沒有落下去,在半空就被人截下來。

熊定坤不知什麽時候站她身側,不卑不亢,“太太,何必跟小女孩一般見識?”

有的女人最忌諱在異性面前露出狼狽不合宜的一面,尤其眼前魁梧的大男人還要作下半生的依靠。梁美蘭深深呼吸,擠出笑容給他,“阿坤,你來了就好。阿若還不懂事,我是為你着想,先教育她幾句,她是我女兒,怎麽教都是應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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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十八歲性格就成型了,現在再說什麽也改變不了,太太你要教也未免太晚了點。”

這分明說她疏忽看顧子女,梁美蘭臉上一陣紅一陣白,“阿坤,我是為你好……”

“我明白,這樁婚事是段先生訂的,我絕不會反悔。不過我娶老婆一定要給我生兒子,婉若小姐臉色這麽差,還是先把身體調養好了再說。這屋裏人多空氣不好,我帶她們回她們自己房間去休息。”

将死之人,有股很深的病氣,加上梁美蘭剛剛這一巴掌,本就身體羸弱的段婉若的确是臉色蒼白如紙。

熊定坤打橫抱起她,帶着蘇苡一起往外走,門外段長瑄的人沒敢為難一句。

婉若在他懷中閉着眼睛不說話,蘇苡對他道,“剛才謝謝你。”

“不用客氣,我只是不想節外生枝。”

他把婉若送回房間,對蘇苡道,“今天就要麻煩你照顧她了,她對其他醫生都比較抗拒。”

“放心,婉若是我朋友,我會好好照顧她。”

熊定坤走了婉若才睜眼,“為什麽每個人都自以為很了解別人?”

蘇苡從冰箱取了冰袋為她敷臉,“你指哪一件?你抗拒醫生這件事可不止他一個人這麽說,段輕鴻也說過。”

婉若輕輕籲氣,“不知道三哥現在在哪裏。”

蘇苡不願把期望都放在他身上,只有盡量不去想,岔開話題道,“你試着不要對熊定坤有那麽大敵意,他跟段長瑄還是不一樣的。”

婉若苦澀地笑笑。

其實蘇苡也明白,事實不在于熊定坤是什麽樣的人,他只是并非婉若所愛的那一個。要女人還沒有愛過一場就走進婚姻,實在過于殘忍。

婉若行裝一切從簡,家庭醫生為她準備的藥箱倒有驚人尺寸,日常藥品和醫療器具一應俱全。蘇苡為她聽心率、量血壓,溫開水調了蜂蜜給她送服該吃的藥片,眼看着她躺下去的時候臉色已經好很多。

只是半邊臉腫起,五指山印在上面半天去不掉。

見到她這模樣,可會有人由衷心疼?段峰一走,大概也只有段輕鴻一個了。

這麽看來,他的确是段家難得的“好人”。

郵輪上的客人已經陸陸續續走光,蘇苡在婉若房間跟她一起消磨時光。熊定坤看似跟段長瑄一樣禁锢她們自由,但門口的看守的人全換了他的,對她們十分客氣,沒有限制她們出門走動,只是亦步亦趨地跟着。

但就是熊定坤說的,這種時候不能節外生枝,她們也就是到甲板上透透氣就回來。

蘇苡的感冒加重,晚上發起燒,怕傳染給婉若,睡在外間。好在頭等艙套間大,挨着牆板還有一張平時隐藏起來的床鋪,用的時候放下來,十分方便。

蘇苡睡得昏昏沉沉,開頭身體還有些發冷,睡到半夜忽然熱起來,有種被重物壓住的窒悶感。

她從夢中驚醒,一眼就看到段輕鴻那雙桃花眼,貓兒似的,黑暗中也熠熠生輝。

“你……”她喉嚨沙啞,吐不出完整的音節。

他的手也已經覆上來,整個人又湊近幾分,呼吸拂過她的額頭,“噓~婉若睡得不深,你把她吵醒了咱們大家都尴尬。”

蘇苡開不了口,只得用眼神詢問他——這一天他跑哪裏去了?現在情勢如何?他有什麽打算?

段輕鴻卻不理會她眼裏的疑問,“這麽不懂照顧自己?我才走開一天就生病。

她高燙的體溫、急促溫熱的呼吸全都盈盈一握在他掌心,相應的,心底有個地方也酥酥麻麻的癢,像有個小獸在蹦跶,蠢蠢欲動。

他知道她一心只想逃離眼下的困境,可他費盡周折到她身邊,卻十分享受跟她擠在一張并不寬敞的床上,身體相偎的感覺。

“記不記得上回在你房間,我也是這麽抱着你?你還撓了我一爪子,害我一星期沒好意思出門。”

她臉上表情明明白白寫着:你自作自受。

他勾起唇笑,氣息挪到她耳邊,“老實說,有沒有想我?”

他不告而別的這一天,風雲突起,他想知道她被困在這郵輪上的20個小時裏,有沒有一刻想過他。

蘇苡別過眼,人的臉龐上42塊肌肉,互相配合牽動才有了喜怒哀樂的表情,如今被他硬生生用手遮得只剩一雙眼睛在外面,她想掩飾作假都不能,眼睛是心靈窗口,太容易洩露心事。

尤其是生病的時候,半夜黑暗之中,心門來不及設防,一點點掙紮被他看去,對她來說都太危險。

段輕鴻像是已經有了答案,沒有繼續為難她。确定她不會驚慌失措地喊出聲來,他松開捂住她口鼻的手,眼中閃過一絲真正的憂慮,像是喃喃自語,“病的很嚴重?現在這時候生病,夠不夠體力跟我一起離開這裏?”

“你要帶我去哪兒?”

他反問,“你想去哪兒?”

“蘭卡威的國際機場。”

他哼笑,“你想回江臨?”

“江臨或者帝都都沒關系,我離開家太久了,難道不該回去麽?你也知道你二哥故意散布我被綁架的消息,我家裏人都不知急成什麽樣了。”

“你有沒有看過島上風景,這裏是人間天堂。”

“再好也不是我的家,我不可能一輩子待在馬來西亞。”

“東南亞不止大馬一個國家,我帶你去新加坡、泰國,馬六甲海峽大大小小幾百個島,總有你喜歡的地方,我們就在那裏落腳安家。”

蘇苡驚詫,心跳快得仿佛要從胸腔蹦出來,“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我們……我不會跟你走的!”

沒錯,她是夢想有一天跟愛人到全世界各地去看看,自己動手蓋房子,做喜歡吃的菜,生一兩個小蘿蔔頭,幫助有需要的人……

可那對象不是他,怎麽可能會是他?

她一定是發燒燒得理智全無,才會在他剛才開口的剎那生出幾分憧憬。

段輕鴻的神色緊繃起來,身體由上而下完全壓住她,“是嗎?可惜我今天來不是跟你打商量的。你不走,我就在這裏要了你,把你徹徹底底變成我的女人,也許你會更加心甘情願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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