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V章
傅小桐辭職後,開始馬不停蹄的在各大招聘網上投求職簡歷,伴着電腦昏天暗地的過了兩天後，她接到楚瀾的電話了。
“我回來了。”楚瀾低低的聲音裏，帶着難以掩飾的疲倦。
但傅小桐已經沒有心情去體會楚瀾的一言一行了,她淡淡的嗯了一聲,回道,“那我們今晚八點在楚天商廈見吧。就上次吃西餐的餐廳外。”
“好。”楚瀾輕應。
傅小桐沒再說話,直接挂了電話。
可是,接下來的時間,她再也無法專注的投簡歷找工作了,鼠标滑動着屏幕，眼裏卻什麽都沒有看進去，最後索性關掉了電腦。獨自失魂落魄的在沙發上呆坐了很久。直到已經六點多,傅小桐收拾東西，起身出門了。
有些事情，總歸是要面對。
傅小桐還記得，楚天商廈是楚瀾第一次吻她的地方。那也是她第一次與男人有如此親密的接觸……
他将她吻的面紅耳赤，也把她的心吻亂了……
或許，就是從那時候開始的吧……她無法再忽視他是一個英俊潇灑極有魅力的男人……
在她被吻得芳心大亂時，他告訴她，她很像他的前女友……
心裏隐約的幻想被狠狠打碎，自卑和自嘲頓時占據了全部。她不再允許自己産生任何旖念。
可即使如此，他的不斷靠近，令她完全無法抗拒……
傅小桐來到楚天商廈的一樓音樂大廳，果然有很多小孩子在歡快的跳着格子舞，奏出叮叮咚咚的聲響。傅小桐坐在臺階上，腦海裏無法自制的想起了當初的一幕，輝煌的燈火下，他帶領着穿着晚禮服的她翩然起舞。她跟随着他的腳步，随着他的引領，陷入了一個童話世界……
傅小桐驀然将腦袋埋入膝蓋中，洶湧而出的淚水，将牛仔褲浸濕。從來就沒有什麽灰姑娘變公主的童話，有的只是家破人亡的現實！
如果能把父親還給她，她寧願從來沒有楚瀾這個人出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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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要他對她的好，不要他的溫柔，不要他的補償……她只想要她的父親……
七點，傅小桐擦幹眼淚，又去洗了一把臉，往樓上走去。順着一段一段曲折回環的樓梯，步行往上。到了六樓的西餐廳外，她俯視着下方來往穿梭的人群。在這個社會上，雖然存在着掙紮在溫飽線上的人，但也永遠不缺消費者。
她以為楚瀾快八點時才會到，沒想到僅僅片刻之後，楚瀾就出現了。
穿着商務休閑裝的他，依然是那長身玉立的模樣。傅小桐看着他遠遠向自己走來，再次暗罵自己傻逼，這樣一個男人怎麽可能是被人逼債欠高利貸的呢？
可是，她向來很有自知之明，她只是一個窮醜搓女屌絲，一個美型的富家公子隐瞞身份裝成窮逼接近她，這樣的橋段……任她發揮有生以來最豐富的想象力，也不覺得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她認為自己沒有任何被欺騙的價值，所以，從沒有懷疑過他的說法和動機。
只能說，世事難料……
傅小桐雙臂撐在欄杆上，偏着腦袋，看楚瀾翩翩走來。
他對她笑了起來，依然是那種會令她的心融化掉的溫柔……只是現在她知道了，這溫柔，不是因為她有多特別，也不是因為他對她有多特別。一切，無非是因為他的愧疚……
