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痛苦
到底傷的有多重,傷到哪裏,金遲統統不肯講,翻來覆去只有一句話,“請蘇小姐你暫時在這裏休息兩天,三少身體好一點自然就會見你的。”
不是不想,是不能。他甚至不在這島上,還留在醫院裏住院觀察。
他那麽怕她跑了,要是身體狀況允許,絕不會放心把她單獨丢到這地方來讓其他人看守。
他也缺乏安全感,信奉凡事都要捏在手心帶在身邊的才算真正擁有。
蘇苡仍然不得自由,從一個牢籠到另外一個牢籠,從郵輪換到海島。不是沒想過趁這機會徹底逃離,從此跟段氏的恩怨再無瓜葛,可段輕鴻因她而受傷,就這麽走了,實在太不仗義。
況且她剛病了一場,元氣還沒恢複,稍微站得久一點都覺得疲倦不堪,更不用說想辦法離開這個不知道名字和坐标的島。
房子十分幹淨氣派,內部裝飾又不失古樸風情,就像度假勝地為游客開發的holidayInn,綠樹掩映,從窗口即可看到海邊。
有人為她送來吃的,竟然是段婉若!
“你怎麽會在這裏的?”蘇苡驚喜地跳起來,終于有一件能夠讓她感到開懷的好事。
“三哥派了人來接我,直接送我到這島上來。”
“那熊定坤呢,他也肯讓你出來?”
“我堅持要出去走走,否則就待在蘭卡威不回去了。他忙爸爸的身後事,也顧不上我。”
婉若眸中閃過哀傷,蘇苡問道,“你爸爸他……”
“嗯,三哥和你剛離開不久,就走了。到現在這個份上,他走的也沒什麽痛苦。”
“你不參加他的葬禮?”
婉若笑笑,“我能在他生前陪他再登一回涅浦頓號,見他最後一面已經非常滿足了。葬禮有我媽和二哥……不參加也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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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人子女要盡孝,要善待父母,都應在人活着的時候付諸行動。人死如燈滅,葬禮更為可笑,一群群穿着黑色奇裝異服的人來走個過場,臉上沒有一點悲傷。
還有更令人心寒的就像段家這樣,自家人各懷鬼胎,只算計身後能有多少油水遺産,葬禮排場再大也不過是場秀。
蘇苡猜婉若應當還不知道,段峰授意她未來的丈夫,取她好友性命,好保全她難以面對的二哥。
家家都有難念的經,婉若單純善良,最好永遠都不知其中的腌臜。
婉若給她舀粥,“你昏睡了兩天沒好好吃東西,先吃一點補充□力吧!”
蘇苡接過婉若手中的碗,東南亞一帶出産的稻米,又香又飽滿,熬成米粒開花濃稠綿軟的稀粥,澆上融化的黃冰糖,香甜可口。
小菜裏多有檸檬香草佐味,非常開胃。
“真好吃,這是你做的?”蘇苡有些難以置信。
“你喜歡就好,多吃一點。”
“你會下廚做菜?”現在的女性大多十指不沾陽春水,以婉若這樣家世的大小姐,很難想象她居然懂得下廚。
婉若笑了笑,“西菜和糕點也會做一點,不要羨慕,當你像我一樣不能出去工作和遠行,也會找點事情當作消遣。”
“你會是位好太太。”
“也要看是誰,熊定坤那種人吃什麽都是牛嚼牡丹,不會懂得欣賞。我願意做給你和三哥吃,照顧你們早點好起來。”
不要以為她是卑微乞憐,其實此時此刻她享有平生難得的成就感——以往她只有受人照料的份,如今也終于有能力有機會照顧親近的人。
說起段輕鴻,蘇苡眼神微微一黯,“你知不知道他現在情況怎麽樣?金遲不肯具體說,他到底傷的有多重?”
婉若心口也像壓了大石,“我也沒見到三哥本人,但是聽說他一直昏迷不醒,會不會是傷到頭?你們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麽,你沒看到他傷在哪裏?”
“游艇起火爆炸,我們都落在海裏,他抓住我胳膊的時候還是清醒的,但我看不到他到底傷在哪……”
說起那經歷蘇苡的手還是止不住輕顫,太過刺激,她都不敢講給婉若聽。記憶全都是一幀幀畫面,不夠連貫,也許有斷幀的部分?反正記憶重新接榫的時候,她就已經在這房間裏了。
婉若握緊手,“我一直都明白二哥是不擇手段的人,只是沒想到他這麽沒有人性。”
她們想不到的事很多,命運一定是嫌她們過去的生活太平淡,非要她們卷入這樣的意外。
蘇苡有婉若作伴,在島上等了幾天,不見段輕鴻出現。
世外桃源也就意味着與世隔絕,當然不是真的隔絕,金遲和屬下乘快艇往來還是十分便利,島上的生活必需品也依靠外界的供給。
隔絕的只是她和婉若,這個時候離開這裏,誰都無法保證危險不會再次降臨。
蘇苡跟着婉若學煲湯熬粥,婉若悄悄問她,“想不想去看三哥?”