楚瀾走到傅小桐跟前站定，習慣性的伸手揉了揉她的發絲，低醇的嗓音流瀉出輕柔的話語，“前幾天有事，出國了一趟，沒來得及跟你聯系。你怎麽了呢？為什麽會辭職？”
傅小桐擡起臉，定定的看着他，“因為我發現，原來我一直是被潛規則的。”楚瀾眼神一變，傅小桐自嘲的扯起了唇角，“謝謝啊，楚總，有勞您費心了。”
“小桐，我沒別的意思……”楚瀾試圖解釋。
“是啊，你當然沒別的意思，你對我這個女屌絲能有什麽意思呢？”傅小桐接口道，笑得越發嘲諷了。
她在嘲諷自己。嘲諷她的幻想，嘲諷她的期待，嘲諷她曾因為他那些關心照顧而心如撞鹿。
傅小桐眼底的疏離和鄙視，令楚瀾沒由來的心神慌亂，他抓住傅小桐的手，有些急切的低聲道，“我只是不希望由于身份的原因，使我們之間産生的隔閡。”
“那是，你确實要藏好自己的身份。”傅小桐盯着楚瀾的眼睛，“不然，又怎麽能在害死了別人父親後，還能讓對方把你當恩人一樣感激呢？嗯？”她看到他的雙眼裏，閃過震驚，閃過惶措，痛苦在瞬間鋪天蓋地，席卷了那片深邃的瞳孔……她有種報複的快感。
“小桐……”楚瀾極度艱澀的開口，他想說什麽，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麽。他攥着她的手，在微微的發顫。“小桐，我……”道歉的話，不知如何開口。因為說任何一句，都已無濟于事……
傅小桐用力抽出手，楚瀾僵立原地。
她由包裏拿出鑽石項鏈，“給你。”
楚瀾不說也不動，只是僵硬的站立着，臉色煞白，表情痛苦而無措。傅小桐拉起他的手，将項鏈塞入他的掌心，“你的東西，還給你！”
楚瀾觸電般回過神，順勢抓住了她的手，他的眼神充滿了懇求，喉結抽動着，良久，啞聲道，“小桐……不要這樣……”
傅小桐想要抽出手，卻被楚瀾死死的攥着，他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眼眶發紅，神情是那般悲傷而無助，仿佛下一刻就會崩潰。而她，就像是一個儈子手，正在将他淩遲。傅小桐心中生出恨意，明明是他害了她的父親，是他欺騙了她這麽久，錯的都是他！是他！傅小桐突然反手甩了楚瀾一耳光，低吼道，“你夠了沒有？不要繼續裝溫柔裝可憐了！楚天集團的總經理，這座大廈的擁有者！你何必在我這種人跟前刷存在感！”
楚瀾白皙的臉龐，因褪去血色而倍顯蒼白，又因為這突兀的一巴掌，浮出紅印。傅小桐猛地抽出手，他的手倏然失力，一聲脆響，鑽石掉落在地面上。
傅小桐轉過臉不看他，笑道，“我以前說喜歡你什麽的，無非是被你關照的太好了。被你這樣一個又帥又有錢的男人，別有目的接近，不喜歡才奇怪吧？如果你一早告訴我，你是在還債，我妥妥的沒了這傻逼的少女情懷。不過現在知道也是一樣，那些傻逼話你全都可以忘掉了，因為都不存在了！”
良久，楚瀾沒有回應。傅小桐回過頭看他，心髒卻在瞬間被抽緊。為什麽他的模樣看起來那麽痛苦，痛苦到令人窒息……
傅小桐由地面上撿起那串鑽石項鏈，直接塞入楚瀾的西裝口袋裏，“知道你楚總不在乎這點錢，鑽石嘛，拿去泡妞也行啊。至于那套房子，謝謝你寫上我的名字，我收下了，這是你欠我媽的。”
說完，傅小桐轉身離去，走了幾步後，她又頓住了，頭也沒回道，“以後你再也不用還債。我們兩清了。”
楚瀾眼睜睜看着傅小桐離去的背影，他想張嘴喊住她，卻發不出聲音，他想去拉住她，卻沒有了上前一步的力氣。他只覺得心痛的厲害，也慌的厲害，似乎下一刻就會碎裂……他靠上欄杆，發顫的手由衣兜裏掏出随身攜帶的煙，拿出打火機，想要點燃，卻一次次都沒有擦亮。
他臉上閃過暴怒，猛然将打火機砸下，“哐當”幾聲，打火機彈落到了電梯口。他卻猶如失去了所有力氣，順着圍欄滑坐到地面上。
什麽都沒有了……沒有家人，沒有生命……
突如其來的愛情，也沒有了……
為什麽會消逝的這麽快，比他的生命還要快……
“有人暈倒了——”六樓上爆發出叫聲。“天哪，這個男人好漂亮……”“快打急救電話！”片刻間，西餐廳外的圍欄旁圍了一圈人。一個相貌極為出衆，穿着不凡的男人，臉色慘白的暈死在地面上，他的口袋裏滑出一串鑽石項鏈，在商場的燈光下，愈發絢爛奪目。
傅小桐已經步出了商場大門外。
這個浮華世界，那些站在頂端的人，原本就與她沒有任何聯系。
傅小桐在家昏天暗地的哭了一天，睡了一天。當手機鈴聲響起時，她有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來電顯示上是“裴景瑜”的名字，傅小桐猶豫了下，還是接了起來。
“喂……”才開口，發現嗓子沙啞的厲害，也不知是哭的還是睡的。她輕咳了幾聲，努力調整出正常的狀态，問道，“有事嗎？”
“出來吃個飯。”裴景瑜道，語氣輕松随意，就仿佛兩人是昨天才剛剛把酒當歌的熟絡好友。
見傅小桐沒做聲，他又道，“我就在你家門口呢。”
“哦……啊？”傅小桐由床上驚坐起身，“你在門口啊？”
“是啊。”裴景瑜笑道，“我都上門邀請了，你還是賞個臉，一起吃個飯呗。”
傅小桐下了床，光着腳走出卧室，來到大門前，打開。
一身休閑打扮的裴景瑜，依靠在門邊，沐浴着陽光，沖着她笑，“你還當我騙你啊？”
傅小桐撓了撓頭，将大門打的更開了，“哎呀，不好意思，不知道有貴客光臨，也沒什麽招待的。你先進來吧，我去洗把臉，換身衣服。”
裴景瑜走進客廳，坐到沙發上，傅小桐回到卧室。片刻後，再次出現的傅小桐把自己打整的清爽些了，但裴景瑜還是一眼就看出了她雙眼的紅腫，那是哭過的痕跡。
“走吧。”他站起身，“你想吃什麽？”
直到坐上裴景瑜的車，傅小桐突然意識到哪裏不對了，“咦，你今天不是要上班嗎？怎麽會來找我吃飯？”
裴景瑜發動車子，淡淡一笑道，“我也辭職了。”
“什麽？！”傅小桐一驚，“你幹嘛辭職啊？我還記得你是年薪三十萬啊！你的專業在盛安裏幹再适合不過，很有發展前景啊，你為什麽要辭職啊？”
裴景瑜看着前方的道路，笑道，“說好聽的，年輕人應該有點抱負，琢磨着自己怎麽創業吧。說實在的，我不想給自己的情敵打工了，憋屈。”
“你……你也知道了？”話剛出口，傅小桐發現自己問的極蠢，楚悅來扇她的當天，公司上下就傳遍了，裴景瑜怎麽可能不知道呢。
“我以前真不知道他的身份……”傅小桐随即低聲道，“如果知道，我也不會……我完全沒想到，這樣的一個人會以這種欺瞞的方式接近我……”
“如果……”裴景瑜的話音頓了頓，表情有那麽些壓抑和別扭，但他還是繼續道，“你們彼此喜歡的話，其他都不是問題，不用在意的。”
“……彼此喜歡？”傅小桐仿佛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還真就叫起來了，只是這笑聲滿是嘲諷，“他用心良苦的接近我，只是為了還債……而我被蒙在鼓裏，因為這不可思議的好，産生了喜歡的幻覺……”
裴景瑜聽出不對勁了。
車子在路邊停下後，他沒有馬上解開安全帶下車，而是轉過身看着笑得眼底噙着淚花的傅小桐，輕聲問道，“你們是怎麽一回事？可以告訴我嗎？”