蘇苡一震,“我才不想去看他,怎麽這麽問?”
“你明明就擔心他,為什麽不承認呢?怎麽說他也是為了你才受傷的,你關心他的傷勢也很正常啊,欲蓋彌彰的,難道……”
蘇苡覺得段家兄妹都很擅長抓住人心中那些隐秘的弱點,說着說着就把你繞進去。
“好了好了,算我怕你。說吧,你有什麽計劃?”
“沒有啊,我看你今天煲的湯不錯,帶去喂三哥,他一定很高興。”
“不是說昏迷還沒醒?”
“醒了,昨天晚上醒的。我們去跟金遲說說,他應該會帶我們去的。”
他醒了就好,蘇苡有種心頭大石落地的感覺。
金遲有些猶豫,兩個大小姐,萬一有什麽差池,他擔待不起。但是段輕鴻如果見到蘇苡,應該是會很高興的。病人休養心境愉悅也很重要,他願意冒一點風險,帶她們到醫院去。
這回快艇上沒有電話,聯絡都靠無線電了。蘇苡苦笑,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他們這樣放着她,短期內她大概很難再跟家裏聯系了。
她坐在艇艙內不忘觀察周遭環境,可只能看得出是往北行駛,陌生水路要辨認方位實在太難。
醫院比她想象的要現代先進的多,她有些詫異,在這樣一個海邊小城,竟然配套有這麽好的醫療機構。
“醫院是私有化經營的産業,條件不錯。”金遲像是看出她的疑惑,低聲向她解釋。
“是隆廷的産業?”她記得隆廷旗下除了酒店地産,還有私立醫院,盈利也可觀。
金遲回答得有些含糊,“不算是。”
他帶蘇苡和婉若進去,重症無菌病房一次只準一人進去探望,婉若大方地推了推蘇苡,“小苡,你進去吧,我在這裏等你。”
金遲交代她,“麻煩你多跟他說說話,刺激下他的神經和意識。昨晚三少醒的時間很短,醫生說繼續睡下去不好。”
蘇苡換上無菌服,段輕鴻就靜靜躺在床上,沒有跋扈和壞笑的模樣,有點像個貪睡的小孩子。
她去翻看床頭的病歷,全是潦草的英文筆跡,看不出個所以然來。
以往她作慣醫生,總是跟在導師身後巡房問診,幹脆利落,來去匆匆,從未有人教過她,探視病患的時候該說些什麽做些什麽。
尤其眼前這一位,連寒暄鬥嘴都不成,只是安靜地躺着。
還好他沒事……他沒事,是不是她就可以走了?
可她邁不開腳步,只好在拉過椅子在他床畔坐下來,目光描繪着他深邃漂亮的眉眼,不明白怎麽就對他生出愧疚和不舍的情緒。
他不是完全意義上的好人,他也會不擇手段争奪自己想要的東西,他害她陷入這要命的境地,把她帶到異國他鄉來,有家也回不去……
可越覺得不應該,就越收不回目光,蘇苡甚至忍不住伸手撫了撫他高高的眉骨,那裏有一道淺淺的傷疤,剛剛結了痂,不知還疼不疼。
這一下像是驚到他了,她聽到他鼻腔裏輕輕的吟聲,長睫顫了顫,緩緩睜開了眼睛。
“你醒了?”還好,她還保有醫生應有的冷靜,沒有立馬伸手去按呼叫鈴。
段輕鴻每一個動作都很吃力,眼睛似乎好半天才聚焦到她身上看清她是誰,手擡不起來,連嘴唇也因為長時間的幹涸而粘連在一起。
蘇苡連忙用幹淨的棉球沾蒸餾水給他潤唇,“這樣有沒有好一點?”
他臉上表情遲滞,呆愣愣的,只有黑亮的眼珠子跟着她的動作轉來轉去。
她從沒見過他這個樣子,不由有些好笑,“看什麽?我可不是專門來探病的,是婉若想來看你,我就順便跟着一起來。你沒事我就放心了,不過如果你想聽我道歉,恐怕要等你好起來再說。這筆賬得算在段長瑄頭上,我們都是受害者。”
她無緣無故離家失蹤,當然要想辦法跟家裏聯絡,這并不是錯,錯是錯在喪失人性的段家老二,趁此機會,趕盡殺絕。
段輕鴻沒回答,只是呼吸越來越沉,額頭上冒出汗珠,高隆起眉心,唇色發白,“疼……”
“哪裏疼?”蘇苡的心又揪起來,一邊伸手按鈴,一邊指導他,“深呼吸……別怕,告訴我哪裏疼!”
疼痛的表情有些猙獰,目光卻是散的,段輕鴻捏住她的手,“……你不是醫生,你是誰?你是誰……”
作者有話要說:丸紙:段段!你失憶了?!
小段:切~我撒個嬌而已,這麽緊張幹嘛→ 。→
好吧,我知道你不會這麽狗血的(⊙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